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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恩师还真是算不遗策,所有的暗棋子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布置完毕。当真是让人又敬又畏。
黄锦看到陈皇后被皇帝大声斥责,心中固然一阵大快。可表面上却不得不装个样子。他快步地走到皇帝面前跪下,连声到:“万岁爷,些须小事不值得生气。陛下,气坏了身子可是你自己个的,还请您保重龙体啊!”
他不说话还好,他刚一开腔,皇帝放开陈皇后,冷冷地看了黄锦一眼,突然道:“黄锦你总算肯来见朕了?”
黄锦被皇帝的语气吓得浑身冷汗,颤声道:“万岁爷啊,你不召见奴才,奴才又怎么敢来见你。”
“嘿嘿,黄锦你发财了呀?”皇帝大声冷笑。
黄锦大惊,不住磕头:“万岁爷,黄锦一个月就几十两俸禄,又从什么地方去发财?”
“没地方发财吗?你是内相,直接替朕批红。可以说,地方官员的生死荣辱全捏在你的一念之间。大家敢得罪你吗,得罪朕不要紧,得罪了你这个司礼监掌印把子的,他的前程也到头了。嘿嘿,黄锦,你每年的冰敬和炭火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吧?”
黄锦更是畏惧,一个响头磕下去:“万岁爷啊,底下的人送些土产孝敬什么的,黄锦也不想接着。可是,你替人家办了事,别人总得要送些东西给你才安心。若你不接着,他总觉得你对他有成见,臣身为司礼监掌印,不管是内臣外臣,总不可能因为些须孝敬就闹得红了脸,总得给他们一个台阶下才是。”
“土产,真的是土产吗?”
黄锦声音颤得说话都不完整了:“就一些土产,就像前一段日子,那甘必达就送过来十几坛子咸鸭蛋。臣是一个都没吃,全丢进金水河喂鱼去了。”
“几个咸鸭蛋你黄锦自然是看不上的,你要的是钱。”皇帝阴森森地说出这么一句:“一百多万两银子,你黄锦至少拿了一百万。你可富裕了,可怜朕连宫人的月份都发不出来。本想抄了王、甘二贼的家,怎么说也将这个亏空弥补了。可怜那钱全落到你们这群蠹虫手中去了。好大胆子啊,你们连朕的钱都敢抢。黄公公,黄相,你可不得了啦?”
“陛下啊,臣冤枉啊!”黄锦眼泪长流,不住地磕下头去,额头上鲜血淋漓。
第四百七十章 行险
“冤枉,你还喊起冤枉了,狗奴才,胆子大到包天了。”嘉靖气得眼睛都红了,“好好好,反正朕的那道秘旨意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今日不妨同你明言。朕在那份圣旨上写着,外放孙淡去四川做巡抚。而你黄锦,则去南京做江南织造的做堂太监。你们不是喜欢争斗吗,如今将你们够赶了出去,看你们还怎么斗,朕也落了个清净。”
嘉靖越说越气:“别以为朕一心修炼,就不管你们了。”
黄锦听道皇帝连自己都被发配了,心中一急,不禁负气着顶了回去:“万岁爷的心自然如明净一般,雷霆雨露莫非天恩,陛下无论如何安排,臣也只能生受了。”
见黄锦绣不服气,嘉靖越发地恼火了:“狗都不吃的杀才,朕念着你往日的情分,本打算让你去南京那里享几年福。却不想,你如此不惜福。污了朕的银子,不但不知悔改,还同朕使起小性子。朕今日就剥了你的情分,南京你也不用去了,哪里来,回哪里去,明天你就去湖北替先帝守陵吧。”
嘉靖也是气头,二话不说就要打发黄锦回安陆去。
作为一个看着嘉靖长大的大伴,没有人比黄锦更清楚皇帝的禀性了。这就是一个爱钱的主子,有钱什么都好说,若是动了他的小金库,直比要了他的命还严重。
好在这一切都在平秋里的预料中,他已经同黄锦商议好对策。
看皇帝的意思果然是因为钱同自己翻脸,黄锦慌忙长号一声,一把抱住皇帝的腿,就大叫起来:“陛下啊,我的万岁爷啊,那钱你真当是臣贪污了。其实,你们是错怪了奴才。天理良心,那钱臣可没一文一厘落进了自己腰包。”
皇帝大奇,怒喝道:“那么,钱去哪里了,难道都落到张妃子手中?”
黄锦:“陛下,那钱也没落到张妃娘娘的手里。抬头三尺有神明,陛下只需抬头看看天,再看看脚下,自然知道臣是冤枉的。”
皇帝奇怪地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藻井,又看了看地下的金砖,沉声道:“怎么回事?”
黄锦抹着眼泪:“陛下忘记了,在淮南大水之前,内阁和司礼监众臣就在这里议事。恰逢大雨,这里还漏了水。堂堂一国之君,住的地方居然漏雨,连普通富贵人家都比不上。”
他伸手拉开皇帝裤腿,指着上面的红斑点哭道:“陛下住在这样的地方,若患了风湿,若凉了身子……让臣于心何忍。没错,臣是从王恕那里得了不少银子。可这些银子都用在维修玉熙宫上面去了,臣可是一分一文都没留在手上。”
皇帝悚然动容,问:“当真?”
“当真啊,陛下,臣若有一句虚言,让老天收了我。”他的眼泪一串串落到地板上,号叫道:“陛下仔细想想,这两年你总共才拨下多少银子用在玉熙宫维修上面。陛下国务繁忙,大概是记不清楚了,但臣身为大内总管,却记得真真的。这两年,宫里总共才拨下来一万两银子不到。而匠人们已经在宫里干了两年活儿,这一万两,光开他们的薪水都不够,更别说购买材料。上个月,光宫外那三组汉白玉栏杆,所费就是十万之巨。陛下,你好好想想,何时拨下来过这十万两纹银?”
嘉靖默然语余,低头看去,那黄锦面上满是皱纹,泪水顺着那深深的皱纹流淌。心中计算了一下,这几年,玉熙宫一直在维修,而自己何尝有拨下来过多少银子。
嘉靖记起黄锦往日的情分,心中突然一酸,一把将黄锦扶起来,突然叹息一声:“黄伴,你老了,你也不容易,朕家底子薄,苦了你。”
“万岁爷啊!”黄锦哭得浑身都在乱颤:“臣吃再多苦,受再多委屈都不要紧,只要万岁爷住得舒心,臣就算是死了,也甘心啊!”
嘉靖还在叹息:“原来那银子你都用在朕身上了,你当时怎么不明说,倒让朕错怪了你。”
黄锦知道自己已经顺利度过这个难关,心中对平秋里已经佩服到十足。他得意起来,不坏好意地看了陈皇后一眼,忍不住落井下石:“回陛下的话,臣虽然是掌印太监,可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家生奴才,陛下修院子,这钱还得从后宫里支。而宫里就那点底子,臣不忍心看到陛下问人要钱。”
嘉靖听黄锦这么说,又看了陈皇后一眼,嫌恶地说:“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还来替孙淡说情吗?国家大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除非朕死了。”
陈皇后一直在擦眼泪,听皇帝这么说,忍不住朝皇帝怒目看去,目光里全是不屈。
黄锦见自己不但顺利度过着一道难关,且更受宠信,心中得意,顿时有些忘形。他脑子一热,也顾不得什么,又“扑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万岁,臣有机密要事禀告。事关皇后和孙淡。”
皇帝奇怪地问:“什么机密要事,怎么又关系到皇后和孙淡了?”
黄锦一咬牙,暗道,孙淡啊孙淡,如今是板倒你的绝佳机会,看我整不死你。不但是你,连陈皇后也要陪葬。
他大声叫道:“臣已经查得清楚,孙淡与陈皇后通奸,而大皇子朱载荼就是他们的私生子。”
“什么!”听到这个霹雳一般的消息,皇帝身体一晃,趔趄几步,坐到椅子上。
“黄锦,狗贼,居然血口喷人,坏本宫名节?本宫要将你挫骨扬灰!”陈皇后被黄锦这一句话惊得悲愤地大叫起来。
陈洪在旁边听得惊心动魄,几乎被黄锦这一番失心疯的话吓得灵魂出窍,只呆呆地站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黄锦狠狠地咬着牙齿: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绝。
他立即大声喊道:“陛下,当年皇后在豹房召见孙淡,听他说《庄子》,据臣所知,孙淡每次去豹房都与皇后独处一室,此可以者一。且,大皇子,生性木讷寡言,而孙淡的儿子孙晓觉也是蠢笨少语。二人性格如此相似,眉目间依稀有相同之处,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铸成的。这可疑者二。”
“放屁,放屁!”陈皇后惨叫一声跪在皇帝面前:“陛下啊陛下,你就听任这种小人污我名节吗?”
第四百七十一章 玉碎宫倾
皇帝听到黄锦这话,一张脸变成青色,整个人如遭雷亟一样定在那里,只用失神的目光看着脚下哭号的陈皇后,既不说话,也不伸手去扶。
黄锦如今也是豁出去了,继续高声叫道:“皇后好好的坤宁宫不住,偏偏要来西苑,陛下你好生想想吧,这西苑有什么呀,还不就是为了同孙淡私会吗?陈皇后与陛下大婚这么多年,在安陆的时候一直没能怀孕,怎么一认识孙淡就坏上了。还不就是为了诞下皇子,保住她皇后的位置吗?为了权位,她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你放屁!”皇后大叫一声从地上蹿起来,朝黄锦扑了过去,伸出十指就朝黄锦脸上抓去。
可怜那黄锦虽然武艺高强,而陈皇后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可她如今好歹也是一国之母,黄锦却不敢躲闪。
只见,“唰唰!”几声,黄锦脸纵横交错,满是血痕。
他疼得眼泪都快沁出来了,只觉得自己一张脸皮都快要被陈皇后给剥下来了。
偷眼看去,皇帝还是那副失魂落魄模样。
黄锦继续大叫:“万岁爷啊,孙静远此人本就是色中饿虎。他虽然是大名士,可其实却是一个十足伪君子,为了色欲,什么廉耻都顾不得了。他家中自有妻一妾不说,在外面还养了外室。臣听人说,在淮安的时候,还与睢宁知县的女儿行了苟且之事。那睢宁知县尸骨未寒,孙淡贪他女貌美,以权势逼其就范。”
“此话可当真?”许久没说话的皇帝突然问了一句。
陈皇后呆了呆。
黄锦得了喘息之机:“陛下,臣若有一句虚言,让我不得好死。还有……还有,孙淡以前在会昌侯府中读书的人时候就觊觎堂妹孙佳,并行了强暴之事。并长期霸占了她的身子。
以至于孙佳今年都二十岁了,还没有许人家。不是她不愿意,实在是畏惧孙淡的权势。”
“如此说来,还有几分可信了。”皇帝的声音更是阴森:“朕也听说过孙佳的事情,她是孙淡的堂妹,青春貌美丽,京城中有不少公卿大夫家的公子上门提亲,可都被孙淡一一回绝了。换成普通人家,这么大的女儿怎么可能还留在家中。所谓女大十八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自然是十分可信,孙淡就是一个伪君子。”黄锦连连说:“陛下,臣请诛此恶贼。”
“你放屁,孙先生是个君子。”陈皇后继续大叫。
皇帝突然冷冷地看了皇后一眼:“还孙先生,叫得这么亲热?”
陈皇后愣着了,正要再说话,嘉靖突然飞起一脚踢过去:“贱人!”
这一脚正好踢中陈皇后的小腹,只感觉一阵剧疼袭来,陈皇后“哇!”一声,口中就有新鲜喷中,然后委顿于地。
这个时候,陈洪这才醒悟过来,大叫:“太医,太医,快来人了,皇后不成了。”
几个小太监惊慌地冲进来,刚要去扶皇后,可皇帝又是几脚踢出去,将那几个小太监踢得像滚地葫芦。
几人大惊失色,连连跪地磕头:“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
陈洪扶起皇后,低声道:“娘娘,你伤着哪里了,奴才这就送你回宫去。”
“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