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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官,为我说话。所以,休看我经常上法庭,十起官司,至少有八起稳操胜券。”
我听说过,即使那败的两起,她也能使赢家最终比输掉还要惨,因为,她有人,有
钱,有的是办法,让人家付出更高的代价。
她否认:“没有那事,适当的营业亏损是企业的正常行为,我不要求全赢。”
我说:“我是从一个被撤职的涉外饭店经理那里听来的。他对你的结论是什么,千
万别惹那个女人!”
杨菲尔玛摇着头。“所有失败者,都拼命原谅自己,而怪罪别人。他没有告诉你,
他跪下来求我高抬贵手吧?这样的人也算是男人?”
“你可没有手下留情。”
“不,对鼻涕虫原谅,其实是助长他的软弱,越这样,越狠狠治他。”她的结论是,
“这年头,好男人太少”。然后话又转到丁丁身上:“这,你就明白我能和他生活在一
起的原因了,他是个很特别的汉子。”
我想这是真话,丁丁和他同龄人不大相同的地方,便是他的这个特别。譬如,他到
澳大利亚去,心血来潮,给毛利族的一位头领,开了半年车,而且是无偿服务。问他为
什么要这样做,谁到澳大利亚不是为了挣钱或者图张绿卡呢?他最反对人家问他为什么。
他说,不为什么,也可以去为什么的。逼急了,他才说,不过想学学毛利人语言。杨菲
尔玛是生意人,脑筋一动,说好,我们以后可以发展这种旅游业。他说,你别指望我,
我不会干的。她问他,那你为什么学?这岂不是白学了么?
我也想知道答案,望着他。
结果他说:“我不过是测验一下自己的生存能力。”
他就是这么一个按照自己的方式去领受痛苦,尝试快乐的人物,不怎么好改变的。
所以,她只好找到我,要我陪着她去找他。她说,者爷子,我不希望把事情闹僵。更不
希望出现他跳,他反抗,他掉头不顾的局面,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不至于吧!”那时,我不知道她在北京四周已经找了一圈。
“他是个想干什么,绝对要干成什么的人,毛利语都学会了,全世界一共有多少用
这种语言的人啊!他一旦认为必要,就会咚咚咚走下去,不回头。”
“看来,你识货,他的优点和缺点全表现在这上面。”
“所以,他的坚持性,加上我的灵活性,在这个世界上,便是无敌搭档。”
我承认,确实是最佳配合。
“可惜,他不明白我需要他。所以,求你向他剀切地谈一谈,晓以利害,但愿他能
听得进去。”
谁让我支持那家伙呢,即然惹下了祸,只好陪着小姐往郊区奔波。秋天,本是北京
最好的旅游季节,但我们不是去香山看红叶,而是跑垃圾山,实在不是好差使。
车开出城外,便放开速度,看了一眼指针,很快一百迈,只听车轮擦地的刷刷声,
车体平稳地向西山疾驰而去。我不由得赞美她的开车技术,和她的这辆漂亮的车。
她笑着伸出四个手指,向我示意。
“够意思,四十万。”我记得丁丁想买过夏利的,才八九万,后来因为单双日行驶,
又转手了,相比之下,真是小巫见大巫了。那我这个无车阶级就更没法提了。一部长篇
小说的稿费,甚至买不来一只汽车轮胎啊!
“不”,她告诉我,“这是我换过的第四辆车。”
她说对她们这些拥有乡村俱乐部会员证的经理层面的人来说,财富的象征不在你拥
有车,而是你能不能换新车?你老是开那辆车,和老是穿那件时装一样,是很跌身份,
很栽面子的。“车子是一种身份的标志,经常换车是一种财富的衡量尺度。不过话说回
来,有的人一下坐上奔驰600,那只能说明是个暴发户。”
“你这样一次次换车,该花多少钱啊?”我不由得羡慕。
“这笔账,你就算不过来了。实际上,这辆百分之六十的车价,是我上一辆车脱手
的钱。我只不过花了百分之四十,就坐上辆更豪华的车了,很划算的呀!”
我琢磨好一会,也不知道是她不会算账,还是我不会?也许,富人和穷人的价值观
是不相同的。算了,轿车与我的距离如此遥远,管她觉得便宜也好,吃亏也好,不与她
理论了。这就如同一位下岗女工,生活无着,衣食犯愁,还去关心鱼翅的烧法,鲍鱼是
否新鲜,是不是有点魔症?
车行驶了一段路程以后,那股丁丁曾经带到我家去的烂西瓜,馊西红柿的气味,从
车窗外吹过来,便知道目的不远了。
然后,就是想不到的一片像丘陵似的垃圾山,展现在眼前。说实在的,谁要第一眼
见到这种场面,不惊呆了才怪。使人骇怕的不是城市排泄物的数量,而是它像一个怪物
似的在展示无限膨胀着的恐怖前景。
如果不是杨菲尔玛眼急手快,赶紧刹车的话,不撞着那些在垃圾上觅食的猪狗鸡羊,
也会碰着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小孩子。那些用油毛毡,用塑料布,用水泥袋纸搭在垃圾
山四周的棚户,几乎是一个集镇。顷刻间,垃圾堆弯腰捡东西的人直起身来,都用惊讶
的目光打量着这辆闪着红宝石光亮的车,和车里坐着的这位小姐。而我则更惊讶地注视
着眼前这片密密麻麻,依赖垃圾为生的人群。
我看杨菲尔玛的那穿戴,和那双高跟鞋,便说:“小姐,你就在车里坐着吧,我下
去打听。”
“不”她先下了车,无所谓地踩着遍地垃圾,向山上的人群走过去。那是一条在
垃圾上压出来的坑坑洼洼的斜坡路。老实说,任何一位女士,有勇气不噤鼻子爬上好几
十米高的山顶,我得朝她举大拇指。她连眉头也不皱,一副不在话下的模样走上去,让
我佩服。我说,“杨菲尔玛,我一点也不表扬你,原来了了向我介绍,你是一点一滴打
下的天下,我还不大相信,看来你真是个敢打敢拼的实干家呢!”
她急于找到丁丁,对我的恭维没有反映,而是向人打听,“我们要找一个戴着毡帽
头的年轻人,谁知道?”高田出的这个从帽子找人的点子,还挺灵光。几乎没有一个人
不认识他的,看来丁丁在这里,大名鼎鼎。不光是他的毡帽,而是觉得他不可理解,一
个开着车来的捡垃圾的人,神经肯定有毛病。然而问到他此刻在哪儿,谁也不可能给个
准确的答案。有的说他来过,有的说他走了,有的甚至悄悄说,没准他出事了吧?他也
不穷!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来捡什么垃圾呀!
我听丁丁说过,每个垃圾山都是几个垃圾部落抢来夺去的地盘,会为几块钱的可回
收垃圾,打得头破血流。我对杨菲尔玛耳语,是不是有可能被这些人误会了,以为他对
大家的生计构成什么威胁,而对他怎么样了?
“不可能”她断然反对。“丁丁是谁?他连加里曼丹丛林都去旅游过的,还碰上
过游击队呢!”
她从提包里掏出一沓钞票,朝着人群摇晃,马上有许多人扑过来。我埋怨她,“你
这是干什么?你也不怕他们把你吃了?”
“我来过的。”
“你?”怪不得她也不打听路,一上车就开到这里。
她对围住的大人小孩说;“看这回谁能把他找来,钱就是他的,我们在下面公路上
等着。”看起来,还是钱管用,果然好多人放下手里的扒子,夹子,篓子,口袋,飞也
似的向四处跑去。
“走吧,老爷子,咱们回车上去吧,他会出现的。”
我一边走,一边问她:“你怎么肯定丁丁在这里?”
“他已经把北京市各个垃圾场都走了一圈,要在这里重点研究了。这…个礼拜,害得
我跟着他的脚印走,说真的,我也烦了,我的耐性也快到头了,他要么跟我回去,要么,
他就留在这里,从此分手。”
话说到接近最后通碟的程度,我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与一位太精明的女人说话,是很劳神的。
她问我:“其实,丁丁只不过算是一个穷光蛋。”
这种说法,不免太夸张了些。“也许在你那个乡村俱乐部里,有个几万块钱,大概
是不算钱的。”
她又问我:“丁丁先在日本,打工读书,后来又跑到美国,读书打工,学位是拿到
了,但并不等于拥有什么真正的学问。”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博士找不到工作,教授还卖包子,他们倒有学问,但不管用。
相反,那些当官的,发财的,并没有多大学问,可大家买他们的账。”
接着,她提出来一个新的问题考我:“你是作家,你经常描写人物,你帮我评价一
下,你的朋友丁丁,称得上是个小白脸吗?”
我看了她一眼,摸不清楚她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想说明什么?
这时,丁丁的吉普车从山顶摇摇晃晃地出现了,车上车下,车前车后,是一大帮想
得到五百元赏金的人群,浩浩荡荡冲下来,这酉部片式的镜头,逗得车里的这位小姐忍
不住笑。她说:“看见没有,只有他干得出来!”
于是,我也省得回答她的三个问题,事情发展到快要决裂的地步,外人是不好乱插
嘴的了。后来,丁丁告诉我,类似的斯芬克斯式的问题:你一文不名,你学问一般,你
人不出众。回城的路上也正正经经地对他宣布过的。杨菲尔玛的思路,已经像大人物那
样充满绝对的自信,金口玉言,说什么,是什么,别人只有无庸置疑的份了。而且,她
在给你提出问题的同时,事实上的标准答案,也给你准备好了。
看样子,丁丁只好这样回答:我其实没有什么,不过是你可以选择的许多合作对象
中的一个,但并不是唯一的一个。这也等于说,我丁丁应该感到荣幸,因此,我只有来
不及接受的义务,哪有敢于拒绝你杨菲尔玛的权利。
于是,就在离开三家店不远,快到石景山的那个叫作衙门口的地方,在她那辆漂亮
的车和丁丁那辆老爷吉普之间,当着我面问他:“或是你回到你的垃圾堆去?或是你跟
我进城马上到徐总那儿去报到?”我以为那个死丁会蹶屁股,调转头,脚跟着地,咚咚
咚拂袖而回的,没想到,他的那句口头禅又来了,“至于那么严重么?”
幸亏杨菲尔玛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否则,她该不知怎么折腾呢?一直到丁丁这群
人马,伴着一路飞扬的垃圾和尘土,从山顶刹不住闸地到了车前,她才慢慢地开了车门
走出来。
丁丁在车上站起来,戴着那顶毡帽,说笑不笑,说不笑也笑,他不傻,知道有台好
戏等着他唱;而拼命要找到他的杨菲尔玛,倒沉住气了,朝他看着,说恼不恼,说不恼
又恼,但她绝不会发作,哪怕马上送你上断头台,也是那副标准面孔。这时候,围过来
的群众,都朝她伸出手来,声称是自己找到的,要得到那笔赏金。而丁丁说,别听他们
胡扯,根本是我看见你的车,放下手头的事,马上开着吉普过来的。他再三强调,这京
西三家店方位的垃圾山,方圆好几公里,是北京市不算第一,也算第二的垃圾堆放场。
从山那边翻过来,是有段路程的。
她不理他,走向大家:“我向来说话算话”于是,只见她手一扬,那些钞票就飞
上了天空,然后,拂拂扬扬飘落下来。接着,垃圾山下,便是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