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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于方兆麟的表姐夫钱宇人受到审查,说来也是一条奇闻:竟是因钱宇人的儿子钱大复的一张照片引起的!
那是在钱宇人家中,玻璃板下,压着儿子的一张照片:头戴耳机,手按电键,“桌上有类似发报机般的东西”!
顿时,调查组的神经又兴奋起来。因为他们曾查过方兆麟家的“啼、啼、啼”
问题,查不出什么名堂,如今钱宇人的儿子居然“啼、啼、啼”,岂能轻易放过!
调查组立即作如下“推理”:方兆麟“谋杀”张佩瑛,受命于“帝、修、反”,而他与国外的联系,是通过表姐夫的儿子收报、发报!
于是,自一九七四年七月十九日起,对钱宇人立案审查。
除了查政史、查海外关系、查钱宇人与方兆麟的关系等六大问题之外,重点放在查他的儿子的收发报机。
一查,儿子钱大复真的有收发报机!
然而,当调查组追查到钱大复所在的学校里,老师却如实地说明了如下情况:
“钱大复同学练习收报、发报,是本校规定的国防训练项目。除了他以外,许多同学也要进行这一训练。钱大复同学的电讯器材,是本校打了证明,让他到旧货商店买的。”
调查组跟踪追击,查到旧货商店,果真查到学校为钱大复所开的证明。
唉,东奔西查,调查组又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其实,倘若让福尔摩斯来查此案,恐怕就省劲得多,根本用不着对钱宇人进行立案审查。福尔摩斯显然会说:“倘若他的儿子是特务,他怎么会把收发报的照片公然压在玻璃板下?!”
何等荒诞、可笑的“立案审查,”。调查组的先生们大约忙糊涂了吧!
调查组忙哪。
调查组忙得很哪。
查了不知多少条“缝”,钻了不知多少个“洞”。
风尘仆仆,夜以继日,秘密调查组肩负着“中央首长”的重托,真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真是“刀山敢上,火海敢闯”。
仅上海一地,调查组审查所及,达四局二区,即化工、仪表、邮电、轻工四局,卢弯、普陀二区。
此外,外调还涉及北京、内蒙、新疆、广西、四川、云南、江苏等省市。
查了方兆麟,立案审查了方兆麟的妻子、大哥、大嫂、二姐、二姐夫、表姐夫及表姐夫之子,查了起重工虞国夫、护士龚雅琴。
还立案审查了方兆麟的四弟方兆强,弟媳许风珊;还审查了方兆麟和万廷钰的许多亲属、同事、朋友。
就连出事的那天清早,一个从苏北来沪的人,偶然在中山医院门口跟方兆麟说了几句话,也“有人反映”。结果,那个人受到审查!
更有甚者,长途台的一位接线员,在长途电话中常常听见关于方兆麟的事,偶尔向中山医院总机问了句“你们医院那位麻醉医生怎么样了”,居然也被调查组查到了,受到审查!
听说认调查组如此“忠心耿耿”,如此“认真负责”,“不放过一个疑点,不漏掉一条线索”,王秀珍眉开眼笑,得意了:“这个案子,如果交给公安局去搞,我看就搞不出来!”
她对调查组不断鼓气:“你们要继续全力以赴,查清问题,不要难为春桥、洪文同志了!”
不过,调查组也非铁板一块。其中有死心塌地替张春桥卖命的,也有不以为然的。
调查组的一位成员实在着不下去,写信给徐景贤,指出:“至今,我没有发现方兆麟有蓄意谋害的事。现在调查组拼命从这一方面去查,恐怕不妥。”
徐景贤把这一意见转告王秀珍。
王秀珍哪里听得进。她说,她到张春桥家大过了,张春桥在写给儿子的信中讲,张佩瑛是在两条路线的斗争中牺牲的!
Q一听说张春桥发话了,顿时查得更凶、更起劲了,非欲置方兆麟于死地而后快,以求报效于张春桥……
大胆推理之八:追查柯庆施之死
说实在的,不论是查打字机,还是查送蛋糕,查来查去,查不倒方兆麟,无法把医疗事故“推理”为“政治谋害”。方兆麟是“主犯”,此人不倒,全案难被。
调查组把注意力集中到方兆麟身上。
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密告“特级情报”,说得有鼻子有眼:柯庆施是方兆麟害死的!柯庆施是在方兆麟打了一针硫苯钠之后死去的!这次,张佩瑛也是在方兆麟打了一针硫苯妥纳之后死去的!
诬告,也需要某种“才能”——把假的说成比真的还真。“有人反映”说,最值得注意的是,方兆麟给何庆施所打的那一针硫苯妥钠,是他从家里带到成都去的,而那一瓶硫苯妥钠是他的哥哥方兆祥厂里生产的!
问等耸人听闻!似乎方兆麟以同样的手法害死了柯庆施和张佩瑛,而他的大哥方兆祥一直是“帮凶”!
还有人“反映”:在张凤瑛死后,为了查验所用的硫苯妥钠是否混入毒物,曾寻找过那支硫苯妥钠空瓶。可是,查遍手术室,未能找到,最后在洗手间地上找到。
一定是方兆麟有意藏匿罪证——他给柯庆施也打硫苯妥钠……
这一“特级情报”非同小可。比起张佩瑛来,柯庆施要大得多了。柯庆施是中共中央委员、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中共中央华东局第一书记、南京军区第一政治委员、中共上海市委第一书记、上海市市长。在“文革”中,报上提及柯庆施,往往总要冠以如此亲切的称呼——“毛主席的好学生柯庆施同志”。
调查组一旦能够查明方兆麟是“谋害”何庆施的“凶手”,不用说方兆麟必死无疑,而已调查组会立一大功,震动全国,个个飞黄腾达……
然而,这却是一个高难度的命题。
关于何庆施之死,本来就云遮雾障,被涂上种种神秘的色彩,猜疑纷起。
柯庆施是在一九六五年四月九日,突然病逝于四川成都宾馆。终年六十三岁。
早在“文革”初期,有人幕后操纵,借助于传单、大字报、红卫兵小报,在全国范围内造谣,把污水泼向贺龙元帅和中共中央西南局书记李井泉同志,诬陷他们“谋害”了柯庆施。
我从红卫兵小报上,查到了当年几乎传遍全国的一份传单,题为《揭开柯老被害的内幕》:
柯老是被那些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害死的。文化大革命开展以来,成都、华东等地的革命造反派根据揭发出来的大量事实证明,柯老之死是严重的政治陷害……
初步调查材料完全证明,柯老之死是刘少奇、贺龙、李井泉、彭真反革命集团的政治阴谋。从历史上看,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对柯老是恨之入骨的。柯庆施同志是毛主席的好学生。长期以来,他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同以刘少奇为首的修正主义路线作了不调和的斗争。早在抗战以前,柯老就指出了刘少奇是老机会主义……
他对我国革命事业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在我国进入伟大的文化大革命前夕,刘少奇之流就对柯老下毒手。他们突然“邀请”柯老去成都,进行暗害,这完全是预谋的反革命事件……
红卫兵的传单,写得“有声有色”。柯庆施之死,仿佛成了一桩严重的“政治谋杀案”。
一时间,满城风雨,何庆施之死成为造反派们炮轰贺龙、李井泉的“重磅炮弹”。
谣言毕竟如同瓦上的霜,不能持久。虽然张春桥曾派人秘密调查过柯庆施之死,没有查到贺龙、李井泉“谋害”何庆施的任何“罪证”。
谣言终于烟消云散,被人们所淡忘。
然而,在进行“清理阶级队伍”、整党之际,上海中山医院有人旧事重提,把问号打在方兆麟身上。
确实,方兆麟自从参加高于医疗班子之后,有点令人眼红:他一会儿飞到这儿,一会儿飞到那儿,谁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在给谁看病。他总是跟上海医学界的名医同来同往。无疑,参加高干医疗班子,意味着政治上和业务上的双重信任。
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道听途说,方兆麟去过成都,参加过抢救柯庆施,最后一针是方兆
附录二:上海奇冤 ——常溪萍之死
触目惊心的一刹那
触目惊心的一刹那:他从三楼窗口坠下,砰的一声,摔在坚硬的水泥台阶上。
他足踝跌断,双目紧闭,殷殷鲜血立即从面额涌出……
离他坠地处两米的水泥方柱上,刷着醒目的红地白字大标语;“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时间——一九六八年五月二十五日下午一点四十分。
地点——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丽娃河边的数学馆。他从三楼“301”阶梯教室最末一个窗口坠下。
华东师大震惊了,上海震惊了。
当天,一辆小轿车急急地驶出华东师大校门,把一份报告送往上海市“革命委员会”。
白纸黑字:“我校党内头号走资派常溪萍与党与人民为敌到底,竞于一九六八年五月二十五日下午跳楼自杀身亡。”
“常溪萍”这三个字,曾被写成比今还大得多,打上红“×”,贴在上海的高楼大厦上,贴在公共汽车上,或者用石灰水刷在柏油马路上,几乎家喻户晓。他是中共上海市委教育卫生部部长、中共华东师范大学党委书记兼副校长。
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的目击者,是当时华东师大数学系的学生俞珠屏、汤惠娟。
在发黄的档案里,有着她俩一九六八年五月二十九日写下的目击记录的原文;五月二十五日(星期六)中午,我俩在九·一五广场骑自行车。大约一点二十分左右,我们看见大叛徒常溪萍由西面走进数学馆。一点三刻校广播站响音乐后(约五分钟)我们刚巧在数学馆前的马路上,这时我们看见数学馆有一个人脸朝下掉下来,然后就听得一声响,这个人就掉在数学馆台阶最后一格。我们看到这情景迟疑了,一下,就推着自行车走过去,看到这人脸朝数学馆,头朝西(翻身下来的)。
我们中的一个先走上台阶看了一下,认出是常叛徒,这时周围还没有人。过了一会,数学馆里出来一(3)班的三个女同学,以后人就逐渐多了。
另一目击者、教师孙建英,回忆如下:
那天中午,我去地理馆审定一期大字报刊稿,走近地理馆,见有一人从数学馆上跌下来。由于我不要看跳楼自杀的现场,所以就站定了。此后听说是‘常溪萍自杀’,才跑过去看。当时约有四、五个同学在场。常溪萍在地上为俯身,有轻微的‘哼’声。以后有两个同学(数学系的)跑上楼去,看楼上有没有人,为什么不小心让常跳楼了?不一会儿下楼来说,一个人也没有,真正麻痹大意,并有一人去校部找人报告。此时已有近十人在场。后来来了一个数学系造反大队的同学,说常死有余辜,并把常拉着手臂翻过身来。此时,常开始发出‘啵啵啵’的声音,并两次想把眼睁开,口角有血,不多,下颏有些跌开,血也不多。额上有擦伤,估计是脚着地后,向外扑出去的结果。以后人愈多,有人看到常的头在台阶上不好受,把他拉在地面。有人用脚踢踢他,看他还活着否……
造反派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