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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咬金在犹豫片刻后,终于鼓足勇气,向翟让建议说:“密公谋略过人,想那张须陀,定不在话下。”
翟让闻听,不由得眉头紧蹙。
当初攻取金堤关,被李言庆施以离间之计。
后来翟让也不是没有想明白,可是这心里,始终对李密怀有几分戒心。
“世人只知蒲山公,而不知大将军……长此以往,瓦岗还是瓦岗,却最终不复为大将军之瓦岗。”
这是翟让的哥哥翟弘私下里对他说过的话。
翟让深以为然,加之李密设计说服元宝藏投降,王伯当又射杀了卫文通,使得李密在瓦岗军中,声威日盛。翟让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于李密的压力。所以在返回瓦岗之后,翟让对李密日益疏远,即便是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和李密商议。同时,他还加强了对李密的压制。
比如把王伯当的兵权削去!
比如把房玄藻、王当仁派出去,使之和李密分开……
诸如此类的手段,层出不穷。为的就是让李密知难而退,自己乖乖离开瓦岗。
若是李密真的愿意离开,翟让也不会为难他。昔日李密带来多少兵马,翟让会全数奉还李密。
偏偏,李密好像认准了瓦岗,始终不肯离去。
这也使得翟让对他留也不是,不留爷不是。干脆让李密负责辎重粮草,在瓦岗充当后勤官。
程咬金提起李密,让翟让很不高兴。
可如今状况,似乎还只能向李密请教。
翟让犹豫片刻,终于松口:“既然如此,那就烦劳知节亲自走一趟,请密公前来一同商议。”
就算翟让愿意启用李密,也绝不会亲自过去邀请。
也许这就是成大事者和普通人的差别吧……刘玄德可以三顾茅庐,请得诸葛亮三分天下;翟让呢,即便是有求于李密,也不愿折节屈身。由此可见,魏征说的不错,翟让非做大事之人!
程咬金心里暗自感叹一声,不过在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现。
翟让肯定想不到,他这为了面子的一个行为,却使得心腹爱将生出贰心。
坐在大厅里,翟让还在思考着,一会儿李密来了,究竟是该起身相迎呢?还是坐在原处不动!
不一会儿的功夫,李密带着王伯当,随程咬金走进大厅。
王伯当现在不再领兵,就呆在李密身边,平日里负责保护李密安全,闲暇无事的时候,聆听李密讲解兵法韬略。程咬金过去邀请李密的时候,李密正捧着一部《三国演义》,和王伯当说话。
“三郎,你可知我这一世,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
王伯当摇头道:“学生不知。”
李密把书本合上,轻叹一声,“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初小觑了李言庆。此子端地妖孽无比,以十龄年纪,竟写出这等奇书。这三国演义,初读时我只当做是部荒唐之作。可这些日子来,我每读一次,就多出几分敬重……昔日楚公起事,若得此人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王伯当憨笑道:“我倒不觉得有出奇之处,不过就是喜欢……觉得那李言庆实在厉害,竟把经史演义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呵呵,前几日我和老单老程闲聊,才知他二人也读过这部书。”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李密笑着摇摇头,并没有苛责王伯当。
不过在内心深处,李密已经把言庆,视为头等大敌。
他轻声道:“欲取荥阳,必先取李言庆……三郎,若他日我们和李言庆交锋,你需提醒我今日之言。”
王伯当点头答应。
也就在这时候,程咬金推门进来,邀请李密前去议事。
翟让最终决定,不去迎接李密。
他要让李密知道,他翟让才是这瓦岗寨的主人。
李密迈步走进了客厅,丝毫不以翟让倨傲姿态为意,反而不卑不亢上前,恭敬向翟让行礼。
“未知大将军唤李密前来,有何吩咐?”
翟让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幸亏贾雄站出来为他解除了尴尬,笑呵呵道:“前闻密公有恙,不知如今可曾康复?”
翟让冷藏李密,对外宣称李密身体不好,所以才在后营做事。
李密一笑,“有劳贾军师惦念,李密已然康复,随时听候大将军差遣。”
翟让连忙道:“既然如此,密公快快请坐。”
说着话,他朝单雄信使了个眼色。单雄信连忙请李密上座,而后恭敬奉上酒水,“今日请密公前来,实欲请密公为我等排忧解难。”
单雄信在李密身边坐下,沉声道:“近来我军战事不利,想必密公也有耳闻。
狗皇帝从齐郡调来了爪牙张须陀,整备荥阳兵马,与我等连番交战。此人……确有几分本事,加之身边又有悍将相随,麾下部曲更是训练有素。几次交战,连我都差一点丢了性命。
如今张须陀因大雪封路,粮道不畅,不得不暂时退守牛渚口。
不过来年必有恶战,所以想请密公能指点一二。这张须陀不除,我瓦岗军只怕难以支撑啊。”
单雄信这番言语,其实就是翟让的心思。
不过由单雄信说出来,多多少少让翟让保住了几分颜面。
李密沉吟片刻,又和贾雄邴元真等人交谈了几句,而后起身拱手道:“大将军,若等来年开战,只怕于我等更加不利。”
“哦?”
李密说:“今年荥阳大旱,颗粒无收。又逢严冬,荥阳治下必然是人心动荡。
此时之荥阳,亦最为薄弱。若等来年开春,大地回暖,百姓思春耕农忙,再行开战,我等并不占优势……加之整个冬季,大将军若没有作为,只怕会让军中将士生出贰心。所以,大将军若要挽回劣势,就必须要在今冬开战,再伐荥阳。否则的话,开春后我军定然分崩离析。”
李密做出一副大义凛然姿态,似乎对翟让早先的压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他越是如此,客厅里众人对他就越是敬重。
连带着翟让也生出几分愧疚,连忙起身道:“密公所言极是!不瞒密公,如今我军新败,士气低落。我亦想要和官军决战,然则张须陀治军有方,精于战阵,某实不知该如何应对。”
翟让,低头了!
李密却笑了,“大将军何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张须陀,不过有勇无谋之辈。此前获胜,非大将军不能抵,实他运气耳。此人不通兵法,不懂谋略,更不知天时地利,绝非有真才实学……呵呵,若我是张【。52dzs。】须陀,哪怕是粮道不畅,也断然不会放弃攻击。大将军试想,若张须陀此时不顾一切,猛攻我军,又该如何是好?”
翟让和客厅里众人相视,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莫名轻松。是啊,张须陀也并非真有才学,之前取胜,确是运气。
程咬金问道:“但不知密公可有良策?”
李密说:“张须陀新胜,正是骄横之时。
若大将军敢在此时出兵,他定然不会有防备。我有一计,可令大将军一战功成,将张须陀除掉。
您只需要严阵以待,其余我自会为大将军谋划。”
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怪。
原本众人都提心吊胆,心慌意乱。可李密几句话下来,那点恐慌之情,竟随之烟消云散。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个人魅力吧……
翟让显然不具备这样的魅力,所以才使得所有人陪着他一起担惊害怕。可李密侃侃而谈,气度沉稳,一下子安抚了所有人的心。李密和翟让的差距,也因此而变得格外明显。不过翟让此时还没有发现这种情况。他所要考虑的,是如何战胜张须陀,挽回瓦岗寨低落的士气。
“既然如此,就依密公之计。”
殊不知,他这句话一出口,程咬金和单雄信,都不禁微蹙眉头。
大将军这样子,未免也太失了方寸吧……
且不说程咬金和单雄信心里是如何思虑。
李密和王伯当步出客厅,沿着僻静小路,朝后营行去。
山风罡烈,拂动衣衫猎猎作响。
李密突然道:“三郎,你似乎有话要说?”
王伯当停下脚步,沉吟片刻后,轻声道:“先生不记翟让先前无礼,此乃高义;只是就这样为他效力,日后难免还要被他猜忌。此前先生为他攻取金堤关,反而被他压制。如今……学生倒是觉得,有张须陀,那翟让还不敢怎样。如果张须陀被先生解决,翟让是否会旧病复发?”
李密笑而摇头,“我岂能容他再行压制?”
王伯当一怔,“先生莫非……”
“翟让,已被张须陀杀得丧胆。即便是和张须陀再行交锋,一样会惨败而回。
我今为他出谋划策,绝不容他再有机会压制。三郎,非是我要算计翟让,而是那翟让,不能容我,我不得不算计。”
王伯当眼睛一眯,“先生意欲令蒲山公营出征?”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李密笑着说:“房献伯和魏征早已准备妥当,只是一直欠缺一个机会。
我原本也在为此担心……巩县突然停止了对我的辎重输送,周文举音讯全无,好似凭空消失。单凭时德睿一个人,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故而蒲山公营必须要尽早出击,站稳脚跟。
张须陀,恰巧给了我这个机会!
三郎,你可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吗?翟让和张须陀,一个是螳螂,一个是蝉。而你我要做的,就是躲在暗处的黄雀。只要除去张须陀,翟让休想再轻易将我打压……”
说完,李密凝视王伯当,“三郎,你可愿助我?”
王伯当露出激动之色,插手躬身,沉声回答:“学生等这一日,久矣!”
第三十章 坦白
李言庆并没有动身劝说张须陀。
且不说他能否说动张须陀,就算他立刻动身,张须陀已经退兵。难不成他还能半路拦截,让张须陀再次出击吗?军中令行禁止,最计划朝令夕改。再者说,即便张须陀能被他劝说,也不可能立刻改变主意。毕竟这大军一退,士气随之低落。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李言庆也并不是不知道。现在就算是让张须陀返回攻击瓦岗寨,却未必能产生作用。
所以,言庆最终还是选择,留在荥阳县。
他自己的事情也有很多。请郑仁基出面捐助,倒不算困难。而且李言庆一开口,郑仁基也就答应了。不过,拜访其他世家名门,李言庆也必须亲自前往。鄢陵崔氏、管城崔氏、荥阳潘氏,以及大大小小世胄家族,一一拜访过来,也着实是一件累人差事。李言庆不胜疲乏。
不过这一切辛苦,最终还是产生了作用。
以郑仁基为首的荥阳郑氏,连同荥阳郡治下十三家大小世胄高门,捐赠钱粮共计三十万贯。
三十万贯是什么概念?
在普通年景里,几十贯就足够五口之家一年支出。
不过考虑到今年旱情严重,各地粮食均有大幅度增长。而且自粥棚开设以来,每日涌入荥阳治下的灾民,多达数千人。如此庞大的人口基数,三十万贯,堪堪能使荥阳郡撑过来年春耕。
待到大地回春之后,万物复苏。
灾情会有所缓解,虽依旧需要赈济,压力却能相对减轻。
到那个时候,杨庆自己就能解决这个问题,更不需要李言庆再来回奔波。李言庆这边钱粮刚一敲定,杨庆就立刻宣布,以工代赈,准备对虎牢、管城、巩县、荥阳以及洛口仓进行修缮。消息一传出,引得荥阳百姓莫不感激涕零。人人称杨庆是父母官,李言庆等人的声誉,则更上一层楼。
徐世绩也回到荥阳,不过却是为了探望儿子。
郑丽珠在年初徐世绩调往鹿蹄山时,就已经有了身孕。入冬之后,产下一子。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