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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部分貂毛就给粘在座垫上,把大衣糟蹋了。布雷特轻轻打了个唿哨。
“销售部用计算机作了一次调查,”赫伯斯坦透露了这个照我看,还有更多的信会寄来呢。”“你们明明已经做过试验了。”布雷特把信夹递回去。
“那么结果怎么样?”“结果表明,一切简单得很;问题在于,事情没有发生以前,谁也没想到。你坐在座垫上,料子一受压,顿时张开了。不用说,那也很正常,但是碰到这种料子,金属线也一起张开了,那本来也没什么,只要你没穿貂皮大衣就不成问题。可是,如果你穿了,有些细毛免不了伸到金属线之间的隙缝里。人一站起来,金属线合拢了,貂毛给夹住了,结果,免不了从大衣上拉下来。你在一段马路上兜个圈子,就可以把一件价值三千元的大衣毁掉。”
布雷特咧嘴笑了。“要是传扬出去,那么全国凡是有旧貂皮大衣的女人都会冲出来坐一次汽车,回头再来要求赔偿一件新大衣啦。”
“可没有人在发笑。上面管理处已经在拉告急警报了。”
“那种料子不生产了吗?”
赫伯斯坦点点头。“就到今天早晨为止。从现在起,我们这里还要拿新的料子另外做个试验。很明显,那就叫做貂皮试验。”
“早已销出去的那些汽车座垫怎么样呢?”
“天知道!我很高兴,那倒用不着我去伤脑筋。最近听说,这件事一直闹到董事长那里了。据我知道,要求一提出来,法律部门就悄悄解决了。尽管估计到其中会有几起是假的,但还是花几个钱为妙,只要有机会把整个事情包起来。”
“貂皮包包?”
设计室头头虎着脸说:“少给我开这种无聊玩笑。所有这些情况,日后你通过各种途径,也会知道,不过,为了‘参星’起见,我想你跟另外几个人应当早知道。”
“谢谢。”布雷特想一想,点点头。这是实话——“参星”计划不得不改变了,尽管这一方面的事不由他负责。不过,他为了另一个原因,还是一样感激。
他这就决定了,在今后几天里,要不调辆汽车,就得把他手里那辆汽车换个座垫。布雷特的汽车座垫面子用的是金丝柳条锦,而且,再巧也没有,他打算下个月买一件貂皮大衣当生日礼物送人,他可不愿意看到这件礼物给搞坏了。这件貂皮大衣,准会给穿上,坐进他的汽车里,是准备送给巴巴拉的。
巴巴拉·扎勒斯基。
六
“爸爸,”巴巴拉说,“我要在纽约住一两天。我想我应当让你知道一下。”
从电话里听得到一片工厂里的噪音。巴巴拉不得不花了几分钟,等候接线员在厂里找到马特·扎勒斯基;现在,看样子他是在靠近流水线的地方接电话。
她父亲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非住不可啊?”
她说得稀松平常:“哦,还不是老一套。广告公司的客户问题。要开些会,讨论下一年度做广告的事;他们要我在这里开会。”巴巴拉在耐着性子。
其实,她用不着解释,倒象她还是个小孩,要大人允许晚一些回家似的。要是她决定在纽约住一星期,住一个月,或者永远住下去,那不就结了吗。
“晚上回家,早晨再去,行不行呢?”
“不行,爸爸,不行。”
巴巴拉但愿这一回不要讲讲再争论起来,弄得她不得不指出,她已经二十九岁,是个法定的成年人,在两次总统选举时投过票,而且还担任着一个要职,在这上面也有一手。说起来,这个工作例也使她手头宽裕,随时都可以让她另立门户,只是因为她知道母亲去世后父亲一个人很寂寞,再则她也不愿意让他的日子过得更糟,所以还跟他住在一起。
“那么你什么时候回家呢?”
“到周末准定回家。这以前,你没我侍候也好过日子。要注意你的溃疡。
我说啊,那病怎么样了?”
“我早把它给忘了。要考虑的事太多啦。今天早晨,我们厂里又出了点问题。”
听上去他很紧张,她想。凡是接近汽车工业的人,包括她自己在内,汽车工业都给了他们那种影响。不管你在厂里工作也好,在广告公司工作也好,或者象布雷特那样搞设计工作也好,到头来,你都会感到心里七上八下,有千斤重担压在肩上。这会儿,这种逼人的压力使巴巴拉·扎勒斯基感到,她得挂断电话,回去参加客户会议。几分钟前,她溜了出来,不用说,那些人还当她到盥洗室去做女人要做的事呢。巴巴拉出于本能,一只手伸到头发上。
象她波兰母亲那样,这是一头浓密的栗壳色头发;长也长得太快,快得真叫人恼火,害得她在美容院里花掉不少时间,其实她哪里愿意花那么多时间呀。
她把头发捋捋平;非这样不可。她的手指碰到了黑眼镜,那是几小时前给推在额角上的,她不由得想起,最近听到有人笑话黑眼镜推到头发那儿,说这是女经理的标志。可是,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呢?她由着眼镜留在额角上。
“爸爸,”巴巴拉说,“我没多少闲工夫。好不好帮我做件事?”
“做什么事?”
“打个电话给布雷特。告诉他,我很抱歉今天夜里不能跟他去玩了,如果他回头要打电话给我,我在德雷克饭店。”
“我说不上我能不能够……”
“你当然能够啰!布雷特在设计中心,这你也完全清楚,听以你只消抓起内线电话来拨一下就行了。我并不要你喜欢他;我知道你不喜欢,你对我们俩都明白表示过好多次了。我只要你捎个口信。甚至连攀谈都可能用不着。”
她语气里掩盖不住心头的急躁,这下子,他们又终于再一次争论起来了。
“好吧,”马特咕咕哝哝说。“我去转告他。可你别发脾气。”
“你也别发脾气。再会,爸爸。请保重,周末见。”
巴巴拉向秘书道了谢,刚才借打的就是她的电话,随后她那四肢修长的丰满身子从坐着的办公桌上一骨碌下来了。她的体态,她自己也知道男人都爱慕,是她母亲传下的又一份遗产,她母亲直到临死前几个月,好歹都流露出强烈的性感,典型斯拉夫民族式的性感,有人就是这么说来的。
巴巴拉是在第三街大厦的二十一层楼上,奥斯本·杰·刘易斯公司的纽约总部。这家公司,比较亲密的称呼,是叫做奥杰刘,为全世界最大的六家广告公司之一,职工有两千人左右,占用摩天大楼的三层楼面。巴巴拉如果要跟底特律通电话,不去刚才借打电话的地方,本来也可以用下面一层楼的一间办公室。那层楼面挤得满坑满谷,是创作人员的鸽子棚,有几间没有窗户、碗橱般大的办公室,是专门留给象她那样到纽约来临时工作的外地职员用的。但是,这天早晨的会议在这儿上面召开,待在上面似乎来得简便些。
这一层楼面是客户的世界。一些广告客户部经理和公司高级职员在这里也各有一套办公室,全都陈设豪华,铺着丝绒地毯,墙上不是挂着塞尚就是韦思或者毕加索的真迹(塞尚为法国“印象派”画家,韦思是当代美国画家,毕加索系侨居法国的西班牙画家。译者注),还有固定的酒柜,有时候搁置不用,有时候开放供应,这要看客户是不是爱喝酒;客户有没有这种嗜好,公司里的人都很熟悉,也用心记在心头。甚至连这儿秘书的工作条件,也比底下一层的某些头流创作天才来得优越。巴巴拉有时候想想,这个公司多少有点象古罗马战舰(指单层甲板大帆船,由奴隶或者罪犯划桨,他们都被锁于底舱,不能自由行动。译者注),虽说底下一层楼的那些人,至少吃饭时还可以喝到马提尼鸡尾酒,晚上可以回家去,如果级别够高的话,有时候也准许上楼。
她顺着走廊匆匆走去。要是在她通常工作的地方,奥杰刘那个陈设朴素的底特律办事处,她的鞋后跟就会发出“嘀哒嘀哒”的响声,可是,在这儿,厚厚的地毯把脚步声都淹没了。经过一扇半掩半开的房门,她可以听到钢琴声和一个姑娘的唱歌声:
千千万万人组成的队伍,
又来了一个快乐的用户,
他们要“飞泡”——请飞跑送来;
我也对它爱得不亦乐乎。
可以十拿九稳,房里面有个客户在听唱歌,而且还会凭着预感,偏见,甚至还要看心情是不是痛快,早餐有没有引起消化不良,来对这个曲子决定可否,这样也牵涉到要不要支出一大笔钱的问题。当然啰,这首歌词糟透了,大概是因为这个客户喜欢陈词滥调,大多数人总是害怕比较别出心裁的东西,他也不例外。可是那乐曲却有一种悦耳的韵律;配上全套管弦乐和合唱队,灌成唱片,说不定过一两个月后,全国大半地方都会哼起这支小调来。巴巴拉想不出“飞泡”到底是什么。是一种酒吗?是一种新的洗涤剂吗?可能是其中的一种,也可能是更加古怪的东西。各行各业的客户,奥杰刘广告公司有着几百个,不过,巴巴拉工作的汽车公司这个广告户头却列在最重要、最赚钱的那一批中。汽车公司的人总喜欢提醒广告公司的人说,单单汽车广告的预算,每年就超过一亿元。
第一会议室的外面,“正在开会”这一红色信号牌仍在忽闪忽闪发亮。
客户们喜爱闪烁发光的信号牌,因为这一来就产生一种重要的气氛。
巴巴拉悄悄走进去,到长桌子中央,一下子坐在她的椅子里。在这间镶着花梨木护壁板、摆着乔治时代式家具、富丽堂皇的房里,另外还有七个人。
桌首坐着基思·耶茨·布朗,他头发花白,温文尔雅,是广告公司广告业务部监察,他的任务,是要尽量避免汽车公司跟奥斯本·杰·刘易斯广告公司发生摩擦。耶茨·布朗的右面,是底特律来的汽车公司广告部主任杰·普·安德伍德(“请叫我杰·普好了”),他年纪还轻,升任这个职位也没有多久,跟广告公司上层人物相处还不十分自在。安德伍德的对面,是头顶光秃、脑子灵活的特迪·奥许,奥杰刘的创作部主任,此人才思横溢,活象泉水喷涌一般。为人沉着,一副教员派头,比许多同事任职都久,向来是一帆风顺的汽车推销运动的老手。
此外还有杰·普·安德伍德的助理,也是从底特律来的,还有广告公司的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创作人员,一个是业务人员,还有巴巴拉,除了这会儿正在给大家添咖啡的秘书外,在场的只有她一个女的。
他们讨论的题目是“参星”。从昨天下午起,他们就在复审广告公司目前已经拟出的广告设计。会上的奥杰刘那一伙人,已经把一套套设计图样拿给客户看了。这客户的代表就是安德伍德和他的助理。
“我们挑啊拣的,最后还留下了这一组图样,杰·普,”耶茨·布朗说,这话虽不是正式对汽车公司广告部主任说的,但也是直接针对他的。“我们认为你们会看出这些图样都别开生面,也许还有点引人入胜。”跟往常一样,耶茨·布朗恰到好处地摆出一种既威严又谦虚的态度,尽管在场的人个个都知道一个广告部主任没什么真正的决定权,而且也不在汽车公司最高领导之列。
杰·普·安德伍德大可不必地厉声说:“让我们看看吧。”
广告公司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