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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明白她可以照自己的愿望做了,就向他表示感谢。爵爷先是责备她,怪她说服了他;又抱怨说,他总是要照她的愿望去做;最后他说:‘你保证不会秘密地去同他告别,那末我就同意,否则办不到。’小姐听了这话,非常伤心,但她毕竟答应了;爵爷这才满意了,因为修道院长和他两人都怕她会来看您。唔,事情还没有完哩;后来小姐要送两匹马,爵爷无论如何不同意;小姐要送一张狼皮和一袋钱,爵爷也无论如何不肯。可是他不肯由他不肯!如果她要烧掉房屋,爵爷最后也会同意。因此我带了两匹马、一张狼皮和一袋钱来了。”
“好姑娘!”兹皮希科想。过了一会儿,他问道:
“那么,修道院长没有找麻烦么?”这个捷克人是个机灵的随从,他明白眼前所发生的是怎么回事,就笑了笑回答说:
“他们两人都小心地对修道院长严守秘密;可是等我离开兹戈萃里崔之后,他一旦发觉了这件事,会出什么岔子,那我就不得而知啦。有时候他会对小姐叫嚷,但是,过后他又注意着她是否受了委屈。有一次,我亲眼看见他责骂过她之后,就到箱子里去拿出一条项链送给她。这条项链非常美丽,即使在克拉科夫也买不到比它更好的。她也制服得了修道院氏,因为她自己的父亲对她的爱也不见得超过他。”
“那倒是真的。”
“千真万确!”
他们不说话了,在风雪中骑马前进。兹皮希科突然勒住了马;因为路旁的树林中传来一个被风声掩住的悲伤的声音:
“信徒们,帮助天主的仆人摆脱灾难吧!”
这当儿,有一个穿着教士服装的人奔到了大路上,向兹皮希科大喊起来:
“不管您是谁,阁下,请帮助一个遭难的人吧!”
“你遭了什么难?你是谁?”这个年轻的骑士问道。
“我是天主的仆人,虽然还没有得到神职;今天早晨驮着我的圣物箱的马匹跑掉了。我赤手空拳单独留下了;到了黄昏,树林里的野兽就要吼了,除非您救我,否则我会死掉。”
“要是我让你死掉,”兹皮希科回答,“我就要对你的罪孽负责;但是我怎能相信你说的是实话呢。在大路上游荡的强盗多的是,你也许是一个拦路打劫的强盗!”
“您可以相信我,阁下,我可以把那些箱子给您看。有好多人都愿意拿满满一袋金子来换这里头的东西哩;但是我可以送给您一些,只要您带着我和那些箱子一起走。”
“你告诉我说,你是天主的仆人,却不知道人必须救助旁人,不是为了现世的酬谢,而是为了神灵的报答。但是,如果马把这些箱子都驮走了,你现在怎么还会有呢?”
“狼群在森林里把那匹马吃掉了,留下了箱子;我把它们搬到了路上,就等着慈悲和援助。”
为了要证明他说的是实话,他指着放在松树下的两只皮箱。兹皮希科仍旧怀疑地看着他,因为这人看来不诚实,他的口音又说明他是从边远地方来的。可是,他并不拒绝帮助他,允许他去骑捷克人牵着的那匹马,带着那两只很轻的箱子。
“愿天主保佑您频立战功,勇敢的骑士!”陌生人说。
他看到了兹皮希科的年轻面孔,又柔和地补上一句说:
“也增加您的胡须,”
他骑着马走在捷克人身旁。一时间他们无法谈话,因为风猛烈地刮着,在森林里呼啸着;等到风势减弱,兹皮希科听见他在后面跟那个捷克人在进行着这样一场谈话:
“我不否认你到过罗马,但是你看起来像个酒鬼,”捷克人说。
“说话小心些,免得遭受永世的天谴,”陌生人回答:“同你谈话的是一个去年复活节和教皇一起吃过煮鸡蛋的人。这样冷的天气,别跟我提起酒;不过,如果你身上带有一瓶葡萄酒的话,那末给我喝两三口,我就赦免你一个月炼狱的苦难。”
“你还没有受过神职,我刚才听你说过还没有。你怎么能赦免我一个月炼狱呢?”
“我还没有行过神职授任式,但是我已经受过剃度,因为他们允许这样做;再说,我随身带着免罪符和圣物。”
“在箱子里么?”捷克人问。
“是的,在箱子里。如果你看到我箱子里所有的东西,你就会扑倒在地上,不但是你;所有森林里的松树和所有的野兽都会倒了下来。”
这个捷克人本来就是一个聪明而有经验的随从,他怀疑地望着这个出卖免罪符的小贩,说道:
“狼群吞噬了你的马么?”
“是的,它们吞噬了我的马,因为它们是魔鬼的亲戚。如果你有葡萄酒,就给我一些;虽然风停了,可是我还很冷,因为坐在路旁太久了。”
捷克人不肯给他什么葡萄酒;于是他们默默地骑着马走去,后来,陌生人又问起来了:
“你们上哪儿去?”
“很远。先到西拉兹。你同我们一起去么?”
“我也得去。我要睡在马房里,也许明天这位虔诚的骑士先送我一匹马;那我就要到更远的地方去。”
“你是从哪里来的?”
“从普鲁士爵爷们的治下来的,离玛尔堡不远,”
兹皮希科听了这话,就回过身去,招手叫陌生人到他身旁来。
“你是从马尔堡来的么?”他说。
“是的,阁下。”
“你大概不是日耳曼人吧?你说我们的话说得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日耳曼人,人们叫我山德鲁斯;我说你们的话说得好,是因为我生长在托纶涅,那里人人都说这种话;以后我住在玛尔堡,那里也是一样。呸!连十字军骑士团团员们都懂你们的话。”
“你离开玛尔堡多久了?”
“我到了圣地,然后到君士坦丁堡,到罗马;又从罗马经过法兰西,到了玛尔堡,再从那里带着圣物到玛佐夫舍去,虔诚的天主教徒为了拯救他们的灵魂,都非常爱买这些圣物。”
“你到过普洛茨克和华沙么?”
“这两个城市我都到过。愿天主赐给那两位公爵夫人长寿!说起公爵夫人阿列克山特拉,连普鲁士的爵爷们都非常尊敬她,因为她是一位虔诚的夫人;公爵夫人安娜·雅奴绍芙娜也是虔诚的。”
“你在华沙看到过她的朝廷么?”
“我不是在华沙而是在崔亨诺夫看到过的。在那里,公爵和公爵士人都殷勤地款待了我,给了我优厚的礼物,这是作为天主的仆人理当得到的。我把圣物留给了她们,这些圣物将给她们带来天主的祝福。”
兹皮希科想要问问达奴莎;但是他明白,信任这个出身低微的陌生人是不智的。因此静默了一下之后,他问:
“你带的是哪一种圣物?”
“我带的是兔罪符和各种圣物;有各种各样的免罪符;有全免罪符,有的免五百年,有些免三百年,有些免两百年,还有的时间更短些,价钱也便宜些,所以连穷人也能够买来缩短炼狱的磨难。不论是赦免未来罪孽和过去罪孽的免罪符,我都有;但是阁下,请别以为我把卖得的钱自己上腰包。我只要一片黑面包和一杯水就满足了——那就是我所需要的一切;其余的钱我带到罗马去,以便积攒一次新的十字军征伐费用。不错,有许多骗子带着假免罪符,假圣物,假印信和假纪念品;他们理当受到教皇下令缉拿;但是我却受到西拉兹的修道院方丈①的诬害,因为我的印信都是真的。阁下,瞧这封漆,请您告诉我,您的看法怎样?”
①天主教的修道院方丈,或作住持,在大修道院中相当于副院长。
“西拉兹的修道院方丈怎么样?”
“啊,阁下!我怕他染上了威克里夫①的异端邪道。如果像您的侍从告诉我的,您是上西拉兹去的话,那就最好不要让他看见我,因为我不愿意引导他犯亵渎圣物的罪。”
①约翰·威克里夫(1320?一1384),英国宗教改革家,对欧洲各国宗教改革运动的发展起过影响。
“明白地说,这意思就是,他认为你是个骗子。”
“如果问题牵涉到我自己的话,那我会为着同道之谊而宽恕他;但是他亵渎了我的圣物,这使我很担心,他将永远坠入地狱。”
“你卖哪些圣物?”
“戴着头巾的人是不该谈论这些圣物的;但是这一次,因为有许多现成的免罪符,阁下,我允许您不除下头巾,因为风又刮起来了。这样您得买一张免罪符月n就不算您有罪了。我哪一样圣物没有?我有一只驴蹄子,这只驴是耶稣一族逃人埃及的时候骑过的;这是在金字塔附近找到的。亚拉冈①的国王出过我五十个‘德克’②。我有一根天使长加百列③翅膀上的羽毛,这是他在报喜的时候掉下来的;我有两只鹌鹑头,这是送去给沙漠中的以色列人的;我有异教徒想要用来煎熬圣约翰的油;有雅各梦见过的那张梯子的一块梯级;有埃及的圣马利的珍珠和圣彼得的钥匙上的一些锈屑。实在无法一一数说。我很冷,您的侍从又不肯给我酒喝。”
①西班牙东北部地名,古为一王国。
②古威尼斯金币。
③关于天使长加百列报喜的事,详见《路加福音》第一章第二十六——三十节。
“如果都是真的,那都是些宝贵的圣物啦!”兹皮希科说。
“‘如果都是真的’?您可以从您的侍从手里拿过矛枪来瞄准吧,因为魔鬼就在您身旁,全是它叫您产生这种想法的。阁下,快快挡住它,让它跟您保持着一根矛的距离。如果您不愿遭受厄运,那就从我这里买一张免罪符去吧;否则您所爱的某个人就会在三个星期之内死去。”
兹皮希科被这个威胁吓住了,因为他想到了达奴莎,于是说道:
“不相信你的可不是我,而是西拉兹的黑袍教修道院的方丈。”
“阁下,您自己瞧瞧火漆印吧;至于那修道院方丈,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因为天主是赏罚分明的。”
但是当他们到达西拉兹的时候,却发现修道院的方丈还活着。兹皮希科去看了他,并且出钱举行了两次弥撒:一次是为了给玛茨科的健康还愿,另一次是为了保证实现孔雀毛的誓言。修道院方丈是个外国人,出生在西利亚,但是他在西拉兹住了四十年,学会了一口好波兰话,并且是十字军骑士团的大敌人。因此,获悉了兹皮希科的计划之后,他说:
“他们将会受到更大的惩罚呢;但是我不劝阻你,因为你是凭你骑士的荣誉许下的愿;他们在这块土地①上那样行凶作恶,波兰人惩罚得他们再厉害些也不算过分。”
①指西拉兹。
“他们干了些什么?”兹皮希科问,他急于想知道十字军骑士团的罪行。
这位修道院老方丈交叉着双手,高声朗诵着“长眠”的待文,然后坐在一张板凳上,闭了一会儿眼睛,仿佛他在集中思想;终于他开始说了:
“是沙莫杜尔的温赞蒂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我当时才二十岁,刚同我叔父彼卓尔达主教从西利亚来。十字军骑士攻打这市镇,还放了火。我们从城墙里可以看见,他们怎样在市集广场上所掉男人女人的头,怎样把小孩扔进火里去。他们甚至杀神甫,因为他们在狂怒之中什么人也不放过。米柯拉伊修道院方丈因为出生在尼尔布洛,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