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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继续闲聊,虽然话谈得不多,但是他们在一起时,埃莉卡心中有数,房里的其他人,包括亚当公司里的两个人在内,都在偷偷朝他们着。不用说,有些人记起了以前听到过的风言风语,也包括《底特律新闻报》上报道皮埃尔和埃莉卡的新闻,在当时那正是她不堪苦恼的心事。
亚当踱过来,同他们待了片刻,向皮埃尔问了好。不大一会,亚当又走开了,接着皮埃尔也告退了,说是因为明天要比赛,得睡觉去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埃莉卡,”他又咧嘴一笑说,接着又眨了眨眼睛,好让埃莉卡领会这句不难领会的俏皮话。
哪怕那样子提到了睡觉,尽管话说得笨,但还是留下了影响,埃莉卡就此知道,她同皮埃尔的那段私情还远远没有完全了结。
这会儿是第二天的中午,两次盛大车赛的第一次——凯恩布雷三百哩车赛——再过半小时就要开始了。
埃莉卡离开了那套房间,走下楼去。
在直升飞机里,凯思琳·休伊森讲道:“这样的确相当招摇。不过,我看,比干坐着等红绿灯要好得多。”
那是架小型直升飞机,一次只能载两个乘客,第一批从安尼斯顿送到塔拉德加赛车场的,就是业务副总经理的妻子和埃莉卡。凯思琳·休伊森长得清秀,平时不爱抛头露面,年龄五十开外,是出名的贤妻良母,但是有时候也能毫不退让地对付她那个威风凛凛的丈夫,换做他的其他亲友同事,那就办不到了,他们也不敢那么样对付他。今天,她象往常一样,随身带着花边活,即使在飞行的几分钟里也照样编织。
埃莉卡只是笑笑表示同意,因为飞行时,直升飞机的噪音闹得人没法谈话。
飞机下面掠过了亚拉巴马州的红褐色土地,只见其中是一片青葱茂盛的牧草地。太阳高高照着,天上没一丝云彩,干燥清新的微风吹得空气暖洋洋的。虽然再过几天就是九月了,也还是看不出丝毫秋色。埃莉卡选了一套薄薄的夏装;她看到的其他妇女,多半也是这样打扮。
她们的飞机在赛车场内的空场上着了陆。空场上已经停满车辆,挤满车赛迷,有的人还是在这儿露营过夜的呢。从跑道底下的两条双线交通隧道里,还有更多的汽车正络绎不绝驶进来。在直升飞机着陆坪上,有一辆汽车和一个司机在等候凯思琳·休伊森和埃莉卡;一条进口隧道的交通停止了片刻,道上的控制装置倒换了一下,她们的汽车就穿过隧道,向跑道的大看台一边疾驶而去。
南北两面和山上的大看台,也都是人山人海,沿着一哩长的看台,他们头上顶着目前还是热辣辣的太阳,眼巴巴地等着开赛。看台上有几个包厢,那两个女人刚到了一个包厢里,靠近起跑线的一支乐队恰好奏起了《星条旗》。有个女高音的歌声从广播里传送过来。观众、选手和办事人员,不论在哪儿,多数都站着。赛车场上乱哄哄的闹声顿时静了。
一个带着曼声曼气的东南部口音的牧师,抑扬顿挫地祈祷道:“上帝阿,请你留意比赛选手的安全……我们称谢你赐给我们今天的好天气,感谢你赐给这地方的好生意……”
“对极了,”哈伯·休伊森坐在公司的包厢前排,毫不掩饰说。“但愿许许多多的现金出纳机,包括我们的在内,都玎玲玎玲的响。管保有十万观众。”簇拥在业务副总经理周围的一批公司人员和他们的妻子,都恭恭敬敬陪着笑。
休伊森是个小个子,漆黑的头发剪成平顶,一身精力仿佛从皮肤里散发了出来,他冲出身子,好看清挤在赛车场上的一群群观众。他又对大家郑重其事说:“汽车比赛已经成为第二项红得发紫的运动;不久就会成为第一项的。场上所有的人都对发动机罩下面的动力感到兴趣,谢天谢地!——可不要去理那帮假正经的狗崽子说什么人们对此不感兴趣。”
埃莉卡坐在第三排,旁边坐的是亚当。包厢里的一排排座位从前到后逐层升高,而且还有遮阳。这时,凯思琳·休伊森早已坐到了后排的座位上。
她刚才跟埃莉卡走进包厢时,对埃莉卡说过:“哈伯要我一起来,可是我对车赛实在不喜欢。有时候看了叫人害怕,有时候叫人伤心,我可真不知道这有什么意思。”现在,埃莉卡看得见那个老太坐在后排在忙着编织花边。
这个包厢也好,其他几个包厢也好,都在南面大看台上,居高临下,整个赛车场都一览无遗。前面就是起点、终点线,左右两边是倾斜的弯道,看得见空场那边的北直道。空场这一边,是一些修理加油站,这会儿挤满了身穿工装的机修工。所谓修理加油站,都有便道可以出入跑道。
在公司包厢里,除了其他客人,还有斯莫盖·斯蒂芬森。亚当和埃莉卡都跟他攀谈过几句。在通常情况下,经销商是不可能跟高级领导一起坐在这儿的,但是在赛车会上对斯莫盖却是另眼相看,因为他从前是个赛车明星,有不少老一辈车赛迷对他的大名依然敬崇备至。
公司包厢旁边是记者席,那里有几张长桌和几十架打字机,一排排座位也是逐层升高的。在今天到场的大多数观众当中,只有这些采访记者在奏国歌时大大咧咧地不站起来。此刻,他们多半都在嘀嘀嗒嗒打着字,埃莉卡透过旁边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他们,她不禁暗暗纳闷,比赛还没开始呢,有什么能让他们洋洋洒洒大做文章的。
但是开赛的时间毕竟快到了。祈祷已经结束;牧师、游行队伍指挥、女乐队长、乐队和其他无关紧要的人物都一一离开了。现在跑道上空荡荡的了,五十辆比赛车,排成长长两行,停在起跑的位置上。一如往常,开赛前的最后片刻,整个赛车场上气氛越来越紧张了。
埃莉卡在节目单上看到,皮埃尔是列在起跑行列的第四排。他的汽车是29号。
指挥塔,高高耸立在跑道上空,是赛车场的神经中枢。塔上可以通过无线电、闭合电路电视和电话指挥起跑司令员、跑道信号灯、定速车、维修车和急救车。车赛指挥在主管控制台;他是个态度从容、说话沉着、穿着一套办公服的年轻人。他身旁的播音间里坐着一个只穿衬衫的实况报告员,在车赛中,他的声音自始至终会从广播系统传送出来。后面的一张办公桌旁,有两个穿制服的亚拉巴马州警,他们是指挥非跑道区交通的。
车赛指挥正在同手下工作人员联系:“全场的灯都管用了吗?……行……
跑道上没障碍了吗?……都准备好了……本塔对定速车讲话:准备好出发了吗?……好,点火开车!”
一位来看比赛的海军上将,站在空场中的坛上,从赛车场的广播里,向赛车手发出了传统的命令:“各位先生,发动你们的发动机!”
接下来就响起了车赛中最最扣人心弦的声音:山崩地裂似的发动机吼声,好比五十个乐队在演奏瓦格纳乐曲中的渐强音,声浪淹没了整个赛车场,逐渐泛滥到几哩外的地方。
一辆定速车,上面插着的一面面燕尾小旗有如波涛汹涌,倏一下驶上了跑道,车速越来越快。跟在定速车后面,比赛车出发了,这时依然两车一排,在不记分的开头几圈始终保持起跑时的队形。
预定有五十辆汽车起赛。四十九辆汽车出发了。
一辆鲜艳夺目的红色轿车,编号06,是用非常惹眼的金漆漆成,硬是发动不起来。专管这辆汽车的修理加油站人员,冲上前去,拚命抢修,也无济于事。最后就把汽车推到修理加油站的墙后去了,这辆汽车一推走,恨得那个赛车手把头上的安全盔扔到了车后。
“可怜虫,”什么人在指挥塔上说了一句。“是全场最漂亮的一辆汽车呢。”
车赛指挥开玩笑说:“他擦亮汽车的时间花得太多啦。”
在开头第二圈时,全部比赛汽车依旧没有散开,车赛指挥用无线电通知定速车说:“加快速度。”
定速车驾驶员顿时听从照办。速度加快了。雷鸣般的发动机声越来越响了。
跑完了第三圈,定速车完成了任务,按着信号指示,退出了跑道。一下子开进了修理加油站。
在大看台前面的起点、终点线那儿,起跑司令员的绿旗在半空中挥动了一下。
一百一十三圈艰辛的三百哩车赛开始了。
一开头就争得激烈,一辆辆汽车快得如同风驰电掣。在最初五圈里,一个名叫杜利特尔的赛车手,驾着12号车,一下冲过了密集在前面的一批汽车,领了先。38号车从后面象箭出弦一样飞赶上来,驾车的是个翘下巴的密西西比人,车赛迷都管他叫“拚命郎”。这两个人都是赛车行家和一般观众心目中的红赛车手。一个新赛车手,驾44号车的约翰尼·格伦兹,是“黑马”,出人意外,跑上了第三名。皮埃尔·弗洛登海尔驾着29号车,紧跟在格伦兹后面,转眼间就赶过了一批汽车,一跃而为第四名。那最前面的两辆汽车忽而你前忽而我后地轮流领先,跑过了二十六圈。于是,杜利特尔驾驶的12号车,由于点火系统出了毛病,接连两次开进了修理加油站。这一来,他落后了一圈,后来,汽车里冒出了浓烟,他只得退出比赛。
杜利特尔一退场,驾44号车的新手约翰尼·格伦兹顿时成了第二名。驾29号车的皮埃尔如今名列第三了。
跑到第三十圈时,发生了一个小小的不幸事故,原来跑道上发现了碎石和泼出的汽油,就此挂出了警戒旗,招呼减低赛速,趁机清除跑道,铺上白沙。约翰尼·格伦兹和皮埃尔也随同其他几个赛车手,利用不算比赛的几圈,把汽车开进了修理加油站。他们两个人都让车换了轮胎,加了汽油,没过几秒钟又把车开走了。
不大一会,警戒旗收起来了。恢复了原来的赛速。
皮埃尔正在设计取胜——紧紧跟在其他汽车后面,趁此利用这些汽车造成的部分吸力,节省自己车上的燃料,减少发动机的损耗。来这一手要担风险,但是只要用得巧妙,就可以在长距离比赛中取得胜利。有经验的观众看出皮埃尔是在以退为进,积聚力量,回头就好开足马力,冲上前去。
亚当对埃莉卡说:“至少可以说,我们希望他下的就是这着棋。”
在目前几个领先的赛车手当中,只有皮埃尔驾驶的是公司的一辆汽车。
因此,亚当和哈伯·休伊森等人都在给皮埃尔打气,一心希望过会儿他会跃居第一。
每逢埃莉卡去看汽车比赛,修理加油站的工作之快,总是不由她不着迷。
事实是,站里总共五个机修工,只消一分钟就好换上四只轮胎,加好汽油,同赛车手商量几句,让汽车再开出去,有时候连一分钟都用不着。
“他们经常练习,”亚当告诉她说。“一年到头,几个钟点几个钟点的练习。他们的一举一动决不白白浪费,他们彼此之间决不相互碍事。”
他们邻座的那个制造部副总经理,朝着他们斜睨了一眼。“他们那种人在我们装配厂里倒可以用上几个。”
据埃莉卡知道,修理加油站的工作快慢,也可以决定比赛的胜负。
那领先的几辆赛车跑到第四十七圈时,有辆蓝灰色汽车驶上奇陡的北弯道,一下控制不住,飞出了跑道,右侧朝天,摔在空场上不动了,赛车手倒没有受伤。不过,蓝灰色汽车在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