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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休明听到这里,一时灵魂出窍,不敢再闭口不言,急忙道:“陛下!”
朱玄澹停了语声,转头看他。
刘休明低垂着头,低低说道:“陛下……陛下若是为了家事……还求陛下容臣且退……”
皇族里的丑闻,怎能容一个外人听到?
听刘休明说完,朱玄澹哼了声,慢慢的说道:“朕倒是忘了还有人在场……”
刘休明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好。
以朱玄澹的为人性情,刘休明不信他只是一时气恼,忘了有自己这样一个大活人在场,本来想趁着事情尚可收拾,脚底抹油先走为上,现在看来……怕是远没有那么容易。
果然,朱玄澹并没有再理会他,反而仍旧望着朱镇基,喝道:“都是你这不成器的东西,害得朕居然家丑外扬!你说朕要如何惩治你才好!必要重罚不怠!重罚不怠!”
朱镇基见他居然变本加厉地格外认真起来,不由一呆,抬头看向朱玄澹,望着对方那双暗影重重眸子,心头一动,便又看向刘休明。
刘休明正暗自叫苦,察觉朱镇基的目光,便也皱眉望过来。
四目相对,朱镇基眼珠一转,刘休明望着秦王这个类似狡黠的神情,不知为何心中更为一沉。
朱镇基收回目光,望向朱玄澹道:“皇兄!皇兄明鉴,臣弟当真是并没有任何轻薄之意,因为,因为臣弟……”
朱玄澹哼了声:“因为什么?”
朱镇基面上露出几分羞涩之色,道:“因为臣弟……其实对女人并没兴趣……臣弟喜欢的是男人。”
朱玄澹微微露出惊愕之色:“什么?”
朱镇基道:“皇兄前些日子不是因此而呵斥过臣弟么……臣弟怕有损皇家颜面,是以才刻意隐瞒的……其实臣弟……真的不喜欢女人,又怎么会刻意躲在皇嫂的寝宫里偷看她呢,臣弟又不是那些禽兽不如的……”
朱玄澹喝道:“住口,你真是越发荒唐了!这样无耻的……话也说得出来?!”
朱镇基半低着头,用力挤了挤眼睛,而后抬起袖子装模作样地擦眼睛:“皇兄……与其让皇兄误会臣弟作出那种大逆不道的行径来,臣弟宁肯把臣弟最不堪的癖好暴露给皇兄知情,臣弟实在是……一片苦心同无限忠心,皇兄一定要相信臣弟啊……”
“住口住口!”朱玄澹手拍着桌子,似乎气急败坏般,“你真是……你以为随口说说,朕就会信你……你竟然下作到这地步,更当着刘休明的面……皇家的颜面都给你丢尽了!”
他这样一怒,朱镇基却心中微微一乐,敏感地窥破什么。
刘休明在旁暗暗叫苦不迭,心想:“分明是圣上你非要拽着我来,难道你叫我来跟上的时候没有想到会说什么?如今真是越说越是不堪,难道这是要逼死我或者……要杀我灭口不成?”
虽然不言不语,但却如坐针毡。
朱玄澹义正词严地吼罢,朱镇基道:“皇兄息怒,息怒!臣弟还有下情禀报,其实皇兄不必担心刘侍卫会泄露臣弟的不堪隐私……”
刘休明又惊又疑惑地看向朱镇基,不知为何,眼皮乱跳一阵。
朱玄澹也略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朱镇基的面上羞色更浓,一双桃花眼扫了刘休明一眼,才又道:“皇兄容禀,其实刘侍卫……也有断袖之癖,他曾经跟臣弟……那个……”
刘休明一听,顿时之间浑身十万八千根的汗毛根根竖起,更像是被人从后面很戳了一枪似地,瞪圆了眼睛看向朱镇基:“什么?”
朱玄澹也是一脸惊诧:“什么?”
朱镇基咳嗽了声,又含情脉脉地看了刘休明一眼,才道:“皇兄,臣弟的意思是,刘侍卫是臣弟的……相好之人……他可以证明臣弟是……喜欢男子的!”
刘休明只觉得头晕眼花,头重脚轻,瞪着朱镇基:“秦王……”
朱镇基却冲他“妩媚”一笑:“休明,你的脸色不大好……”
刘休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关切”的神情,胸口有什么在涌动,很想俯身大吐一阵,只是在御前不可失态,便拼命忍着,一时忘了要说什么,也不能开口,生恐一张口便再也忍不住。
朱玄澹看了看朱镇基,又看一眼刘休明,道:“镇基!你休要胡言乱语!”声音较之先前,却缓和许多似的。
朱镇基心中笃定,便道:“皇兄,是真的嘛……”一时撅起嘴来。
刘休明又扫见他的模样:分明是个男子,却撒娇似的。
他干呕一声,急忙便用手拢在嘴,转过头去,死也不敢再看上一眼。
朱玄澹脸色也不算很好,眼中闪烁着狐疑的光芒,最后看向刘休明:“刘休明……”
刘休明才转过身来,放下手,道:“陛下。”
朱玄澹慢慢道:“秦王所说……可是真的?”
刘休明张口就要回答,抬眸时候对上朱玄澹幽深的眸色,顿时心头一动。
天子不是无缘无故拉他淌进这趟浑水的,这个他几乎已经肯定。
那么天子究竟拉他进来做什么?总不会是无缘无故地要把皇宫内的丑事说给他知道:什么秦王偷窥皇后……如今更拉扯出秦王断袖。
刘休明第一反应自然是不能跟秦王“同流合污”,但……
他忽然想到,朱玄澹的用意究竟为何。
就在此刻,端庄肃穆的勤政殿上,面前是虎视眈眈的当今天子。
刘休明却忽然想到,就在皇后省亲那晚,在范府荒凉静寂的后院之中,皓月当空,那人就俏生生地站在自己身前,轻描淡写地说:你以为……圣上会那么放心刘侍卫,……而刘侍卫所做,圣上一点也不知情?
当时那种战栗的感觉,重新鲜明起来。
而如今,秦王无意中窥见了皇后出浴……若是此事不解决,秦王被责罚不免,连同皇后的名声……
或许……或许……
极快之间,刘休明心念十万八千转。
就在朱玄澹同朱镇基两人的目光注视之下,他终于垂头,手撩起官服袍摆,双膝跪地,缓慢而艰难地说道:“臣、死罪,臣的确……同、同秦王……有、所……苟且。”
一语说罢,勤政殿内一片死寂。
刘休明谁也不看,双眸死死地盯着地面,他忽然有种恍惚的错觉,就好像此刻正在范府,那一轮明月之下,他跪在那人跟前,又是委屈,又是不甘,却又……别无选择。
一滴汗从额头滑到眉尖,从眉尖到了睫毛之上,轻轻地一晃,坠落下来。
而后,是朱玄澹的声音:“你……你们……”
朱镇基道:“皇兄,你看,刘侍卫都为皇弟作证了……皇兄,你该放心了吧!就饶恕了臣弟这回吧。”
“住口,”朱玄澹喝道,“你休要得意,莫非你以为如此就没事了?第一,你仍旧行为有失检点,第二,你居然……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亏得朕前些日子谆谆教导,你居然死性不改!朕怎能就如此饶了你?”
朱镇基呆若木鸡:“皇兄……”
朱玄澹扬声唤道:“来人!”
殿门打开,季海在门口听旨意。朱玄澹道:“把秦王拉出去,重重地打十板子!”
朱镇基一听,半喜半忧,没奈何仍旧叫了数声:“皇兄,少打一些行不行?臣弟细皮嫩肉的,怕是受不了……”
朱玄澹咬牙道:“再叫唤一声,就再多加十板子!”
朱镇基一听,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闭嘴,灰溜溜地自己跑出殿去了。
殿门重新关上,只剩下刘休明还跪在地上。
朱玄澹眉眼锐利,看他一会儿,便起了身,走到台阶边上,俯视着刘休明,道:“你什么时候跟秦王……厮混一起的?”
刘休明道:“微臣……微臣……”
朱玄澹瞅着他,停了片刻,忽然又道:“那,你跟他混在一块儿,究竟是你在上,还是他?”
刘休明惊愕抬头,望见朱玄澹似冷意闪烁又似含笑的眸子,身上一阵热一阵凉,嘴巴像是用什么黏上了,发不出声响。
朱玄澹喝道:“说啊!”
刘休明无可奈何,挣扎着道:“是……是秦王……在上。”
隐隐地,似听到朱玄澹轻笑一声:“原来如此,还好,他就算是知道胡搅,也不曾甘为人下……哼!”
刘休明几乎喷出一口血来,朱玄澹却又一俯身:“那……朕不由地有些好奇,刘休明,被人压的滋味如何?朕素日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喜欢雌伏人下的……”
刘休明只觉得无限屈辱,若是换了个人在跟前如此说,他必然是绝不会忍得,但是……
刘休明无声,朱玄澹却好似并没想轻易放过他,端详了他一会儿,道:“朕想要检查检查,你到底是不是……”
刘休明茫然:“陛下……”
朱玄澹淡淡道:“你转过身去。”
刘休明浑身毛骨悚然:“陛下?”
朱玄澹喝道:“怎么,不愿?”
刘休明浑身僵硬,木讷地动了动,终于转过身去,仍旧是跪在地上的姿态。
这一瞬间,几乎是要立死当场,昔日少年飞扬,名满京华的贵介公子,胸中的意气志气,尽数消失无踪,刘休明想跳起身来,偏无法动弹,背对着那人,双眸中闪过一阵怒色,却又如一团火焰般,极快地黯淡,熄灭。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如此……不管天子是无心折辱,或者是有意折辱,回想当初他的所作所为,又何尝有半点资格怨愤什么?
只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时玩弄范悯于股掌之上,看着天子宠爱范悯,范悯却心不在彼,他望着龙椅上那明玉一般的人物,心中何尝没有过一丝快意:不管他是何等的九五至尊,贵不可言称天子,但他却始终都差了自己一头,因为,他曾经戏弄过……天子的女人。
可是现在……
天作孽,犹可违,自做孽,不可活。
一报终须要成千百倍地还回来。
正僵硬待死之间,身后传来一声笑,而后,臀上被重重地踢了一脚。
“混账东西!”那人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当朕真的有意要看你的……混账!你以为朕跟秦王一般么?快快给朕滚起来吧!”
刘休明怔住,勉强回头:“陛……陛下……”
朱玄澹背负双手,仍旧是一副似笑非笑地模样:“朕不过是吓吓你的,你倒是当了真了!你以为朕当真是信了秦王的话?——你是什么样的人,朕会不清楚?”
刹那间,汗几乎将眼睛都迷了,刘休明无法置信,喉头梗住,不能做声。
朱玄澹摇摇头:“只不过,你竟然也陪着秦王胡闹,朕也真想就打你一顿……罢了,起来吧!”
刘休明转过身,却仍旧跪在地上,垂着头,无法面对:“陛下,微臣,微臣……”仍旧失语。
眼前那明黄的袍摆一动,又离开了,朱玄澹回到桌后,道:“朕还不至于为了这些小事而迷了眼,……你也别真的当朕是个糊涂人!——叫你跟着来是想要告诉你,前日子你不是请旨要出使甘州卫么?朕准了。”
刘休明猛地抬头,几乎更不信自己的耳朵。
眼前的人,面上带着那么一丝他熟悉的笑,缓缓道:“朕曾答应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