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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试试看。”
科利亚明白自己正在犯罪。但他不能有别的选择。他只能这么做,因为他无权用自己的手去判决一个朋友死刑,他们曾在同一个院子长大,在同一个广场居住,在同一个班级学习。
“你住在明斯克希特勒大街4号,后来搬到乌戈尔大街4号楼。那座楼有一家叶列明斯基理发店。不过你不要把这些情况一下子全说出来。他们自己会问你的,因为他们的材料中有我的地址,懂吗?他们大概会让你跟我对质的。我不认识你──让我理发的主顾多得很!你就说我是理发师,紧靠一扇大窗户干活儿,窗户上面挂着‘叶列明斯基理发店’的招牌,招牌上画着一个嘴叼香烟的男人和头发梳得象绵羊的女人。我将对你的这些供词加以证实。明白了吗?”
“我大概是个恶棍,”斯捷潘说,“我也许没有权利请你帮忙。”
“应该说我没有权利答应帮助你,”科利亚说。
“等一等,你现在的名字叫什么?”
“这不重要……你不知道我的名字──起码对他们来说是这样。过分详细倒容易引起怀疑,就象在黑暗中乱撞一样。”
“要是我演不好这场戏呢?”斯捷潘问。“要是演不好呢?……”
2、相会
天气晴朗。长长的白云更衬托出天空的蔚蓝。黑燕划破白云,在空中飞舞。缓慢的、断断续续的钟声飘向无际的太空。
“完全是另一种声音,”阿尼娅倾听着钟声,暗自想道。“象玩具发出的声音,不象真正的钟声,跟我们那里的不一样。很象八音盒的声音。人和我们那里一样,长得差不多,只是戴着帽子,女人们穿着编织的袜子和宽大的褶裙,可是这里的钟完全是另一种样子。”
这时,钉着锈金属簧舌的教堂大门微微打开了,把人们放了进去,同时传来响亮而庄严的管风琴的乐曲声。
“多好听的音乐,”当管风琴的乐曲声传到阿尼娅耳中时,她想道。“等打完了仗,我一定去音乐厅听管风琴演奏。据说莫斯科有一架最大的管风琴。可我过去竟嘲笑说:‘这种长的声音有什么好听的?!’真蠢!只有在你经历过某种巨大的、属于你自己的事情,尤其是痛苦或幸福之后,你才能听懂音乐。只有那时你才能理解严肃的音乐,而不是什么‘疲倦的太阳和大海温柔地告别……’在你心情愉快的时候,需要听爵士乐,比如乌乔索夫乐队的演奏,如果你感到恐惧,缺乏力量,那就要听管风琴。你会变得很小很小,你的恐惧也会变得很小很小,就象你本人一样。”
阿尼娅站在一家店铺的遮阳下边。在这种状如帽舌的长长的遮阳下,她既可以躲避阳光,也可以观察广场上的动静。从这里她可以看到广场上的一切,而别人却几乎看不到她。
她是在九点钟,也就是在约定时间前一个小时来到这里的。阿尼娅知道应该提前来到接头地点:在这一小时内,可以熟悉环境,发现可疑的动静,从容地做好准备。等约定时刻一到,她将走到一个身穿不戴肩膀章的旧德军制服的年轻人跟前,问他:“请问,你在这儿见过一个拎着两只口袋的老大娘吗?”
阿尼娅决定,如果她发现有两三个人在广场外围溜达或是坐在教堂前面的大车上,她就不去见那个穿军服的人。她知道得很清楚,盖世太保分子可能躲在教堂或广场四周的房子里,也可能躲在附近的一辆汽车里,只要她和苍蝇一接头,便会根据暗号把他俩一起抓住,阿尼娅对这一切都很清楚,但是她觉得,自己应尽一切可能,凭借现有的一点经验来保护自己。她压根儿没想到,苍蝇会叛变投敌,会一个人来跟她接头,会把她带到一套很好的住宅,并帮她取回电台──而这一切并不是苍蝇的主意,而是军事情报处贝格上校的安排。
差一刻十点时,阿尼娅看到一个身穿敞口皮夹克的小伙子在广场上溜达。小伙子歪戴一顶鸭舌帽,手持一束野花,脚登漂亮的高筒靴,露出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阿尼娅想起,当初国防航空化学促进会流动俱乐部的教练连卡·杜比宁在克拉斯诺雅尔斯克曾穿过这种高筒靴,那是他去列宁格勒参加促进会代表会议时在一家委托行买到的。
小伙子走得很慢,懒洋洋地朝四下张望着。他没走到广场中间便折进了一条小街道,也就是阿尼娅来雷布内镇时经过的那条街道。
“那里有一家理发店,一家咖啡馆和两家小商店,”阿尼娅回想道,“那么没有地方停汽车,因为路当中有一个大水洼,而到公路去要经过一条村道,进入村道的出口非常陡。不过,我何必这么神经紧张呢?等我看到两个或三个人在广场上溜达时,再考虑也不晚……”
那个小伙子又出现了。他几次离开广场,又回到广场,接着在教堂门口一转身,钻到一条胡同里去了。阿尼娅等到十点钟,便从遮阳下走了出来,不慌不忙地跟在小小伙子后面拐进了小胡同。小伙子在理发店旁边站了一会,然后转身迎着阿尼娅朝广场方向走去。理发店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不戴肩章的旧德军制服的男人。小伙子仿佛用后脑勺看到这个男人似的,停了下来,开始系紧高筒靴,一直等到穿德军制服的男人从他身旁走过去,到了广场上。
“有人盯他的梢,”阿尼娅断定。“如果他就是苍蝇,那么有人盯他的梢。怎么办?要是我走近他,我们两人就会被捕。”
又过了五分钟,只见一个穿短裤背心的小男孩骑着自行车来到小伙子跟前。互相问好后,小男孩从车上下来,穿高筒靴的小伙子让他坐在后架上,然后登起车把他从广场带走了。
“我准是发疯了,”阿尼娅暗自想道,“准是发疯了!”她没有注意到一个年轻姑娘从刚才小伙子骑车拐进去的那条街道走了出来。
这当儿,苍蝇来到了教堂前面。她一下子就把他认出来了。
“请问,”阿尼娅问道。她感到嗓子发干,便咳嗽了一下,“你在这里见过一个拎着两只口袋的老大娘吗?”
“什么?”苍蝇惊问道。“我没见过什么老大娘……”
阿尼娅朝他的眼睛望了一两秒钟,紧接着便转身穿过广场朝教堂走去。
“他决定不跟我接头。他等的是穿蓝西服的情报员,为什么要跟我接头呢?怎么办?对他解释一下?万一不是他呢?是他。肯定是他。他是用俄语回答我的。真蠢!既然不想暴露身份,那又为什么用俄语回答我?是不自觉吗?难道能这么做吗?”
“小姐!”那人突然在她身后喊道。“站住,小姐!”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跟前。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有如鳞状,就象小男孩在第一次结冰后吸吮冰柱时的样子。
“照我看,她刚才搭顺路车走了,”苍蝇说。“老大娘走了。搭顺路车走了……”
他们迅速朝前走去──苍蝇在前面半步远,不住地侧身看阿尼娅的脸;他死死盯住他的脸,而她急匆匆地跟在他的后面。她觉得,苍蝇之所以如此贪婪地看她,是因为她是从大后方来的。她对他微微一笑。其实,苍蝇之所以如此贪婪地看她,是因为她非常漂亮。苍蝇极力想象着,等她被带到那个地方后,她的这张脸蛋会变成什么模样。
阿尼娅勉强避开他那通红灼热的眼睛,回头看了一眼。街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年轻姑娘在走路。阿尼娅对她没有在意。(她不可能想到,在未来的几个小时和几天内,她的性命就系在这个年轻姑娘的身上。)
苍蝇把她带到雷布内镇头的一所房子里。这里有两个房间,一间的窗户临街,住着一个耳聋的老太婆,另一间有三个窗户,窗上爬着常春藤和野葡萄,房间收拾过,显得空荡荡的,仿佛刚死过人似的。
“你就住在这里,”苍蝇说。“这张床怎么样?带弹簧的。你睡在上面就象睡在家里一样。你是先休息呢,还是先谈谈?别的人呢?”
阿尼娅坐在床沿上,说:“我先躺半个小时吧。我等你等累了。”
她脱去鞋,把枕头拉到头下边。她的身体变得非常沉重,仿佛属于别人似的。阿尼娅朝自己身上看了看,突然无缘无故地怜悯起自己来了。
“没什么,”她想到。“这是女人的软弱,是可以摆脱的。第一次也出现过这种情况。最主要的是,我和他接上了头,现在是两个人,不是一个人了,一切都很顺利。”
她想到这里就睡着了。苍蝇坐在窗前,望着沉睡的姑娘,她那强健有力的双腿,美丽平静的面容,从短大衣开襟中露出的酥胸;他一边望着这个被他一手断送的姑娘,一边掰动着手指──一根手指一跟手指地掰,先掰手指的第一个关节,再掰第二个关节,然后两个关节一起掰。那声音好象有人吃花生似的。
苍蝇象座石礅似的一动不动地坐着。他要一直坐到姑娘醒来,告诉他电台和密码在什么地方。然后他们一块去把电台和密码带到这里来,他将向她提供假情报,由她发给总部的博罗击金。还要找到与她一起被派来的侦察组组长,并且在当场抓获他时立即安排他和贝格上校见面。至于以后的事,苍蝇就无须操心了。他们会把他送到后方,送到德国,远离战争,远离恐怖和流血。他已经受够罪了。他经历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失眠、恐怖、无法实现的希望──全都见鬼去吧!在那边他一无所有──除了公共宿舍的那点东西外。在这里,他将拥有一个小小的汽车修配站,一所独家住宅,再也不用闻煤油炉和青草汤的味道,还会有一辆私人小汽车。别的东西他再也不需要了。什么也不需要了。自从他被派到这里来那一刻起,他就感到有人盯着他的后脑勺。他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他的神经再也支持不住了。这一切都是贝格向他提出的。东西虽不算多,但毕竟是他自己的。于是他同意了。他只能同意,没有别的路可走:神经再也支持不住了。他已经受够了,够了!
3、
克鲁格致德意志国家元首(亲启)
元首:
昨天莫德尔元帅将您作出的关于解除我西部战场和“B”集团军群司令职务的决定转告了我。其理由显然是,坦克不对未能突破阿夫郎什,以致未能弥补一直延续到海湾的缺口。因此,我作为指挥官的“过失”是显而易见的。
元首:请允许我怀着对您的深厚敬意陈述一下我的观点。当您收到这几行字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我通过狄特里希司令将此信转交给您……我无法承受这样一个指责的重负,即:是我采取了错误战略,铸成了西部战场的失败。
然而,我没有可能对自己作出辩解。因此,我得出了相应的结论,心甘情愿地前往我的数千名战友已经前往的那个地方。我从未怕过死。生命对我已失去任何意义,况且我已经包括在应受审判的战犯名单之中。
……我坚持认为,成功地进行战役的前提条件是不存在的。相反,命令所规定的进攻行动会导致集团军群整体态势的决定性恶化。事情的结局正是这样。这是东方战场绝望形势的必然结果。不仅如此,坦克而反坦克装备的迅速减少,正规师迫击炮的供应不足,导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