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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味沧桑 作者:郝树声-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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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人事。一家人赶忙喊来堂兄弟们,用草篓子抬上凤姑,就往十几里外高楼街的区卫生院跑,卫生院的医生们见惯不惊,紧急抢救,又是洗胃,又是灌肠,幸亏喝得不多,命总算是保了下来,把她妈又心疼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十来天出了院,漂亮的凤姑,已经不是往日梨花带雨的俏模样,而是成了一只病鸭子。 
  实际上,元叔和凤姑已经好上几年了,队里早有传闻,可是谁也没有拿着真实凭据。再加上凤姑她爹妈,在队里说话办事太占地方,惹大家讨厌,有了风声,也没有人讲给他们,他们一直蒙在鼓里。现在知道自己的黄花闺女让人占领了,咋能不着急? 
  元叔和凤姑好上的故事,还得从前年元叔替他妈往车辙沟大队送信说起。 
  元叔是个绝顶聪明的年轻人,四方脸,尖下颏,眉心里有一个红痣,有人说主大贵,有人说他命犯桃花,一生贫寒。到底主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反正因为是地主出身,长这么大了,从来没有遂过心愿。上学时,他的学习出奇地好,要是在现在,考个“一本大学”上没有一点问题。就是因为地主成分,迫使他早早地下学务农。他这个人,心灵手巧,在寨子里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得住他。小宝爷爷的那点看家本事,让他看了几次,就非常精通了,但他从不给人编席、编凉帽。买了几件木匠家伙,做出的木工活,比学了三年才出师的小宝的叔叔强好几倍。他去七队的铁匠炉上打镰刀,让铁匠们按他的要求淬火,那镰刀锋利无比,凤姑割麦用的镰刀,就是他亲自特制的。他用莛子做出来的宫廷楼阁,非常精妙,要是现在,是价值很高的工艺品。 
  凤姑也是我们山寨里少见的好姑娘,人尖子,长得秀美,脸上的红霞夜里睡觉也不会消退。寨子里的小伙子没有一个见到她后,不垂涎她、在梦中想她的。小时候上学学习也很有成色,上到小学五年级时,眼看要出落成一个美女,她妈听说有几个半大小子在半路上调戏她,说啥也不让她再上学了。她哭闹了几场,也没有让她妈动心,只得在家里主攻针头线脑。她不仅长得漂亮,心眼儿也聪慧,手也灵巧,纺花织布,样样精通。纳得一手好鞋底子,做出的方口鞋,哪个姑娘也比不了。长成大姑娘后,在她妈的调教下,十分勤快,一天到晚闲不住,把她妈全都替下来了。嘴赖的发旺哥,有一次在路上碰见她,死盯着她的俏脸和饱满的胸部出神,凤姑被他盯得害羞,懊恼地说:“瞧你那个死样子!”发旺哥才回过神来,回到牛屋里,恨恨地对其他牛把说,凤姑这闺女将来一定要让“狗日了”! 
  生产队里干活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热闹。年轻人到了一块儿,有无穷的乐趣。凤姑的情愫萌动以后,头一个瞄准的就是元叔。有一次,二人在棉花地里打农药,她红着脸,塞给了元叔一双自己精心纳制的花鞋垫。元叔想也没有敢想,外国的那个“爱神”丘比特的神箭,穿越时空,跑到了我们中国,射进了他干涸的胸膛。他想到,这是不可能的,一定要拒绝这个值得拿生命去爱护的女孩的爱情,就想办法去躲凤姑热辣辣的眼神,却又忍不住去和这眼神进行太空对接。作为回报,他给凤姑精心编织了一顶花凉帽,用的材料是发青的白茅莛子,里边的帽卷儿是他跑了几十里找来的粗一点儿的青竹竿,破成细细的小丝,编成的新颖帽卷儿,很精致,很好看,缺点是经常挂乱了凤姑的两条辫子上端的秀发。 
  有一天,元叔去车辙沟大队替他妈送信,回来时下起了雨,走到一座山神庙前,他进去避一下雨,谁知凤姑就在这里等他,还给他带来了一顶挡雨用的大凉帽。见了面,凤姑说:“元哥,我有点冷,你抱抱我。”元叔就一下子把凤姑拥在了怀里,两人在热吻中久久不能分开。 
  后来,他们只要有了机会,就偷偷地幽会,爱得死去活来。凤姑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他了以后,深情地说:“元哥,我就是你的人了,你一定要娶我。”元叔哭了,他对凤姑说:“你爹和你妈肯定不会让你嫁给我,我连一点办法也没有。”凤姑说:“不行我俩就跑,跑到没有人烟的地方,好好地和你过一辈子!”元叔说: “你傻呀,这年月跑到哪里还不被抓回来?”凤姑就没有了办法,她让元叔想办法,元叔说:“我们还得在这个山沟里才能过日子,就看你有多大决心了。”凤姑咬着牙说:“要是老人们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就死给他们看!”元叔说:“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也不活了!”两个人苦思冥想,到底想不出来什么妙法,就这么经常偷偷摸摸地在一块儿黏着,直到了出事的这天晚上。  
第16节 出嫁  
  这天晚上,元叔写完检查后,也被放了回去。他听说自己心爱的人喝了农药,痛不欲生,恨不能一步跑到医院去看凤姑,被他妈拦着了。他妈说:“孩子,认命吧,咱是地主出身,人家根本不可能嫁给咱,长痛不如短痛,千万不能去。你要是去了,是给凤姑添灾,她两个弟弟不把你的腿打断才怪!”元叔就在家里捶自己的脑袋,闷着头睡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终于想通了,到底没有敢再去见凤姑一眼。 
  凤姑从医院回到家里,等于捡到了第二条性命。她妈不再骂她,而是好言好语地劝慰她。她对她妈说,除了元叔,至死不嫁任何人。她妈就又恼了,说想死容易,想嫁给地主羔子万难。你要是真想嫁给他,先把你娘我杀了再说!然后不再到凤姑身边,只安排两个男孩子轮流值班,对凤姑严加看管,另抓紧托人给凤姑找婆家。 
  凤姑的二姑远嫁给了县城里一个工人,凤姑她妈捎口信儿让她回来了一趟。二姑在家时,就很娇惯凤姑,凤姑就对二姑哭诉了自己的遭遇。二姑一边安慰她,一边心里打着算盘。可巧二姑有个邻居家的孩子在部队当兵,托她找个媳妇,这一家人很好,虽说住在县城,也比较穷,不嫌弃农村姑娘,再说凤姑的人品没有人相不中的,这门亲事竟然闪电般地促成了。那个城里的小伙子,正好回来探家,亲自到我们寨子凤姑的家里看了一次,备有五百块钱的重彩礼,另提来了许多山里没有见到过的礼物。其中给凤姑两个弟弟,每人一双塑料凉鞋,黑明黑明的,虽然穿着有点硌脚,也让两个小舅子喜不自禁,比他妈还高兴。凤姑的身体健康已经恢复,虽然没有好颜色看,这小伙子依然被凤姑的美貌打动,恨不能立刻成亲。对着凤姑的父母一口一个爹妈地叫,说明自己不久就要回部队,能不能同意他们抓紧把婚事办了?这正中凤姑爹妈的下怀,他们何尝不想把凤姑及早打发出去?所以,凤姑她妈稍稍拿捏了一番,就爽快地答应了,订下了好日子。  
  凤姑的二姑和侄女睡在一起,把骨头缝儿里的话都劝到了,凤姑就是死活不嫁。后来,二姑气恼地说:“你也不算是对不起你元哥,嫁不给他,就你这破身子,还没有人稀罕哩。咱们女人家,啥都不要信,也要信命。我脸皮也厚了,是个过来人,实在不瞒你,我在家时也有一个相好,还不是让你奶奶给我生生地断了?嫁到城里以后,现在我和你姑父过得多好。孩子,你迷着一窍,你想想,你要是和你元哥生个孩子,出了娘肚子,就是地主的狗崽子,还不是跟着你们遭一辈子罪!” 
  二姑的这句话,真的打动了凤姑这个梦中人,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来月经了,总想呕吐,她心里暗暗地想,要不是喝农药的原因,就一定是其他原因。又转念一想,城里离这里那么遥远,自己见不到元哥了,元哥就会慢慢淡化对她的思念。于是趴在二姑的怀里痛哭了一场。二姑心里说,这闺女终于认了。 
  凤姑出嫁的这一天,一大早鞭炮放得很响,硝烟透过几处院子,钻进了元叔的鼻孔里。元叔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他妈妈守候着他,喃喃地念叨着:孩子,千万不要难过,日子还得慢慢地过下去。 
  日子真的慢慢地过下来了。凤姑到了婆家,丈夫对她十分恩爱,况且这个人相貌端正,有点像元叔的样子,又在部队里干了几年,谈吐和见识甚至超过了元叔。结婚后,凤姑开始对城市生活有点不习惯,后来觉得比山里笨重的农活儿不知强了多少倍,对元哥的思念日渐减少。 
  到了凤姑出嫁后的七个月头上,她生下了一个白胖小子,每当看到自己可爱的小宝宝时,才在心里说,这就是元哥的种子,也就是第二个元叔。她把对元叔的浓烈爱情,化作了对这个孩子的似水柔情,借此消除压在心底里的深深的愧疚。这家人从来没有嫌弃过她,对于这个孩子,他们也没有任何怀疑,只认定是早产了,七成八不成嘛。后来,凤姑的丈夫成了军官,可以带家属了,凤姑就随军走了,两口子都混得不错。到了部队,凤姑的丈夫又让凤姑学了一些文化,她虽然心里总藏着元叔,却从来没有给他通过一封信。 
  元叔与凤姑断了以后的十几年里,元叔的母亲张罗着为他说了几门亲事,都没有成功,不是人家相不中他的家庭出身,就是元叔嫌人家憨傻痴呆,摇头不同意。最后找的是一个聪明的哑巴,模样还说得过去,尤其是两只眼睛会“扑闪扑闪”地说话。元叔几乎要答应了,这哑巴却突然得了脑膜炎死了。他对妈妈说:“别费心了,我就是一个和尚命!” 
  元叔的妈妈当然不死心,又过了几年,眼看元叔到了三十四五岁,邻村有一家从四川领回来一个二十啷当岁的女人,原打算和自己四十多岁的儿子成亲,可这个女人虽然嫩绰儿,却脾气暴躁,又踢又咬,半个多月也没有降服,于是,狠狠心要把她转卖给旁人。元叔母亲听说后,亲自到了那家人家,答应出两千元的高价,给儿子买了回来。 
  这个四川女人到了元叔家,见到元叔,很温顺,元叔也看她有一点凤姑当年的影子,冰冷的心热了,二人当天就住在一起。开始时,他们和衣躺在床上,元叔没有动她一指头,只用两人半通不通的话语说了一夜话,从一般的闲话,发展到说情话,天明时分,竟然成了一对恩爱夫妻。  
第17节 换亲  
  趁着七太爷还没有回来,我再把嘴赖的发旺哥的事情说一说。 
  发旺哥的嘴确实又骚又臭,三十大几岁的人了,整天没个正经,不仅在牛屋院和牛把们在一起时,说出去的话儿骚腾腾的,而且不论场合,一张嘴总是不离男男女女肚脐以下三寸地方毛茸茸的家私。生产队里的妇女们,正经一点的见到他,都要躲得远远的,但大多数妇女喜欢听他胡说八道。后来,整天在一起干活儿,躲都躲不出他的脏话,未婚姑娘可爱的处女耳朵,也被他污染得不像样子。他到了哪里,都能给哪里带来一片笑骂声。有人分析,导致发旺哥嘴赖的原因,来源于他对女人的迷恋和对自己婚事的无奈。如他对亲戚关系,就有一种透彻的理解和独特的说法。寨子里要是有人说,谁谁走亲戚去啦,他就会带着鄙夷的神情,戏谑地说:“啥亲戚?亲戚都是日出来的!”既入木三分,又臭不可闻。  
  大喜源于大悲,他的嘴赖,就是在他成亲以后逐步形成的。他垂涎凤姑,是因为他没有娶到好媳妇。发旺哥有幸娶到了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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