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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一件东西,干系重大,所以不好去得。”方氏道:“封锁好的,怎生得知,倒是他家十分有理。”计议已定,方氏收
拾内房金银细软,阿顺登记,其房头男女人收拾自己东西,往木家移去。又将木制动用一应家伙封锁楼上,酒米柴房尽
行锁好。阿顺着人挑了两担吃米,随着方氏轿子而去。其余箱笼序次扛去寄囤。
方氏无奈,只得抬到木家而来。家人报与丁氏知道,丁氏想道:“不知有何缘故。”连忙出外迎接。进了中堂,两
下施礼坐下,方氏道:“拙夫深蒙大娘看管,奴家常常感激,不知昨日归家,一时疯颠起来,家下十分怕人,自内胡言
乱语,拿刀杀人,惊吓不已。敢借府上暂住几时,不知见许否?”丁氏见说,心下暗惊道:“怎么这般发狂。”道:
“娘娘在此,只是简慢勿责。”只见外边走进一个人来,却是木知日。见了方氏施礼,忙问妻子:“江娘子为何而来?”
丁氏把疯狂之病言之,“娘子害怕,借居我家。”知日道:“原来如此。”冷笑了一声,道:“外厢他丈夫的卧房,端
然可住着。令到彼住下。其余手下各自有房居住。”丁氏整治酒肴,尽他客礼,一边扯了丈夫道:“他丈夫用计陷我,
他妻子上门来凑,岂不是个报应公案。”知日红了脸说道:“岂有此理,他丈夫行得苟且之事,我乃堂堂正气之人,怎
么去得。”正是:
宁使他不仁,莫叫我不义。
故此丁氏独陪方娘子,知日又往各处拜客不题。
且说江仁被安僮附体,弄得他家中七零八落,一心要报川河之恨。江仁起初要杀人放火,赶散了一家之人。心下便
想往街坊上来。他左顾右盼,不得出来,好生作吵。不期到了次日,方氏着人看他怎生动静,四个家人一齐同往,开了
前门,一直进去。走到后房,并不听见一些动静,大家到墙门口,往内张看,并无影响。阿顺取了锁匙,轻轻开门一看,
不防开得门,江仁一扑,把四个人吓得都跌倒在地。江仁往外飞跑去了。大家扒得起来,不见了家主,一竟寻出门来。
并不见影。邻居道:“往那边跑去了。”又见那边来的路上行人道:“一个披发的,往南门去了。”阿顺忙锁上大门,
一齐赶到南门。又道:“在城外。”四个人出了城门,见主人立在下汶溪桥上,手舞足蹈的,那里大呼小叫。众人赶上
桥来,江仁看见,向溪下一跳。家人慌了,一齐下溪急救。那里去救,那溪流急得紧,人已不知那里去了。阿顺料难救
取,便着两个一路,往下游去看。阿顺回到木家,报与娘子得知,道:“娘子不好了。”方氏惊问:“为何?”阿顺说
:“官人跳在下坟溪淹死了。”方氏哭将起来。木知日见说,同丁氏出来细问,阿顺把从前去开门,他由南门下汶溪桥
上跳下水光景,一一说了。知日与丁氏暗暗叹息。一面劝着方氏不要啼哭。“是他命该如此,强不得的。”一面着阿顺
再去探听尸首所在,速来回报,方氏道:“棺木衣衾之类,还须伯伯料理。”知日道:“不必你言,我自周备他便了。”
直至次日,阿顺来报:“我们不知道,只管把下流之处打捞,谁知端然在下坟溪桥边。”知日着人抬了棺木衣衾,唤了
方氏,轿子抬去,同往桥边入殓。正是: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方氏啼啼哭哭,送了入棺。知日唤人抬至江家祖莹权放,方氏与知日送到坟边,办下祭礼,方氏哭告事毕,一竟回
来,方氏着人在自己家中,设立灵位,次日移回。
阿顺等四人归家歇宿,睡到半夜,听得神号鬼哭,撒着沙泥,惊得四个人一齐呐喊,巴不得到天明,一溜风往木家
来。四个人一路商量,“夜间如此惊怕,倘大娘子又要我们来歇,如之奈何?”阿顺说:“再说得利害些,连他不敢回
来方好。你们倒不要七差八缠,待我一个开口。你们只要赞助些儿,自然不着我们来了。”说话之间,不觉已到。见了
方氏道:“夜来实是怕死人也。一更无事,二更悄然,一到三更时候,一把泥沙,那鬼四下里哭哭啼啼,把楼上桌椅打
得好响。隐隐之中,有数十个披头散发的跑来打去,直至鸡鸣。方才无事。今日死也不回去了。”方氏见说,自也害怕,
把那回去心肠,丢得冰冷。道:“既然如此,不回去又不好,只管在此混扰,又没得处设个灵位供他,就要做功果,也
没个所在。”阿顺说:“不难。官人没在下汶溪中,在那桥边人家,租他一间房屋,做些功果,把自家的住宅租与别人,
将那边的租钱,还了木官人。把灵位就设在大娘子房中,岂不是好。”方氏说道:“话说得近理,只不知木官人与娘子
心下如何。”阿顺道:“我看木大官人,胸襟洒落,气宇轩昂,必然肯的。”方氏走进去,正要开口,丁氏道:“方才
阿顺之言,我与官人俱听得了。你安心住下,只是我官人把你官人照管,你官人薄行得紧,论理起来,不该管这般闲事
方好,但此事与你无干,如今倒是我官人照管你了。”方氏称谢不尽,那些追修功果,俱是阿顺料理,把家中什物,都
移到木家。那房子已有人租去了。
且说木知日过了新年,前账尽情取讫,便自己在家生意,竟不出去了。不期安童一灵不散,他又去迷着丁氏,一时
间见神见鬼,发寒发热起来。医生下药,石上浇水,求签买卜,都说不妥。只病得七个日子,鸣呼哀哉。可怜丢下两个
小儿子,一个八岁,小的五岁,哭哭啼啼,好不伤心。木知日因他失节于人,这死还是便宜。想起结发之情,丢下两个
儿子,心下十分苦楚,免不得又是一番未足之事。这内里之事,倒亏了方氏。又管着两个娃儿与他梳头洗面,冷暖衣裳。
木知日十分感激着他。
不期又是丁氏周年,一时将到,未免诵经追荐,下帖子,接取本宗五服之人。是日都来会聚。木阳和见众亲俱在,
他便说出两句话来,道:“今日宗亲俱在,老叔服已阕了。奈何内室无人年余,全亏了江娘子内外照管。今江娘子又没
了丈夫,不若在下为媒,成了这段姻缘。列位意下如何?”众人见说,一齐说道:“好,还是读书见识高妙。如今就两
下里说将起来。”先与知日说了。起初不肯,见侄儿再三再四,亲友赞助许多,“你再不成全此事,这番叫江娘子瓜李
之嫌,倒不便住在家里了。”木知日已觉心肯。木阳和又到里边与方氏说了一番,方氏只说没福,不能当得。一众诸亲
都来称赞,方氏不做了声。已是肯的,木阳和把通书一看,道:“今日是黄道直星,十分上吉。”登时把素斋又换了成
亲席面,一边僧人撤座,连江仁牌位同化,两边准备做亲,到晚来,拜了和合,见了诸亲各人,就筵欢饮。直吃得东到
西歪,只见木阳和道:“老叔与诸亲在此,小侄口拈八句,以污高贤之耳。”念道:
托妻寄子友之常,宁料江朗太不良。
反窃财货图富贵,巧奸妇女乐心肠。
安童为尔川河殒,下汶溪中足可偿。
货殖归原加厚利,山妻从木已亡江。
诸亲大笑。“看将起来,分明是一部颠倒姻缘小说。”又说道:“还像王三巧珍珠衫样子一般。”又说道:“都是
我不淫人妇,人不淫我妻的题目。”木阳和笑道:“你出了这般题目,我便做一篇现世报应文章。”大家哄然而笑散讫。
后来知日与方氏到老,两小儿读书俱已成名,各有官家婚配,昌盛累世。皆因木知日不依丁氏行奸;上苍默佑,以享此
全福。
总评:
托妻寄子,信古有之。而木知日以小托而见信,谅大委而不负。岂料江仁不仁,腹栽荆棘,暗窃其财,巧奸其妇。
安僮忿激,命殁川河。不泯一灵,遂速一溪之报。奸渠妻子,妻子归渠。冥冥之中,报应不爽。
第二十回 杨玉京假恤孤怜寡
《集唐》
江上云亭景色鲜,李郢 浣花春水腻鱼钱。羊王谓
旦看欲尽花经眼,杜甫 愁破方知酒有权。郑谷
官满例寻垂钓侣,李鹏 家贫休种汾阳田。李沧
凭君莫问封候事,曹松 安乐窝中兴澹然。陆景龙
万历辛卯科,其年乡试。有金陆王谓,积金巨万,妻房商氏,容貌温柔,生得一子,还是幼年。内房止用一个使女,
外厢止用一人管家,两个小使而已。一家儿止得六七个人,恐人多使费太重,粗衣淡饭,俭啬非常。其厅堂高敞,房舍
深广。后有花园极精,书室每科租与乡试举子,常收厚利。但积蓄累世,再不生放。惟收丝囤米,至于丝价贵高,发出
卖了。米价腾涌,卖去又收。真是守钱虏耳。不期春初,王谓一病而亡,丢下巨万资财,可惜不曾受享。这寡妇止得三
十一岁,靠着家货度日。
其年四月中旬,忽有两个仆从,衣服罗绔,去看住房,候科举的。管家引他进内,看见书房精洁,便道:“此处中
我家公子的意,要多少房金?”管家问:“尊处要几间?”两人道:“一起通租我公子读书,免得人搅。房金不妨多些。”
管家说:“每科多几位,各自取租,共有二十余两。今通去也只要廿金。”两人道:“我公子大量人也,就是二十两。
闲人一个不许进来。”随即取出银子,尽行缴付。这两人出门,引了公子进内。衣服十分华丽,又带四仆并一小厮,五
六担行李,皆精美物件。一到,即以土仪送之。皆值钱美品,王寡妇十分欢喜,命仆置酒相待。公子独席,管家二桌。
大家吃至二鼓,欢喜而散。
次早,公子着小使进谢寡妇道:“我公子致意娘子,深谢之极。欲待今日回答,奈无好酒,容到家下取美酒来,才
请娘子哩。”寡妇道:“简慢公子,我这边水酒不中你公子意,多得罪了。”那小使道:“我公子怜你孤寡,着实要看
取你哩。”自此,公子只是看书,又着令止存一个小使,一个家人在此服待,余者回家再来。那些家人去的去了,止留
得主仆三人在此居住。
过了二十余日,乃是端阳佳节,玉寡妇齐齐整整的摆了一桌酒,送与公子。又令管家请他仆从。那公子见了,自己
走到外厢。王寡妇看见,忙忙立起。公子上前施礼道:“打搅娘子,已自不安,又蒙娘子如此错爱,使小生感激无地,
报情有日。”王寡妇笑吟吟儿答礼道:“家寒不知大家体统,多有得罪处。望公子海函。”两下眉眼留情。公子辞了进
内,过了午,公子和家人小使三个儿出来、又与寡妇说:“我们往书铺耍耍回来,园门开的,望娘子着人不住的看管儿。”
一竟出门去了。王寡妇见无人在内,他便一步步儿走将进去。见书房内摆得十分精致,那香炉花瓶、瑶琴、古剑,无所
不有。抬头一看见,四壁都是楷书。仔细一看,上写着:
书画金汤善趣
赏鉴家。精舍。净几。明窗。名僧。风日清美。水山间。幽亭。名香。修
竹。考证。天下无事。主人不矜庄。睡起。与奇石翱相傍。病余。茶笋桔
菊时。瓶花漫展缓收。拂晒。雪。女校书收贮,米面果饼作清供。风月韵
人在坐。
恶魔
黄梅天。指甲痕。胡乱题。屋漏水。收藏印多。油污手。恶装缮。研池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