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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淡哈哈一笑,长声而立,潇洒地沿着两船之间的板子走了过来,手中那把湘妃竹扇子在身前轻轻摇晃:“平兄别来无恙啊?”
“原来是你?”平秋里见是孙淡,有是一惊,突然微笑道:“原来是静远,许久没见,静远清减了。大半夜的,在这河上看到你,还真让人意外。”
孙淡走到平秋里面前,小声笑道:“孙淡忧国忧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和毕公出来散心,可巧遇平兄了。真是有缘。”
毕云被孙淡的话逗笑了:“说得好,咱家也忧国忧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和孙淡小哥出来走走,可巧就看到你在河上,形迹甚是诡秘。仔细一查,竟查出一桩惊天大案来。八条大船,三十五万两白银,好大手笔啊!”
平秋里冷笑:“毕公此话差矣,这三十万两是平某向人借的高利贷。正常的商家往来,也没触犯大明律法,又怎么谈得上是惊天大案。”
毕云:“是吗,咳,你急什么,等静远慢慢同你解说分明就是了。”
孙淡走到平秋里面前,“哗啦!”一声打开扇子:“平兄,你的书法小弟是很佩服的。上次虽然取巧赢了你,可下去一回想,小弟的书法比起你来欠些火候。兄弟刚写了几个字,还请你品评。”
说完就将扇子递过去。
平秋里一看,上面用标准的馆阁体写着一行字: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还没等他弄明白孙淡究竟想做什么,孙淡已是一声大喝:“平秋里,你伙同他人偷窃内藏府库银,又连夜装船准备运去青州,究竟想干什么?”
平秋里的那张脸顿时失去了血色:“什么,是天子的库银,孙淡,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跑来问我?”
孙淡淡然一笑:“我究竟是什么人,平兄还不清楚吗,一个小小的秀才而已。”
毕云也冷笑:“平秋里,你偷窃内藏府的库银,这案子已经通了天,难道就不该我们东厂来管,废话少说,跟我走一躺吧。”
“慢着,你说这船上的三十万两白银都是内藏府的库银,可有凭据。”平秋里大叫:“如果随便拉几个人出来乱咬,别说我平秋里不服,传了出去,天下人也不会信服。到时候,坏了圣上的名声,你们二人担当得起吗?”
平秋里如此强硬早在孙淡和毕云的意料之中,这家伙就是个高傲之人,若不拿出铁证来,这家伙还会继续叫嚣下去,惊动河上其他客商反倒不美。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亮开,河面上的景物也清晰起来。
毕云:“咱家自然担当得起。”
孙淡:“平兄你怎么还不认罪,这满船的银子不都是铁证吗?”
说完话,他一拍手,一个东厂的番子就走上前来,抬起一脚踢在装银两的箱子上。然后拣起几枚散碎银子看了看,道:“禀毕公公和孙先生,没错,这就是陛下宫着失窃的库银。”
“胡说,这都是普通散碎银两,怎么可能是陛下的库银?”平秋里大叫。
毕云也道:“是啊,都是寻常在市面上流通的散银子,不像是库银啊!”
那番子却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是库银是断断错不了的?这些银子一看模样就是有人用剪子从五十两一锭的银梃上剪下来的,为的就是掩人耳目。”他拿起三块碎银子在大家面前一拼,就拼合成一个五十两的银挺,上面豁然刻着“内藏府”、“五十两”字样。
“怎么可能这样?”平秋里疯狂地扑上前去,又在那堆碎银子中拿了几块看了看,依旧有内藏府字样。
他还不肯相信,又开了几口箱子,结果依旧相同。
毕云冷笑:“怎么样,你还是承认了吧!”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平秋里凄然一声长嘶,额头上的血流得更快。
第一百七十六章 高手过招
平秋里心中明镜一样,自从看到孙淡出现在自己面前,先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对上了。
如果没猜错,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孙淡的手笔。他首先让调动了陆家钱庄的大笔资金,并派出大量人手购入平氏钱庄的钱票,造成平氏钱票供不应求的假象。但其实,市面上根本就看不到平氏的银票在流通。
得到陆家钱庄的白银之后,平秋里将手头的所有现银放给晋商吃息,手头银根骤然短缺。
就在这个时候,孙淡骤然发动,将手头的平氏钱票全部兑换现银,使平氏钱庄失去了支付能力,给市场造成了空前的恐慌。市场的恐慌加剧了挤兑风潮,很快,平氏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困境。
后期,无论平秋里填进去多少现金,也无法挽回失去的声誉,大量白银打水漂一样被兑走。
这个时候,郭曾和冯镇出现在平秋里的面前。已经赌红了眼的平秋里终于失去了判断力,中了孙淡的圈套,从冯镇手中借了高利贷。
当然,仅仅是高利贷,以平秋里的计划,短短三五天内,他还是能使用这笔庞大的资金在市场上圈到足够的白银。
只可惜,这个圈套的毒辣之处在与,这些白银都是内藏府流出来的。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内藏府的铭记。
内藏府是皇帝的钱袋子,里面装的可都是天子的体己钱。
大明的财政开支主要有两大块,一是正常的政府开支,包括军费、政府的日常开支、赈济灾害所需的开销和太仓的积余、储备;二是皇家的日常费用,包括太监、宫女们的工资,皇帝的衣食住行、婚丧嫁娶……
大明开国一百五十多年,只见有人贪污,还没听说过有人敢动皇帝的钱。
平秋里这一惊,几乎晕厥过去。他已经明白,这钱肯定是孙淡和毕云从内藏府中调出来的,事先也做了手脚,用剪子将五十两的银梃都剪成了散碎银子。他自己也是一时不防,竟中了孙淡的圈套。
孙淡这个计谋从头到尾,为期大半个月,一环扣一环,丝丝入扣,让人不知不觉就被圈了进去。这其中,孙淡把自己的心思把握到十足,这份精明让人即惊且怒,又不得不佩服到五体投地。
一想到自己被孙淡和毕云联手栽赃,而且,这毕云身为内侍,又是皇帝的红人,利用东厂的力量对付自己,无论怎么看,这回都没有反盘的可能。
平秋里心中也是奇怪:这个孙淡怎么可能有这么大势力调动东厂的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平秋里现在所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他只觉得心中一团混乱,惨然地看着孙淡,笑道:“好狠毒的手段,平某上次虽然输给你,可心中却不以为然。诗词歌赋,小道尔。可在钱庄的事情上败北,平秋里真是服了。平某在京城的布局,本稳妥贴切,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漏洞,可就因为你,平秋里多年的筹划付之东流。这辈子也看不到翻身的希望了,好,好得很!”
说着说着,他一张脸变得狰狞起来,脸上的肌肉都在扭动。
孙淡心中一个咯噔,知道这家伙已经快要疯狂了。人只要一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得防他做搏浪一击,给自己来一个鱼死网破。
想到这里,他悄悄朝毕云身边靠了一步。
平秋里武艺高强,也只有老毕能治住他。
果然,当一个东厂番子怒喝一声:“废话什么,还不束手就擒,随我们回去说话时。”那平秋里身体一弹,整个人如一道青烟一样飘起,双手一扬就是十几道寒光脱手朝孙淡袭来。
就在这个瞬间,朝阳突然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辉煌的光芒中,满天都是尖锐的破空声。眼前除了红色的阳光就是夺目的金属光点。
孙淡现在是躲藏无可躲,只能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脑袋和心口要害。
“好大胆子!”光芒中传来毕云又惊又怒的叫声。
孙淡眼前出现一道黑色人影,紧接着是呼呼的飓风一样的风声。
却原来,平秋里这垂死一搏将身上剩余的十几枚钢钉都射了出来,准备在瞬间至孙淡于死地。可因为孙淡已经提前一步走到毕云身边,没办法,平秋里只能顺手将毕云捎带上了。
这十多枚钢丁密密麻麻在空中如同一片乌云,当头朝毕、孙二人头上罩去。
毕云大为惊怒,此刻他也是躲无可躲,只能舞动双掌在身前织成一道掌墙,试图用肉掌接下平秋里的暗器。
好个毕云,不愧是大内有名的高手,只听得一真雨点般的“噗嗤!”声,那十多枚钢钉竟被一个不剩地插到他的手心,无数血点子飞溅而起,和在朝阳中,红得发黑。
“保护厂公!”
“保护孙先生!”
东厂番子们大惊,同时发出一阵大叫,拔出兵器扑了上来。
甲板上空间狭小,平秋里一招重创了毕云,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若被东厂中人裹住,纵有千般手段,也会被瞬间扑倒在地。
他顾不得再取孙淡的姓名,双手一伸,抓住甲板上的一根竹蒿,狠狠朝水中一刺。借着这股力飞上半空,如撑杆跳一样朝旁边一条船上落去。
“好厉害!”孙淡看得眼花缭乱,不觉叫出声来。
他也随冯镇这个高手学了几个月武艺,身体比起以前不知强健了多少。可真同人动手,遇到如平秋里和毕云这样的高手,就如三岁孩童一样,根本插不上手。
说时迟,那时快。平秋里刚落到那条船上,立即使了个千斤坠的法子,使劲在甲板上一踩。只听得“咚!”一声巨响,那条船深深吃水。
接着这一股强大的反作用力,平秋里再次腾空朝岸上落去。
此刻,码头上的工人们已经开始上工,岸上还有不少贩子正在叫卖。平秋里一落岸上,立即冲翻了一个卖混沌的摊子,被那一锅热汤热汁烫得疼不可忍。
他硬是忍着没有哼一声,甚至连头也没回,转眼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求情
“厂公,你受伤了!”
现在的毕云的一双手已经被钢钉扎得如同刺猬一般,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钉子。有鲜血涌出,顺着手腕不住滴落。
毕云“嘿!”一声:“好厉害。”又对众人道:“死不了,你们管我这个老朽做什么,还不快去抓人犯。”
可平秋里逃得极快,转眼就看不见了。码头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又不想引起骚乱,暴露了身份。想了想,毕只得叹了一口气:“还是别追吧,回船,押着银子随咱家回京城。”
很快有机灵的番子上来一一从毕云的掌心将钉子逐一拔出,又用烈酒洗了伤口,这才裹上一层纱布。
还好,毕云掌心的伤口不深,也就破了一层油皮的模样,养上两天就应该能够痊愈。
孙淡有些可惜那瓶清洗创面的白酒,像这种起码有三十八度以上的蒸馏白酒在明朝非常昂贵,非富家大贾不能享用,看毕云的伤也不厉,用白酒,浪费了。
这个平秋里暗器功夫不错,可用钉子做暗器,力道不够,也没什么威力,还不如用飞刀。
不过,当孙淡看到一枚插进甲板的钉子时,心中却是一凛。那颗钉子深如甲板两寸,就好象是被人用锤子砸进去一样。光这份力量,已经不逊于普通弓箭。
若普通人被平秋里的钉子射中,也会受到极大的伤害。
可毕云的掌心一口气中了那个多钉子,怎么才受了点轻微的皮外伤?
大概是看出了孙淡的疑惑,毕云解释说:“静远你也别犯嘀咕,倒不是平秋里手下留情,实在是咱家这双手已经练得如生牛皮一样结实了。”
孙淡这才恍然大悟:“毕公是练铁砂掌的,我说怎么没受什么伤。”
毕云:“嘿,你倒盼着咱家吃苦头?老实同你说吧,当初练武的时候,咱家还是吃了不少苦头的。每天要用药水浸泡双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