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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之下,李密只好下令在邙岭休整一日。
但是,他又有些担心秦琼。
秦琼善战不假,不过他现在要面对的对手,和之前却不一样。张季珣不过中上之姿,若非吴县张氏对杨广忠心耿耿,恐怕也轮不到他出镇箕山。李言庆却不同,那可是一个老狐狸!
对,就是老狐狸!
在李密的心里,李言庆年纪虽小,却最为难缠。
想想这李言庆只用了六个字,就迫使李密不得不和翟让火并。
虽说李密赢了,可他知道,那是由于他之前连番获胜而产生的震慑力。一旦他失败了,那些投靠他的各路首领,势必会生出异心。李言庆用的是阳谋,李密就算知道,也无可奈何。不杀翟让,他名不正言不顺,难以服众;杀了翟让,又会让手下生出警惕,对他小心提防。
李密也是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称王。
但称王之后,他必须不断获取胜利,否则麾下各路首领,定然会对他虎视眈眈。
策划了近两个月,李密终于出手。
虽说连连获胜,可李密这心里面,却始终感到不安……
秦琼,能是李言庆的对手吗?于是,李密在战胜了庞玉之后,立刻命王伯当和程咬金前往九山,支援秦琼。
等王伯当和程咬金来到九山的时候,秦琼已经出击。
二人也不敢大意,命本部兵马镇守九山,两人率五百骑军,也是他二人麾下仅有的五百骑军,前往黑石关接应。
可没想到……
八风营几乎是全军溃败,想要再挽回战局,却是不太可能。
李言庆和罗士信麾下兵马虽然不多,可士气旺盛。程、王二人,都领教过李言庆的厉害,一方面这里距离黑石关太近,李言庆万一有援兵过来,连他们二人也要陷进去;另一方面,李、罗联手,程、王未必能够抵挡。若秦琼完好之时,也许还有一战之力。但如今看秦琼的模样,王伯当就知道,秦琼恐怕是难以再战。如此状况下,王伯当也只有撤兵这一条路。
程咬金大喝一声,掌中鎏金槊刺击更加迅猛。
有道是一夫拼命,万夫莫敌。程咬金的武艺本就不弱,这一拼起命来,更是势若疯虎一样。
李言庆和罗士信虽说与程咬金都是在伯仲之间。
可老程拼起命来,却硬生生压住两人,令他二人都抽不出手。
只气得罗士信哇呀呀大叫,李言庆剑眉倒竖。三人走马灯似地大战十余个回合之后,程咬金那憋出来的一股勇气,也渐渐消失。趁盘旋之时,他突然跳出战圈,拨马就走。罗士信和李言庆反应过来,催马就要追赶,就见几十名瓦岗军骑士拼了命的冲过来,将二人拦住。
等言庆两人杀出重围时,程咬金已经跑出很远。
李言庆面沉似水,放下沉香槊,抬手摘下宝雕弓,从胡禄里抽出三支赤茎白羽箭,弯弓搭箭,照准程咬金的背影连珠三箭射出。他这宝雕弓,不同于墨麒麟的短弓,足有三石力道。
连珠箭射出,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声追上程咬金。
程咬金刚才和李、罗二人苦战十几个回合,也已经精疲力竭。不过武将的本能还在,箭啸声传来,他反手封挡,崩开了第一支箭。可另外两支箭紧跟而来,程咬金躲闪不过,正中他身上。一支射中他的肩膀,另一支则没入他的甲胄。
把个程咬金疼的大叫一声,鎏金槊也不要了,抱着铁骅骝的脖子,没名的逃窜……
“士信,穷寇莫追。”
李言庆拦住罗士信,看着渐行渐远的程、王、秦三人,抬起假面,吐了一口唾沫。
“别担心,咱们有的是机会和他们交手。
这一次他们逃过去了,下一次我且看他们,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立刻打扫战场,收兵!”
罗士信恨恨的一拍大腿,点头答应。
他很想杀了秦琼,却也知道军令如山。而且他心中也有点愧疚……若非他那时候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声,秦琼说不定就被李言庆射杀当场。
拨转马头,正好看见那倒在血泊中,已停止抽搐的黄骠马。
罗士信这心里一阵难过,鼻子发酸,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想当初,他的乌骓马,张将军的赤血骝,还有这匹黄骠马,整日在一起。张须陀就好像严父,秦琼如同他的兄长,三人整日寸步不离。罗士信至今仍记得,那时候他们三人,骑着这三匹马,在山岗上指点江山。
而今,张须陀死了!
赤血骝在张须陀死后,撞死在虎牢关下。
黄骠马也死了,为救秦琼的性命;可是秦琼,却和他越走越远,从此后将形同陌路一般……
一只大手,放在了罗士信的肩膀上。
罗士信扭头,却看见李言庆那张盈盈笑脸。
“逝者如斯,将军在天之灵,见你这般模样,定不会开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只看你如何选择……士信,把心胸放开一些,过去的事情,莫再挂念。”
言庆温言而语,罗士信泪如雨下。
李言庆没有再说什么,对正在收拾战场的墨麒麟道:“立刻回去黑石关,让老杜派一辆大车来,把这匹马收回去。真是一匹好马……士信,我原来也有一匹好马,名叫玉蹄儿,随我一同长大。我在高句丽征战时,玉蹄儿多次救我。只是……在我返回故土的时候,累死在河边。
我把玉蹄儿葬在了天陵山里。
将来若有一天我死了,也会让人把我葬在那里,那就能日日和玉蹄儿在一起了。
这匹黄骠马,我也会让人葬在那边。我生来好马,如此好马,义马,我焉能看它曝尸荒野?”
罗士信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泪痕。
“公子,若有那么一天,请将我和我的小乌儿,也葬在您的身旁。”
李言庆呵呵笑了,拍了拍罗士信的肩膀,催马就走。
罗士信则依旧呆立在战场上,看着那匹黄骠马的尸体,半晌后突然一催胯下乌骓,口中喝了一声:“驾!”
从这一刻开始,齐郡的罗士信已经死了。
他现在是李郎君的罗士信,张将军也好,秦大哥也罢,和他再无半点关联。他活着,只为追随李郎君,共闯出一番大好基业!
罗士信的眼中,流露出坚定的神光……
……
黑石关的战事已经结束!
混入关内的二百七十四名奸细,死的死,亡的亡,没有逃走一个。
城楼上,灯火通明。
麦子仲、杜如晦站在城门口,迎接李言庆和罗士信凯旋而归。
费青奴苏邕等一干黑石府将校,静静肃立。当言庆一行人马出现的时候,黑石关上,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
“李无敌!李无敌……”
这黑石关的将校们,曾无数次见证过李言庆的丰功伟绩。
此次大战,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感到惊奇。在他们看来,李言庆获胜,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无敌之名,焉能容宵小玷污?
“恭贺将军,凯旋而归。”
麦子仲杜如晦上前一步,插手行礼。
火光中,李言庆那略显单薄的身躯,此刻在无数人眼里,显得格外高大。
我巩县有李无敌在,我荥阳郡有李无敌在……即便是百万大军来此,又能乃我黑石关如何?
这是一场小小的胜利,可是带来的影响,却无与伦比。
不可否认,李密夺取新郑阳城,占领九山寨,兵临黑石关。虽则大家嘴上说的不害怕,可心里面还是有一些担忧。然后李言庆立刻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打消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以八百破八千,自损十数人,杀敌近千人。
那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使得这黑石关上上下下,原本有些恐慌的心,渐渐平定下来。
言庆下马之后,热烈的和杜如晦麦子仲等人一一拥抱。
“此战大胜,赖黑石上下之功。
待击溃李逆后,我当亲自奏表江都,为兄弟们请功!”
刹那间,黑石关欢声雷动。
一夜未眠的疲惫,随着李言庆这一句话,烟消云散。许多将领,在获胜之后,把功劳归于自己。
而李言庆则把功劳都送给了大家!
即便是在奏表中,只可能提及李言庆……哦,也许会有杜如晦,麦子仲等人的名字,可是在那些士兵的眼睛里,李郎君谦和仁厚,绝对是他们值得追随的最佳人选。
“大家都辛苦了,且都去歇息吧。
苏邕,你带人继续警戒,放出斥候,严密监视九山的一举一动。一旦有情况,立刻告与我知。”
“末将,遵命!”
苏邕领命而去,李言庆则搂住了麦子仲的肩膀。
“麦子,却委屈你一整日,兄弟在府中摆下了酒宴,为你接风,同时也是谢罪。”
麦子仲却连连摆手,“李郎君,谢罪一说还是免了。败军之将,怎当得郎君如此?你不怪罪我,我已是心满意足。”
如果说,在麦子仲初至巩县,镇守九山寨的时候,还有和李言庆较量一下的念头。
那么此时此刻,他已经全无半分这种想法。陛下的眼光果然不差,也许李言庆,才是最适合守护荥阳的那个人吧!
……
黑石关军府,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军营。
中军大帐就设立在军营正中央的一个高岗上,可以将整个军营鸟瞰。一边是直通黑石关城门的宽敞大道,在平常,这条大道上日夜车马不绝,商户不断。洛阳东都许多物资,都要依靠这条大道补给。故而巩县本地人,又把这条路称之为李家门大道。
之所以被称作李家门,还是因为前两年受杨玄感之乱后,荥阳冬季颗粒无收。
李言庆联合荥阳郡各大豪门,开设粥棚,并以工代赈。把通往黑石关的这条路加宽加大,使得运输更加通畅。只因修这一条路,就维持了七八千人一个冬天的生计。去年天灾,李言庆再次以工代赈,重修黑石关。说这条路是李言庆一手修出来的,也不算为过。言庆又是巩县人,巩县百姓自然心向李言庆,于是将这条宽敞的大路,称之为李家门大道。言下之意,过了黑石关,就是我们李无敌的家园。
不过如今,李家门大道非常冷清。
李言庆等人回到军府,远远的就看见那军府台阶上,跪着两个人。
梁老实赤膊被缚,跪在府外,还背着一根荆条,一副负荆请罪的架势。在他旁边跪着的汉子,则是眼泪汪汪,不时的劝说梁老实,让他别作践自己。也幸亏这是三月,春暖花开,天气不算太冷。如若是冬天,梁老实恐怕冻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更别说有精神安慰身旁男子。
“老实,你这又是玩儿的哪一出?”
李言庆跳下马,上前一步,搀扶梁老实。
梁老实人如其名,的确是个老实人。自归顺李言庆以来,做事尽心尽力,甚得李言庆欢喜。
“公子,这家伙是要装可怜,有事儿求您呢。”
雄阔海从门房里出来,用手一指跪在梁老实身边,那个体型粗壮魁梧,几乎和雄阔海不遑多让的男子。
“这家伙叫郑大彪,是混入麦将军队伍里的奸细。
老实认识他,从阿棱刀下将他救出来。可他又害怕您责怪,所以就学三国演义里的苦肉计,装可怜,扮同情呢。”
梁老实顿时急了,“雄大黑子,你不说话会死吗?”
“哼,不会死,会被你气死……我都和你说了,公子胸怀宽广,不会计较这些。可你偏偏不信,非要弄出这一出,我看着恶心。公子,这家伙是听说你回来了,临时脱光跪在这里。”
梁老实恶狠狠的看着雄阔海,恨不得眼睛里喷出火来。
李言庆忍不住笑了!
可未等他开口,一直默不作声的郑大彪突然说:“我才没输。”
“哦?”
李言庆诧异的看了郑大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