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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给我打电话,才知道徐总对我所说丁丁失踪的事情不假。这倒也不意外,他说了要
去做他的梦,自然是必去的。但如果按杨菲尔玛说的,玩得差不多,应该收兵了呀!从
杨菲尔玛嘴里听到,这小子一发而不可收拾。成天泡在垃圾山里,小蚂蚁走得可是太远
了。
“老爷子,死了跟你联络过吗?北京有许多垃圾山。”
真是滑稽,我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是他的太太呀!怎么问起我来?”
我很佩服现代年轻人的不在乎,“我什么时候是他的太太呀!只能算一半或四分之
三的妻子。”
“不是前不久我记得他从我那儿一甩袖子,咚咚咚地走掉的呀!”
“这一猛子扎下去,再没见他的影,反正,北京市最近没有发现过无名尸体,估计
他活着是没问题的,但这个人在哪儿呢?我在找他!”
她一张嘴,什么死不死的,让人听了怪不舒眼。我不想批评这位小姐,就说“丁丁
也太不像话,吭个声总是应该的嘛!”
“这就是他的风格啦!”
“什么事害得你必须找到丁丁?”
“我正在按我的计划目标前进,第一步,他得尽快到徐总那儿报到。”
“哪个徐总?”我以为她说的是另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就是你的老朋友嘛!”
我印象里只是为了谋职,曾经带着丁丁去见过徐总,当时,她并没有陪同,因为她
认为我是多此一举。既然丁丁不好事负我的一番好意,她也就没有驳我的面子。她说按
她的纲领把丁丁安插到她要让他去的那个重要部门,是个早晚能成的事情,只要打通关
节就行,按她的逻辑。这世界上没有用金钱买不来的一切。怎么她对徐总产生兴趣?这
就透着蹊跷,一,彼此不认识,二,她瞧不上那样的技术部门,不是决策中枢,我不禁
发愣,摸不清她走的一步什么棋。杨菲尔玛是个人精,她感觉出我的诧异,连忙解释:
“前几天在一次飞往香港的飞机上碰见的,而且紧挨着座位”
“真是无巧不成书。”
这女人,好了得。尽管我是个蹩脚的作家,我也能想象在那个几千米的高空,这个
不漂亮但有股磁场吸力的女人,怎样用她冁然一笑,把身边的在普林斯顿留过学的老总,
弄得五迷三道,她如果想要把谁摆平的话,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应该承认,这个杨菲尔
玛是女中之杰,杰就杰在她不是面孔或身体,而是靠她的头脑和技巧,来赢得对方的绝
对信任。若是她想让你为她做些什么的时候,不致使你觉得她欠你什么,而是你很乐意
地为她效劳,是一种朋友之间无须讨价还价的义务,这实在是了不起的本领。
“他其实我是应该认识的,徐总说他和我也有过一面之缘。”
我不禁问她:“你到底认识多少个部长一级的朋友?”
“你应该反过来说,还有多少重要的人物,不认识杨菲尔玛?”
“小姐,真有你的。”
“生活,其实很像一面筛子,能留存下来的,都是体积超过网眼,也就我们所谓的
庞然大物了。但这样的人,在社会中是少数,大部分个头小的,都存着被筛落的危险,
但是,也没有关系,只要你聪明,你能干,你或是吞掉小的变成大的,或是和个儿大的
联结在一起,就永远筛不下去。”
她还说:“有些女人,光漂亮,没头脑,有些女人,有头脑,可不漂亮,她很坦率,
我属于后者。可我懂得该用什么最佳手段,来应付哪怕是最难对付的对手。你知道我经
常出人旅游饭店,我经常见到那些卖笑的摩登女郎,我总对她们说,傻女孩啊,你如果
很容易地就脱掉你身上最后一件衣服,然后呢,就再没有什么可卖出好价钱的东西了。
只有靠头脑的女人,那天地才永远宽广。”
我可以肯定,绝不是喝过洋墨水的徐总一定要找到了丁,而是这位女中之杰让他生
发出找到丁丁的愿望。她没有这个把人玩得团团转的本事,也没法是那个只有一百多个
会员的乡村俱乐部里,说出话来别人不敢小视的人物了,。就凭这张只能算不丑的睑,
拥有俱乐部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请在美国也见过世面的徐总,到那里体验一下贵族和
富豪的生活,我的这位朋友会拒绝吗?于是,她的什么要求,也就自然不会被拒绝了。
她说,徐总的意思,想让丁丁负责他们公司的信息中心。虽然她用不屑的口气说给
我听,那仅不过是一个处级单位。但是,老爷子啊,在官场的运作中,阶梯是要一步一
步爬上去。没有处级这个台阶,她就无法使丁丁在下一步,按她的计划,过渡到某个非
常重要的部门,获得局级的差使。当然,要做,也不是绝对不行,那肯定要费点口舌,
不如这样水到渠成的好。
若是从达尔文“物竞天择”的进化论角度看,生活有点类似胜者为王,败者出局的
拳击运动。那么,杨菲尔玛就称得上是拳王一流的重炮手,没有她打不倒的对手,没有
她达不到的目标,我从心里替那位忘年交着急。这个死丁啊,你可以不在乎具体安排,
却不能不珍惜这样一个关心你的女人呀?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实在不像话了!
我认为,从现实主义角度考虑,丁丁似乎不应该拒绝这样的安排。
“在飞机上,我发现你的老朋友,是个一点就透的明白人!而且答应,可以批准在
他的部门,试点一下美国很流行的弹性工作制。”
那天徐总对我谈起丁丁的不辞而别,口气绝不是赞美的,很强调他们是相当于政府
一个部的大公司,言下之意,倘非看我的面子,很可能要按公务员条例来处置的。但现
在,不仅宽容,还在重用,徐总的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使我想起杨菲尔玛曾经发出过
阿基米德式的狂言,要是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把地球撬起来。
我与这个杨菲尔玛的父母,有过一面之交,因为我原来也在铁路上工作过,是朋友
的朋友,多少知道这一对奉公守法的铁路局员工。两口子退休的时候,各捧回来一块荣
誉奖状。杨菲尔玛告诉我,她父母所以获此殊荣,就因为查了考勤表,这两位一辈子。
未迟到,未早退,也未清过假,冲这一点敬业精神,就可了解是怎样地谨小慎微,克尽
厥职的人了。于是,当我知道她是他们的女儿,我一直怀疑,杨菲尔玛究竟是不是他们
的亲生骨肉?一点不像。半点也不像。她父母生怕树叶子打破头,兢兢业业,如履薄冰,
她却想把地球当陀螺来转。在她眼里,我们所有这些人,都是棋盘上由她驱使的棋子而
已。
“他怎么也得在公司里露一下面。”她这才想到要找丁丁的。
当她把她的打算,怎样安排丁丁在九五规划的头两年,要连跨三大步,由处而局而
部的包装计划毫不保密地告诉我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年过六旬的我,并不是很坚强的
经得起诱惑的人。我眼红了,我嫉妒了,我痛恨我为什么不年轻三十岁或四十岁,把这
个女人从丁丁手中夺过来。她岂止是贤内助呢,简直是靠山,是矿藏,是宝库,得到了
她,等于是芝麻开门,等于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然而,“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早
过了做美梦的年代。但是,那个中了高四有司毒的小伙子,竟去揭腾什么垃圾,这不是
捧着金饭碗讨饭嘛?如果此刻他在我眼前的话,我会揪着他的耳朵,教训他:“你这个
死丁啊?放着金晃晃的皇冠不戴,偏戴你那毡帽头,难道你是神经病么?”
可是,到哪儿去找这个杳如黄鹤的丁丁呢?
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丁丁曾经浮出一次水面,我没有当回事。早知道,我就用绳子
绑住他,不让他一去无音讯了。
因为,他那种秉性,我太了解,让他放下他感兴趣的事回去上班,他也许会送上一
纸辞呈。还不如让他玩够了,再干正经。他在我沙发上照例朝天躺着,再不是他那不太
好闻的莫合烟气,而是散发出烂西瓜,和馊西红柿的很糟糕的味道。不用分说,便晓得
他是从哪里来的了。
“还要去那儿?”我想他也玩够了。
“当然”
我泼他的冷水:“老弟,我以前被劳动改造洗面革心时,曾经罚扫垃圾,处理污秽,
以示惩戒,对此稍有研究。中国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会过日子的民族,克勤克俭,绝不敢
暴殄天物。一块布,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后,还要刷上浆糊,贴在门板上
待它干了以后,再一针一线纳成千层底鞋,让它在脚下一点点磨成粉末,可见物尽其用
的彻底性。只有绝对不能再度利用的废物,才恋恋不舍地扔掉。所以,哪怕烧过的煤球,
也要筛出煤核后,余下的灰烬才铲进垃圾桶。文革期间,最多的垃圾,就是那些大字报
了,也有人专捡这些卖给废品收购站,而不无小补的。再早一点,三年灾荒时期,连菜
帮子都不扔的,大家都处于人比黄花瘦的境况之下,垃圾桶也就空空如也了。虽然如今
日子好过多多,不少人家搬进新居,庆贺乔迁之喜。但是,到这些人家的晒台看看,无
不装得满满的。而这些东西,十之八七都不会再派什么用场了。然而决不会抛弃。”
他反驳我:“你去看看吧!勤俭的中国人越来越少,浪费的中国人越来越多,而胡
乱糟蹋人类自身生存环境的中国人,就更是可怕。如果从现在起不关心垃圾问题,我一
点也不是危言耸听,中国会成为一个大垃圾箱。”
这番话,有点宣传品的味道,但听他说得这样激动,我相信他是真诚的。这小子不
玩虚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立刻心凉半截,这小子一认真,便不可救药,看来,中
毒太深了。只是说了一声,徐总那儿要有个交待才好。
他说没有问题,开革就开革吧,吃了老伴给他做的四个荷包蛋,喝下两大碗面条,
跟我大谈特谈垃圾经。“老先生,你从我身上。是不是闻到了夏天快要过去,秋天已经
来临的气息了呀!”他苦笑:“这就是垃圾的四季,让你领教领教!”
“谢谢啦,你走了以后,我必须洒一瓶花露水,才能去掉这股恶心味。”
“整个城市在垃圾的包围之中,将来一直堆到你家门口,堆到你鼻子底下,你怎么
办?”
“那大题目,就不是你我能做的文章啦!”我当时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不能再鼓励
他在垃圾里奋斗,而耽误了他的前程。我固然不了解杨菲尔玛非把他送到那样重要岗位
担任要职,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但她并不是把他往火海里推,总是好意这一点上,我得
让他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干嘛非要当高田有司,出垃圾风头呢?
这个年轻人心里有什么,脸上马上有什么,他对我大失望了,在地板上咚咚咚地走
着。他说,“没想到你老人家也这样劝阻我!”
他向来是个不大认真的人,也一直是个很少把问题看得严重的人,这种发生在他身
上的不知是好,还是坏的变化,使我说话不得不更慎重。那张杨菲尔玛的脸,我是记得
牢牢的。她不赞成他热衷垃圾,而是要让他走仕途发达之路。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劝他适可而止。“你不能力挽狂澜。”
“要人人都这样想,这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