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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他听说这件事,就请我过来说明情况。
郑大人,这娃儿的清白,想来可以说清楚了吧……”
郑仁基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半晌之后,“即便如此,这小奴才刚才口出不逊之言,我岂能容他?”
“若如此,郑大人可以把他送回荥阳,请郑大将军发落就是。
我听说,这娃儿的爷爷,似乎还救过郑大将军。郑大人处置他祖孙,只怕会让郑大将军心里不快。干脆把他祖孙送回去,把情况说明白了,郑大将军自会处置。”
“这个嘛……”
郑仁基心里有些犹豫了。
窦威说的不错,他处置郑世安祖孙,恐怕会令郑大士不满。
本来,郑大士派郑世安祖孙来,就是为了帮他。结果他不想用,还把郑世安赶去了田庄。如今又在不通知郑大士的情况下,要处置这祖孙,郑大士心里岂能舒服?
“既然老大人这么说,那我就饶他们一次。”
崔道林忍不住了,蹦出来说:“老爷,这小贼还偷了您的宣州紫毫呢。”
说着,他示意下人把那笔拿过去了。
不成想窦威看见后,却笑了。
“郑大人,贵管家拿到的宣州紫毫,当有七支。这来历嘛,我倒是知道。呵呵,这本是我送于我那侄孙的生日礼物。前些时候,我那侄孙告诉我,他送给了他的同窗。
娃儿,原来你就是奉节所说的那人吗?”
郑言庆这时候也听出来了,这个老人,是窦奉节的叔祖。
他连忙点头,“原来是老大人。”
“好了,事情我已经说明白了,依我看,郑大人还是再好好找一下,你那条玉带吧。”
说完,他又揉了揉郑言庆的脑袋,带着人走了。
郑仁基和颜师古,把窦威送出了郑府大门。
见窦威走了,颜师古轻声道:“大兄,这件事依我看,还是查一查家里的人,说不定能找出线索。”
“贤弟的意思是……”
颜师古笑了笑,没有接上去。
有些事,他实在不好说的太明白。但心里面,倒也有几分赞同郑言庆的话:这郑仁兄,确是需要好好整肃一下内宅了。
“这是什么?”
颜师古不想再掺和其中,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两个奴仆,捧着一个小筐子,里面放着许多纸张,上面似乎还有字迹。
“颜先生,这是在田庄书房里带回来的东西,是那小贼……哦,郑言庆写的东西。”
不知为何,颜师古对郑言庆的兴趣,越发浓厚了。
这小娃儿胆略不差,还敢和他打赌。加上刚才窦威的出现,让颜师古更觉有趣。
“把这些送到我房间里吧。”
颜师古心中一笑:我倒要看看,这小娃儿胡写些什么?
至于郑言庆祖孙的安全,他倒是不在意。窦威既然发话了,郑仁基也要有些顾虑吧。
第三二章 风暴之端倪(上)
窦威并没有住在洛阳城里,而是住在族村老宅。
夜色漆黑,星辰无踪。但族村老宅里,却是灯火通明。朱红大门外,两盏气死风灯笼随风摇曳,下马桩上,系着一匹老态龙钟的瘦马,正有气无力的打着响鼻。
油篷车在老宅门口停下,门子急匆匆上前,搀扶窦威下车。
“李先生还没走?”
窦威看了一眼门口的那匹瘦马,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门子连忙回答:“李先生在后花园凉亭,说是等您回来……”
“哦,把车卸了,今晚我不再出门,不管是谁来了,都说我不在,听清楚了没有?”
其实,这么晚了,也不会有什么人过来。
窦威如此吩咐,只是告诉那门子:今晚我谁都不见。
门子连忙答应一声,招呼人去卸车马。窦威迈步走进了大门,穿过前堂天井,自小门进夹道,转了几个弯儿,径自来到了后花园中。此时,花园里凉亭中,有烛光闪动。
李基正坐在凉亭里,对着一盘残棋,呆呆发愣。
“九郎,可想出破解之法?”
窦威走进凉亭,李基也没有觉察。
直到窦威在他对面坐下来,开口说话,他才醒悟过来。
“叔父,事情怎样了?”
看着李基急切的表情,窦威心中有些诧异,眉头一耸,沉声道:“都办妥了,事情说清楚了,那娃儿自然不会再有事情。”
说完,他犹豫了一下。
“九郎,你可知那娃儿的出身?”
李基咬着嘴唇,点点头,“我知道,他是郑家一家奴的孙子。”
窦威突然哼了一声,“你既然明知道他出身贱口,为何还要收他做学生?九郎,你知不知道,这要是传扬出去的话,你兄长那边得要受到多少人的耻笑,你怎么如此荒唐呢?”
李基却沉默了。
片刻,他轻声道:“叔父,你觉得会有人传扬吗?
呵呵,如果真有人传出去的话,我人头也早已经落地,又何需再去在意这些事情?”
“你……”
窦威被噎了一下,闭目道:“你放心吧,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我已经让郑仁基把那祖孙送回荥阳去,估计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回来了。”
“叔父……”李基的眼睛陡然瞪得溜圆,盯着窦威说:“你,你怎么能这样做?”
“九郎,我这是为你好。
那娃儿继续留在洛阳的话,你迟早会被暴露。那样的话,对你,对那孩子,都没有好处。现在,他走了……我今天在郑家做足了功夫,只要郑大士不是老糊涂的话,以后断然不会为难那个娃儿。这样一来,你安全了,那娃儿日后也好过一些。
反之,若你让他留在洛阳的话,万一你暴露了,还会连累他,这岂不是害了他吗?”
李基一下子沉默了!
其实,他知道窦威的想法,还是看不起郑言庆的出身。
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有了窦威今日的这番作为,郑言庆就算回了荥阳,也不会过得太艰难。
长长出了一口气,李基捻起一枚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老叔,你知道我为什么收他做弟子吗?”
窦威一怔,摇头笑道:“这件事,我还真想知道。”
“你也知道,当年我曾成家,还有一个儿子。”
窦威的面颊一抽搐,点点头说:“我当然知道……为了这事情,你至今单身,不肯续弦。”
李基说:“老叔,那你可知道,我那孩儿叫什么名字?”
“这,你从未说过,我倒是真不知道。”
李基轻声道:“叫言庆。”
“啊?”
“言扬行举,庆云祥凤。”李基的眼睛有点红了,隐隐闪烁着泪光,“郑家的娃儿,也叫言庆。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差一点以为,他就是我那死去的孩儿……后来,我才知道,他是郑家家奴的孩子,可我控制不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他就是我的孩儿……其实我也清楚,我那孩儿恐怕早就成了一冢枯骨!”
窦威说:“九郎,你也别太难过了,这件事也怪不得你。
再说了,那件事以后,我派人打听过,只发现了小玉的尸体,小玉他哥哥肯定带着孩子跑了,说不定如今孩子正和他舅舅在一起,躲在什么地方,等机会找你呢。”
李基强笑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他怔怔的看着棋盘上的棋子,显得格外悲伤。
而窦威也不好再劝说下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从李基身旁经过的时候,他轻声道:“九郎,逝者已矣,生着如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凡事还是想开些的好。
至于那郑家的娃儿,我会帮你盯着。
你好好在学舍里,别再想那么多了……你哥哥来信说,长安那位的身子骨大不如从前,等他过去了,事情差不多也就淡了。等有机会,他会想办法送你去夏州,到时候情况会好很多。那时如果你还挂念郑家那娃儿,我就豁出去老脸,找郑大士讨要过来,给你送过去就是。不过现在,还是安定些好,莫要再闹出乱子。”
窦威这些话,也是老成之言。
李基不置可否,捻起一枚棋子,啪的拍在棋盘上,久久的,再也没有什么动作。
……
郑仁基坐在后堂上,太阳穴突突直跳,血管都好像要炸开了似地。
崔夫人坐在他的下首,而崔道林和崔生则跪在堂上。门外,郑为善带着族中武士守卫,以防止有人靠近后堂。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仁基闭着眼睛,眼皮子也不抬,冷冷的问道。
他不是傻子,只是以前太相信崔夫人,能少一事就少一事,所以对家里的事情不闻不问。
可今天,他却丢了好大的面子。
先是祖传玉带被偷,又被郑言庆骂了一顿,到最后才发现,他的玉带依旧没有回来。
到了这地步,就算是傻子,也能觉察出这其中的猫腻。
崔夫人朱唇紧闭,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崔道林和崔生两人,则是脸色发青,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刚才不都挺能说的吗,怎么现在一句话也没有了?”
郑仁基强压着怒火,恶狠狠的说:“夫人,依我看,你对这件事应该最清楚,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呢?”
崔夫人抬起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家有贱奴,不知尊卑,仗着老太爷撑腰,为所欲为。如若不好生整治,迟早会成祸害。妾身知道老爷你也不喜欢那一对祖孙,只是碍于老太爷的脸面,不好发作。
妾身只想为老爷分忧,故而设下这一计。
老爷,想来你也看到了,那小贱种丝毫不把你放在眼里,早就该弄死了。可恨这两个不中用的奴才,好端端的一件事情,竟然被他们办成这样,便宜了那小贱种。”
第三二章 风暴之端倪(下)
崔夫人抬起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家有贱奴,不知尊卑,仗着老太爷撑腰,为所欲为。如若不好生整治,迟早会成祸害。妾身知道老爷你也不喜欢那一对祖孙,只是碍于老太爷的脸面,不好发作。
妾身只想为老爷分忧,故而设下这一计。
老爷,想来你也看到了,那小贱种丝毫不把你放在眼里,早就该弄死了。可恨这两个不中用的奴才,好端端的一件事情,竟然被他们办成这样,便宜了那小贱种。”
郑仁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冷,不过没有接口。
“我的唐猊玉带呢,在哪里?”
崔道林连忙向崔生看去,而崔生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把东西交给田庄吕管事的小舅子,他明明说把东西放在了那小贱种的屋子里,可谁晓得竟变成这模样。
老爷,玉带一定是被那小贱种藏起来了,只需严刑拷问,一定能问出来。”
“掌嘴!”
“啊?”
郑仁基不冷不热地说:“我让你自己掌嘴,什么时候我说停了,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愚蠢的东西,还严刑拷问?
你信不信,你今天给了那小贱种一鞭子,明天纥豆陵就能让你尸骨无存。你以为窦文蔚为什么来,还给那小贱种作证?那是在警告我,不要再去找他的麻烦……那小贱种倒是运气不错,居然找来窦家的人给他作证……他应该不知道玉带的下落。”
在洛阳郑家,郑仁基的话就是圣旨,即便是崔夫人也不敢违背。
崔生心知,他今天要倒霉了!
可又不敢不做,于是抬起手来,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重一点,我听不见声音。”
“是!”
崔生快要哭了,再出手时,手上更加了几分力道,打得自己脸颊都肿胀起来,嘴角破裂。
郑仁基恍若没有听见,只是手扶额头。沉吟片刻后,他抬起头来说:“郑为善!”
“在!”
“你立刻带人,持我令牌出城,前往田庄,把那吕管事一家全部拿下,追查玉带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