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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有严重人格分裂的人就跟睡觉打鼾的人一样,发作起来都是一阵一阵的。连基本规律都没有。勉强还能保住性命,但有时就不行了。对于他们来说,在与他人的交往中最理所当然的事也变得不再理所当然。
我强迫自己坚信鲍勃一大早来我家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虽然他知道我家的地址这一点让我很不舒服,但我还是硬把这种心情搁在一边,说话时尽量保持镇定。我问,“你怎么会一大早就来我家,鲍勃?”
我在想什么呢?我在想“马洛里”。
“我得……”他说。我就知道他会顿一顿。“我想给你看看……我写的东西。我提起过的。记得吗?”
当然记得。
他侧身探进卡马罗车,拿出一只又旧又脏的深蓝色盒子,上面印着金科印制公司的商标。
“给你。不过还没完成,”他说。
他伸出手递给我。我接了过来。这只盒子跟一张印刷用纸一样大小,里面东西不多。我估计不到一百张纸。我想:就是这个?这就是他一大早来我家的原因?就为了给我看一部分小说?
“现在先不要看。我会告诉你什么时候看的。”
“你把这个给我,却又不希望我看?”
“是的。”
我觉得我的问题应该得到更好的回答。很显然,鲍勃不这么认为。“就这事?”我问。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还在努力得到……我
希望能在你看之前把它弄好。”
“这东西能不能先放在你那儿,等到你希望我看了再给我?”或者等到明天我们见面了再给我?
他小心地瞥了我一眼,想看看我是不是生气了。“这只是个复印件。不是原稿。我也有一份。”他这么说,就好像这东西能解释一切似的。
他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这对鲍勃是常事。
“好吧,”我说。我已经想好第二天诊疗时我们必须谈些什么了。
“你会明白的,”他向我保证。“我告诉你可以看的时候你就会明白的。”
“你会为我解释吗?”
“是的。喜欢吗?”
我把盒子举高了两英尺。“你什么时候告诉我可以看了,我会告诉你。”
“我是指我的卡马罗车。真漂亮,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注视着那辆黑得发亮的卡马罗。它光洁的油漆表面只有少许西班牙山上的尘土。“当然,”我说。“很漂亮。”
“就是啊,”他同意我的话。
我深吸了一口气后问他:“鲍勃,上星期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后来考虑过了吗?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有关马洛里·米勒的、应该告诉警方的事?”
他踢着地。“你认识那个……那个被杀死的女人?那个死了的女人?在百老汇大街的那个?那个跟你一样是个心理医生的女人?”
跟我一样?我的背后顿时起了鸡皮疙瘩。“汉娜·格兰特?几个星期前?”
“是她。她是马洛里的……心理医生。她死后马洛里很害怕。是真的很害怕。她以为……马洛里觉得这件事跟圣诞节有关。邻居看到的那个人?这事你可知道?”
噢,天哪。“谁?圣诞夜吗?在外面吗?那个男的吗?”
如果鲍勃还知道马洛里和圣诞夜那个男的别的什么事情,就表明马洛里失踪后他还见到过她。
“当时我在看电影。”
“在多伊尔家?当时你在那儿吗?”
“圣诞前她觉得可能有人已经发现了……噢
,天啊。因为……所以……她不舒服。不,不是这样。”
“所以什么?”我提这个问题的口气足以把火箭送上天。
镇定,艾伦。镇定下来。
“她不怎么喜欢圣诞节。我也是。她很害怕自己有可能——唉。我不能,不应该……这
事发生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得走了。我不希望你……”他说。“不管怎么样,我不想迟到。”
你不希望我怎么样?“我很有兴趣听你继续说下去,鲍勃。只一会儿就好了。你那么老远过来。”
我的声音听上去肯定像是在哀求。
“我必须走了。”他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塑料的座位套很冷,一坐上去就嘎吱作响。
“你也因为什么事感到有些害怕吧,鲍勃?”我隔着玻璃问。
他摇了摇头。
“你知道马洛里现在在哪儿吗?你有线索吗?请告诉我。”
“我要迟到了。”
“那我们明天再见,”我说。
“好,”他声音小得我几乎听不见。
他把车调了个头,车尾晃了晃,向小路开去。马达的隆隆声把我的耳膜都快震破了。
她很害怕。他说她很害怕。
我是不是很想看看鲍勃写了什么呢?当然,特别是在那个时候。我还知道鲍勃其实是在挑战我的好奇心,而且还不止这些。
鲍勃让我觉得他有可能知道马洛里的一些事却又不让我得到证实,他为什么要耍我呢?他告诉我说他认识她,跟她是朋友,已经戏弄了我一回。他刚刚又说汉娜给马洛里做过心理诊疗。他甚至还让我觉得圣诞夜他正好在隔壁多伊尔的家里。他还说马洛里很害怕。
我不知道鲍勃跟马洛里在搞什么名堂。没有一点头绪。但是信任——我跟鲍勃之间通过心理诊疗建立起来的信任——正通过这个金科牌盒子里的手稿表现出来。这点相当明显。
鲍勃真的知道一些关于马洛里的重要线索?这可能性有多大呢?
很小,可能性很小。
鲍勃的生活是烟,不是火;是热,不是光。鲍勃说的很多东西对我而言,已不再是新鲜事。马洛里找汉娜做心理诊疗的事我是知道的。那个在外面溜达的男的我也是知道的,其实这个谁都知道。鲍勃所说的话中惟一有价值的就是马洛里很害怕。
还有就是当时他就在隔壁看电影。
但愿第二天鲍勃能告诉我马洛里害怕什么。我可以等。
还没等卡马罗车开过后扬起的尘埃落定,我就已经啪嗒一声打开了金科牌盒子的盖子朝里面看。这个薄薄的纸盒子里面只放了四分之一的纸,都是8。5×11大小的。封面很简单,字体很小。
逃跑的孩子
R。C。布兰特
在纸的右下方,鲍勃很仔细地画了个表示版权标记的带圈的C,在旁边打上了“版权”的字样,还有年份。
我盖上了盒子。
25
星期五我一般不安排诊疗。黛安娜则是星期一不做诊疗。所以星期一我在办公室的时候,我们那个破旧的车库门口一般是看不到她那辆绅宝车的。而且她曾经拜托我,如果她跟拉乌尔出去度周末,就请我帮她照看一下,通常黛安娜的周末要到星期一才结束。
但那天晚上她打给我的电话实在是让我猝不及防。晚饭已经做好,厨房也打扫干净了。劳伦和格雷斯正在洗母女泡泡浴。她们的笑声充满了整栋房屋,就像一首很有活力的摇滚乐曲,让我的心情也愈加欢快。
小狗躺在我脚边。生活真是惬意。
“你能听见吗?”黛安娜问。
我听见很多杂音,但这应该只是信号不好的缘故吧,手机常常这样。我听出来黛安娜正在绅宝车里,要么正向着某座小山丘开去,要么就是在博尔德蜿蜒向西通往落基山脉的某个峡谷深处。
“不,听不见。没什么声音,你挂断了。”
然后我就听见了——先是中了头奖后吃角子老虎机发出的疯狂的汽笛风琴声,接着是一个人癫狂的叫喊“我赢了!我赢了!噢!噢!我跟你说过这台机器的吧!”我几乎能听到一大把硬币掉在不锈钢盘子上的声音。
“你在布莱克霍克?”
“不是。”
“森特勒尔城?”
“再猜一次。”
我本想猜克里普尔克里克的,不过这样我就白白浪费了最后一次机会。克里普尔克里克是科罗拉多三个最先允许赌博的山城之一。不过我最终还是猜中了那个头奖。
“你在拉斯韦加斯。你肯定去了。”
“猜对了。”
“你输掉拉乌尔多少钱?”
“我自己赚了很多钱的。”
“是啊,可你曾经告诉我说你只用他的钱赌博。”
“跟你说过吗?真不敢相信我这么跟你说过。我输了一千左右。”
“左右?”
“大概还多一点。多一位数。”
“一位数后面再加多少?三个零?”
“我会时来运转的。我把诊疗都换到了星期四以后。我现在输得一塌糊涂。谈点别的好吗?谈谈婚礼怎么样?想聊聊婚礼吗?”
我有些不大乐意。但我还是说:“当然。”
“我找到她了。米勒太太。她待在一个叫做爱在拉斯韦加斯的婚礼小教堂里。”黛安娜特地把这个爱字拖长,发出两个音节。“在拉斯韦加斯从事婚庆业的每个人都知道她。她是当地的传奇人物。我只跑了三个小教堂,没问几个问题就找到她了。”
我能想像得到。
在一座既不华丽漂亮也不醒目的教堂里,一位曾经很美丽的女士,穿着曾经很时髦的衣服,戴着曾经很醒目的帽子,独自坐在靠新郎的一边,为一对新人祝福,他们彼此也许刚认识几个小时,也许是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
埃尔维斯也许也在那儿,也许不在。
这个女士听到了她耳边的声音,残忍又凶恶的声音。你只要看她一眼就会明白她的生活中痛苦多于安逸。她的脸已经被扭曲了,神情紧张,目光怯生生的,嘴歪着,嘴唇向上翻卷,露出舌头。她总是不合时宜地同耳边的声音小声对话,周围所有的陌生人都不敢接近她。
她邋里邋遢,却浓妆艳抹,显得稀奇古怪。她戴着劣质假发套,好遮住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偶尔清醒时,她也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法再把头发打理整齐了。
她的牙开始掉落,还有很严重的口臭。
她住在某个为无家可归者而设的收容所里,也许更糟的地方。
她有个塞满药片的纸包,大多数的时候,这些药片的副作用比她耳边的声音更让她受不了。她偶尔会吃几粒来平息心中的愤怒,消除最初的恐慌,或使绝望感不那么强烈,那种绝望逼着她向无济于事的自杀这条路越走越近。她拖着这个棕色的药包到处走,那对她似乎比其他任何东西都更有图腾般的意义。
她是一个迷失的生命,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驱使,为一对对陌生的新人庆祝婚礼。这些新人急着相信他们的生活只有承诺,当他们走出某个破旧不堪的教堂时,无论在米勒太太的眼中他们会有怎么样的未来,这些都会像婚礼到场者向妻子所作的在拉斯韦加斯规规矩矩的承诺一样,不复存在。
这就是我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
“你要说的会不会让我很难过?”我问黛安娜。“我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
有时我跟劳伦深夜躺在床上收看电视新闻时,她也会问同样的问题。那时往往正要报道一则什么消息——关于谋杀、强暴或是在地球某个角落意想不到的绝望与伤恸。主持人眼神坚定,声音凝重,劳伦会一边砸着靠垫,一边问,“我知道这事有什么用呢?”
赌场里又传出了另一台机器中奖后的乐曲,这一次的声音听上去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