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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让黄石回想起来旅顺的路上,他和孔有德的四百步兵被两百骑兵就追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然后跟两条丧家之犬般地逃去旅顺。
必须承认杨致远的担忧是很有道理的,不过料敌先机到这个地步,战略上已经可以说是完美无缺了,黄石知道接下来就都是战术问题了:“不错,就是要用四百步兵击溃六百到七百敌军。贺守备,是你练的兵,你有信心么?”
贺宝刀铿锵有力地回答:“卑职有信心。”
“好,”黄石大笑着站起身:“你们三个跟我来,都去看看贺守备操练的军阵。”
五个人走到演武场,下面五百训练队的士兵很快就整齐地排好队列:“贺守备,让你的马队出列,今天操演只留步队。”
“遵命。”
四百步兵根据命令分成了两组,其中一组全部拿起了操练用的长矛,前面的头上都裹上了厚厚的棉布,邓肯神气活现地领着一队。
杨致远看了看就开始咕哝:“都是长枪啊,没有短兵如何肉搏?”
“建奴都是骑兵,本将估计他们大多都佩圆盾和长刀。”黄石知道杨致远担心什么,虽然枪兵可以给对手一次凶猛的杀伤,但总有不少会冲近身,后排不准备刀斧手在肉搏战中会很吃亏:“邓肯先生没有什么带兵经验,杨守备可以下场去指挥另外一队,用练习的木刀和木盾好了。”
杨致远一脸不服气地下去准备了,好整以暇的黄石和贺宝刀对视一笑,都显得很轻松。金求德观察了一会儿也忍不住发问:“大人,邓肯先生这队不用大鼓和军旗么。”
“以后几百人的队伍就不用靠旗帜和大鼓了,而是要靠军官的口令来指挥。”黄石觉得战鼓和大量军旗的含义太模糊了,他打算军旗以后只用在营、队指挥官的沟通上,不过以后还是要装备些小鼓,训练士兵能听着鼓点统一步伐。
杨致远亲自擂大鼓,他那队还是按照一般的传统,士兵们呐喊着冲上前去……
两次演习结束后,金求德已经看得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
杨致远走回来后也脸色煞白,心有余悸地说道:“大人,卑职也认为没有问题了,一定能击溃建奴。”
“说到底这还是演练而已,”黄石已经看过很多次演习了,这种一边倒的演习也给士兵们增加了很多信心,让他们更加信任命令和服从纪律:“到底如何,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杨致远深吸了一口气,冲着贺宝刀拱手说:“恭喜贺兄弟,辅助大人练此强军。”
说着他眼光复杂地看了看邓肯:“这种办法是泰西的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啊。”
“不是,”邓肯也尴尬地笑了一下:“我们泰西确实强调长矛和纪律,不过口令和战法都是将军想出来的。至于士兵的技巧,都是贺守备教导的。”
黄石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这支军队他借鉴了未来几百年的经验,已经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了。
贺宝刀却显得有些郁郁寡欢,金求德奇怪地问道:“贺兄弟有什么担心的么?这枪阵看起来很不错啊。”
“确实很不错,我并非担心大人的枪阵,我相信实战的结果也一定很好。”贺宝刀的笑容看起来很伤感,他连摇了几下头才长叹一声:“此军一成,世上便再无关张之将!”
天启三年九月十五日夜,长生岛救火营全体动员。
第八章 看吾长枪能便刺 第十节 战役
“旅顺刚锋、选锋两营,今夜将出击金州堡,预计明天辰时抵达城下,举火鸣锣以恐吓守军,本将料定张将军此计必成。因此……”
营帐中灯火通明,黄石手下的军官齐聚一堂,吴穆和两个锦衣卫张高升、陈瑞珂也都是一身戎装。
“本将会统领救火营前往建奴北逃的必经之路加以拦截,务求痛歼逃敌。”
地点赵慢熊已经选定了,设置路障的方案也得到了通过。
黄石说完后很客气地问道:“吴公公,您有什么要指点的么?”
“咱家倒是有些要和黄将军请教的,”吴穆觉得和旅顺军一起去攻金州更安全:“如果张将军没有吓跑金州堡守军怎么办?如果建奴不从这条路走怎么办?黄将军,我们是不是有更稳妥的办法啊?”
黄石沉吟了一下:“吴公公,末将觉得这打仗也和保镖有共通之处。比如在那行镖路上,镖头和客人之间,想来还是镖头更有经验一点儿吧?”
吴穆想了想,也是一乐:“好,咱家今天就听黄将军的。”
“兵凶战危,吴公公千金之体,是不是就在这长生岛等待佳音为好?”
“黄将军此言差矣,”吴穆心想打胜了自然是安全的,打败了自己躲在后方多半也要惹得宫里不快,再说黄石可是名将,长得身高马大的就不像会吃败仗的模样:“咱家身为监军,当然要和全军共进退了。”
看黄石还要再劝,吴穆作色道:“将军不要咱家随行,可是有什么情弊不成?”
“如此,就请吴公公随军吧,不过一定要在军后观战,万一有了什么闪失,末将可担当不起。”
救火营趁夜偷渡上岸,凌晨五百战兵和三百辅兵一起出发,赶到预定地点后黄石连续派出探马侦查,战兵就地开始休息,辅兵纷纷开始工作设置路障和壕沟。
“禀大人,金州方向发来烟火信号,张将军已经拿下金州了,正如大人所料,看来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建奴弃城逃窜了。”
天渐渐放亮了,周围散开的探马终于传来回报:“禀大人,建奴正沿着这条路逃窜,直奔我军而来。”
总算是不用急行军去别处堵截了,黄石也出了口气,掉头对李云睿笑道:“李千总这次立下大功了。”
“大人谬赞了。”话虽这样说,李云睿也忍不住笑开了花。
赵慢熊挑选的这个地点黄石很满意,一侧是难以攀越的陡峭岩壁,另一侧是湍急的河流,想必后金士兵是不肯爬山涉水地充当箭靶子的。
挡在明军前的是一道乱七八糟的石头和木头组成的简易篱笆,篱笆后面还有一条半深不浅的壕沟,如果后金军想快速冲锋那就放马来吧,就算他们个个都是马术大师也难免栽跟头。
部署防御的赵慢熊还疯狂地挖了一大批半圆形的坑,缓坡朝向敌军来路,平直陡峭的一侧在明军方向,不会影响马队向南,但向北冲刺就更困难了。
搬开这些工事也是不可能的,它们离明军阵线只有三十米远,弓箭手可以很好地掩护这些路障。而缓慢通过这些障碍不要说会暴露在弓箭下很久,就是通过后这么短的距离马匹也来不及加速了。
“新军的第一次实战,能迫使敌军在我选择的地点,用我选择的战术来交战,真是太完美了。”
最后一次探马回报:“建奴离我军还有十里,马上就要见到了,他们马力已经将尽,正在慢慢地走。”
“你们没有被发现吧?”
“大人放心,我们都很小心的。”
“好。”黄石立刻让贺宝刀的马队远远避开,到一边去修养体力。
“列队——”
养精蓄锐已久的救火营士兵也纷纷爬起来整队。
“报数——”
“一”
“二”
“三”
……
当双面终于互相望见之后,后金军停顿住派来侦骑,发现明军只有四百步兵后继续前进,在距离明军一箭之地外停住了。
“他们等不了多久的,因为不知道背后的旅顺军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追上来。”黄石对一边的吴穆解释说:“他们更欺我们人少,所以想夺路而逃。”
“我们人少?”吴穆大吃一惊,黄石本来告诉他只有一、两百敌军。
“嗯,是的。”黄石早就准备好了说法:“早先的侦查有误,对面大概有六百五十左右的建奴。”
“那我军岂不是很危险?”吴穆目瞪口呆地说道:“黄将军还不赶快把贺守备的马队召回来,好决一死战。”
“贺守备的马队是用来追击的,不能浪费马力。”
说话间后金军已经全部出现在视野里了,明军堵在去路上摆出了一个百人宽的三列战阵。
还有一百名士兵握着铁弓站在前排,那些从旅顺卷来的一百支鸟铳经过邓肯测试,只有七杆合格,所以现在还是只有靠步弓手来提供远程火力。
双方都静静地对视着,战场上一片寂静。
吴穆有些忍受不住这开战前的紧张气氛,忍不住拉了身前的黄石一把:“黄将军,建奴在等什么?”
“他们要稍微蓄养一下体力。”
过了一刻钟还是不动,吴穆再次紧张地问道:“难道就这样永远等下去?”
“我们等的起,建奴等不起。”
两刻钟以后,后金军纷纷下马,人人把盾牌举在头前,以较松散的队列缓缓前进。
“张弓——”弓队的几个军官用悠长的腔调喊出命令。
黄石举着的手轻轻放下,身侧的卫兵立刻敲了一声鼓。
弓队的军官闻声发令:“放。”
暴雨一样的弓箭没有放倒几个人,后金军前进的速度微微一滞,然后继续向前逼近。
“张弓——”
手臂挥下,鼓声响起,号令发出,射手松弦。
明军缓缓射击了五次,后金军已经逼近到五十米左右了。
“我军射箭为什么这么慢?”吴穆真是个问题公公。
黄石紧盯着战场,手臂悬在半空,头也不回地解释说:“一个射手最多放十五箭也就精疲力竭了,建奴想在远处吸引我们火力,所以他们慢慢走我军就要慢慢射五箭。对付步兵最后五箭要在二十五步内发射。”
“加起来才十箭!”吴穆算术看来不错,不过黄石认为他要是战后再提问题就完美了。
“吴公公明见。”正全神贯注控制着军队的黄石实在没功夫搭理他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逼近的后金士兵,突然快速挥了三下手臂,鼓声也就急促地响了三声。
“奇数平射,偶数仰射。”弓队的军官听到鼓声就毫不迟疑地下令。
明军射手飞快地上弦,半数射手把弓压低直击下半身,另外一半高高向天发出羽箭。他们飞快地连续射击了五次,前排的后金士兵虽然又挡又躲,但还是有些人中箭了。
不过对于披甲持盾的正规军,弓箭大多没有构成致命伤,几十个受伤的人没入阵后,轻伤的仍然跟在一线的锐士后面走,等着参加博击。
后金越过路障,黄石的鼓手鸣了短促的一声金。
接下来就是一线军官的工作了,略微有些紧张的黄石双手握住缰绳,出了口长气后对吴穆解释说:“这样快速射箭很累,而且要防备敌军站定了射回来,虽然建奴耽误不起时间而且多是威力很小的骑弓,但我们也不能不防。”
金声唤来了弓队的最后一次命令:“弓手后退。”
第八章 看吾长枪能便刺 第十一节 战斗
明军射手放出了最后一轮箭就纷纷消失在枪阵后,明军的队形稍微波动了一下就变成了紧密状。对面的号角声也长长响起,后金士兵飞快地结成了战阵。
跟着又是一声号角响起。后金军齐齐呐喊一声,刀盾铿锵地逼了上来,对面的明军没有刀斧,一旦短兵相接,他们有信心转眼就击溃明军。看到明军排出的密集阵型,后金指挥官都怀疑对手是不是白痴了,这样人挨人一旦面对混战,长枪立刻就成为摆设。
“向右半——”救火营军官用训练时一样平稳口气开始下令,这条命令他们在训练时已经下达了几百遍了。
怒吼着逼上来的后金士兵死死盯住面前的明军士兵,冲着那些陌生冰冷的脸庞发出狰狞的笑容,用力把圆盾顶在身前,然后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