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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脸不发白?”
“我没有病呀。”
“为什么不向我请教呢?”
“我不傻呀。”
干瘪老太婆从帽子和带子底出发出一阵大笑,而后抽出一支短短的黑色烟斗,点上,吸起烟来。 纵情享受一番安神剂后,才直起身,摘下烟斗,目不转睛地看着炉火,故弄玄虚地说:“你很冷,你有病,你傻。”
“拿出你的证据来。”我回答她。“我会的,只需几句话而已。你冷,因为你孤单单一个人,交往中无人与你来点燃你内心的火花;你有病,因为人类最美好最崇高最甘美的感情,离你那样遥远;你傻,因为你尽管痛苦,却不愿呼唤那感情走近,不愿向前一步去迎接它的期盼。”
她又把短短的烟斗放到嘴里,使劲地享受起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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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一套言辞,对几乎所有你知道是寄人篱下的单身者,都可以说。”
“是可以对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说,但是否对几乎所有人都适用呢?”
“对我这种情况的人适用。”
“不错,正是这样。 在你的情况下,举个跟你情况一模一样的例子吧。”
“举上几千个也不困难。”
“可惜你简直举不出一个来,要是举得出,倒是能够离幸福特别近了,唾手可得。 万事俱备,只差一步让它们走到一起了。 机遇把它们两下里拆开,一旦汇合在一起必有天尽的幸福与快乐。”
“我不懂谜语,这一辈子还没猜中过一个谜。”
“想要我说得更明白些,就把手心伸给我看看。”
“我猜还得放上块银币吧?”
“那是。”
我就给她一个先令。 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只长袜,把钱放进去,然后扎好口子,再放回去。 她要我伸出手掌,然后把脸凑上去,仔细看起来,但并没碰它。“这手太细嫩,”她说,“简直没纹路,没法看。 再说,手心里能有什么?命运并未被写在这上头。”
“这话我相信。”我说。“不,”她接着说,“可命运写在你脸上了,在你额头上,眼睛周围和嘴唇的线条上。 跪下去吧,抬起头来。”
“啊!
现在你接近现实了。“我边说边照她的吩咐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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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会开始相信你的话了。“
我在距她半码远的地方跪下。 她拨了拨火,让煤火能够发出一道亮光,然而,由于她坐着,这光只给她的脸蒙上一层更深的阴影,却照亮了我的面容。“今晚不知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我这里,”她打量我片刻道,“不知你坐在那边的屋子里那么长时间都在忙着想些啥?那些衣着华贵的人们,在你面前晃来晃去,就像魔灯中的幻影似的。 你与他们之间毫无感情交流,仿佛他们只不过是一些人形的影子,而并非是些有血有肉的实体。”
“我常感到有些累,有时还很困,但极少觉得悲伤。”
“这么说,你心中有某种神密的愿望在激励着你,悄悄地告示着你的未来,使你欢悦。”
“那我可没有。我最大的愿意就是从挣来的钱里头攒下一些,可以有朝一日租一座小房子,自己开办一所学校。”
“支持精神,这点儿养份未免太少。你总是坐在那个靠窗的座位上(瞧,我是知道你的习惯的)——”
“你打哪儿听来的?”
“啊!
你自以为聪明。的确——也许我是听来的。老实说,我跟一名仆人挺熟的,也就是——普尔太太。“
一听这名字我就惊得跳了起来。“是么——真的?”我暗自思量,“这么说,这件事难道真有妖术么?”
“别太吃惊的,”这怪人继续道。“普尔太太人很可靠。 嘴巴紧,话也不多,任何人可以信赖她。 不过,刚才我说的是,你坐在那个靠窗的位子上,仅仅就想将来办学校的事,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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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过别的?你面前那些沙发上——椅子上坐着的人当中,就没有一个令你感兴趣?没一张脸能够引起你注意?就没一个人至少让你感到好奇,从而观察他的行动的?“
“我喜欢观察所有的面孔,所有的人。”
“但你难道就没从中选出一个人来盯着——或者两个?”
“我常常这么做。如果有一两个人的姿势或神情似乎在讲着什么样的故事,我就喜欢观察他们。”
“你最喜欢听什么故事?”
“哦,我并没有多少可选择!它们不外都有相同的主题——求爱,而且都预示着同样的灾难般的结果——婚姻。”
“你喜欢这个单调的主题么?”
“老实说,我对这个并不关心,反正和我无关。”
“和你无关?
有一位年轻活泼而又健康的小姐,生来就有钱有势,坐在一位绅士面前笑容满面,而你——“
“我怎么啦?”
“你认识这位绅士——而且说不准还对他心怀好感。”
“这儿的先生们我都不认识,跟他们也都没说过一句话。至于好感嘛,我觉得他们中倒有几个挺体面可敬的,但已到中年。 剩下的年轻人风流倜傥,英俊活泼。 他们自然都有自由,爱接受谁的笑就接受谁的笑,用不着考虑这对我的感情是否重要的问题。”
“这儿的先生们你都不认识?
跟他们也没讲过一句话?
对这宅子的主人也是这样么?“
“他并不在家。”
“意味深长的回答!
机敏英明的借口!
他今早去米尔科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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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晚上或明天才回来,仅这点你就把他排除在熟人之外——好像一笔就勾销了他的存在?“
“不。可我简直看不出罗切斯特先生跟你提到的那个问题有什么关系。”
“我说的是小姐们对先生们笑容满面,而近几天来罗切斯特先生的眼睛就已经接受了那么多的笑容,使他的眼睛就像满得快要溢出的杯子。 你难道就没发现到这个?”
“罗切斯特先生有权享受和客人们交往的乐趣。”
“他自然有权力。不过你难道就没注意到,对婚姻的诸多议论中,罗切斯特先生有幸被议论得最带劲最长久吗?”
“听的人越热切,说的人越带劲。”这话与其是说给吉普赛人,倒不如说是给自己听的。 她的古怪言谈,嗓音,举止,此刻已将我挟入梦幻。 意想不到的话从她嘴里接二连三的吐出,直到把我裹入一张神秘的网。 不知有什么看不见的精灵一直在守护着我的心,注视着它的行动,记录了它每一下的波动。“听的人热切!”她重复道。“不错,罗切斯特先生一坐就是个把钟头,倾听着那些诱人的嘴巴饶有兴趣地谈话。 罗切斯特先生十分乐于接受这种消遗,而且满怀感激,你没注意到么?”
“感激!我记不起来从他脸上发现过感激。”
“发现!
这么说你已分析过了。 如果没有感激,那你发现了什么?“
我没有回答。“你看到了爱情,是不是?而且再往前看就是他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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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新娘幸福快乐?“
“哼!不一定。 有时候你的巫术也会出差错。”
“那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别管它。 我是来询问的,而不是来坦白的。 是不是现在每个人都知道罗切斯特先生要结婚了?”
“是的,而且娶的是那位漂亮的英格拉姆小姐。”
“很快么?”
“种种预兆都将证实这个结果。而且肯定地说(尽管你似乎心存怀疑,如此大胆真该挨揍)
,他们将会是最最幸福的一对。 他肯定十分钟爱这么一位漂亮、高贵、风趣、多才多艺的小姐。而她大概也爱上了他,或者说虽没爱上他这个人,至少也爱上了他的钱包。 我知道她一定认为罗切斯特先生的财产是最称她的心意。 不过(上帝饶恕我!)
,大约一个小时之前,就此事我给她透了些口风,结果她板起了面孔,就连嘴角都垮下去半截。我要提醒她的那个黑脸求婚者可要当心,要是再来一个求婚者,手里的房租地租更殷实——他可就没戏啦——“
“不过,大妈,我又不是来听你给罗切斯特先生算命的,我只想听听自己的命。”
“你的命还不好说。方才看过了你的脸,种种特征自相矛盾。 命运女神赐给了你一份幸福,这个我清楚,今晚来这儿之前我就知道。 可她郑重的为你把这份幸福放在了一边,我看见她这么做了。 这幸福全要靠你自己伸手去拣拾,不过你肯不肯这么办正是我要考考的问题。 再跪下去吧。”
“不用让我跪的太久,火烤得我实在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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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跪下去。 她并没弯腰凑近我,却靠在椅背上盯着我不放,开始喃喃起来。“火焰在这眼睛中跳跃,眼睛露珠般闪闪发光,看上既又温柔又多情,它在讥笑我满口莫名其妙的话语。它多情善感,清澈的眸子掠过一个又一个印象。 不笑的时候它就变得十分忧伤,还有不知不觉的厌倦沉沉压在眼皮上,这表明孤独给人带来消沉。它总是避开我的目光,不愿再忍受细细端详。那嘲弄的一瞥好象想否认我的发现全是事情——不肯承认那敏感与懊悔。 可它的骄傲与沉默更证明了我的看法,眼睛多招人喜欢啊。”至于嘴,它有时以笑表示欢乐,将脑子里的想法坦白无遗。不过我想它对心中的体验却讳莫如深。它好动又灵巧,绝不肯紧紧关闭整天无言。 这张嘴应该爱说爱笑,对交谈者充满仁爱之情。 这部分也很吉利。“除去额头,我看不出有碍幸福结局的地方。那额头声称——‘我可以独自生活,如若自尊与环境要求我这么做的话,我用不着出卖灵魂,来换取欢乐。 我胸中自有与生俱来的宝藏,哪怕一切外在的欢愉都被剥夺,或者这欢愉的代价令人无法承受。 有了它的支持我便能活下去。’这额头宣布‘理智主宰我吧!
握紧那缰绳,不让感情挣脱,将自己带入荒野。激情也许会像十足的异教徒,恣意肆虐,欲望也许会沉迷于种种虚无的幻想,然而判断会在这一切争执中持掌大权,任何决策都必须遵从它的决定。狂风、地震、烈火,也许降临,但我仍将紧跟着那仍然微小的声音指引,因为它是来自良心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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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好,额头,你的宣言会受到尊重。我已订好计划——照我看是正确的计划——计划中兼顾了良心的宣言和理智的忠告。 我明白倘若奉上的幸福之杯中有一点羞耻的沉渣,或一丝悔恨的苦味,那青春将转瞬即逝,那鲜花将即刻凋萎。而我,并不要牺牲、悲伤、死亡——这不是我的期盼。 我希望培育,不希望摧毁——希望赢得是感激而不是绞出血泪——不,我不要泪水,我的收获必须是微笑,热情,甜蜜——这才行。 我想自己是在狂喜的痴狂中呓语,真想把这一刻无限地延长,可是我不敢。 到目前为止,我还能把握自己很有分寸,完全按内心所想表演生活。 不过再演下去就超出了能力所限。 起来吧,爱小姐,离开我,’戏已演完‘“。
我身居何处?
是醒是睡?
是做了场梦?
还是仍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