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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然明日到苏院衙中去,好生看待之意,须臾演了一番,完了,副未复把戏目与王进士拣,王进士逊道:“这番该年兄
拣了。”苏院取过一看,拣了那《翠屏山》内海阁黎奸潘巧云的故事,与王进士拣的大不相合。天色傍晚,酒席人散,
送苏院上轿,苏院又逊王年兄先归寓所。两下不题。
次日,王进士着人将谢酒帖送到当堂。苏院道:“你家爷几时起请?”家人禀道:“明日准行。”苏院道:“明日
当面送。”家人应了一声去了。苏院想道:“今日若拿了然,王年兄必然要讲分上,且待他去后拿他。”次日面送,王
进士下船,回到衙中,又想道:“若就去拿,这些和尚惯会钻营,且待王年兄去远些也不妨。”又想道:“若去一拿,
恐公人露风,被他走了,如何是好,不免着承差下个请帖,骗他到此,万无一失。”
过了两日,取一个友生帖儿,着承差去明通寺西首了然房,请了然师父一会。承差领命,竟往寺中,见了梵空云:
“按院苏爷有帖在此,请了然师父一谈。”了然听得,连忙相迎,慌忙治酒管待院差。自己换了偏衫僧帽,上下光鲜打
扮,同了承差,竟到按院,传鼓升堂。苏爷坐在上面,了然朝上跪下,苏院不理。了然见他没有礼貌,心下有些着忙起
来。苏院问道:“李秀英在此告你。”了然慌道:“小僧不晓得什么李秀英。”苏院道:“不用刑法,你不肯招。”叫
左右“与我夹起来!”两边答应如雷,把了然去了鞋袜,夹将起来。那了然杀猪的一般叫将起来道:“屈情!爷爷,没
有此事。”苏院见他不招,又敲上一百,抵死相赖。苏院想道:“莫非屈了他。”分付带往县中稽候,过日再审。退入
衙,私想道:“明明一目了然,何若相思八个字,已是真了,况寺壁这一联无疑了,怎生抵死不招。”
想了半夜方睡。只见过了两日,那徒弟梵空写了一纸保状,来保了然。苏院想了一会,道:“如此如此,便知分晓。”
便道:“梵空,本不该准你保状。看你僧人是三宝分上,准了你保。明日早间去取,今日你可先回。”梵空叩头道:
“愿爷爷万代公候。”去了。
苏院随著健步去唤李秀英鸨儿来,健步应了一声,飞跑到李家,叫了鸨儿就走,竟到堂上跪下。苏院屏退左右,唤
鸨儿跪在面前道:“你可想院中妓女有似李秀英模样的可有么?”鸨儿禀道:“有一个云奴,与女孩儿面貌身体一般无
二。”苏院道:“今晚可着他扮做秀英鬼魂伏于明通寺外,待了然走过,一把扯住,叫道:”了然还我命来。“看他回
何言语。他若有吐露,我着人登时拿了,人命事大,小心不可漏泄,如违重究。”鸨儿叩头道:“不敢有违。”出了衙
门,竟到家下,与云奴说出此事,如此如此,云奴领意,妆扮停当,只等天晚,做弄狗秃。
苏院见天晚了,差两个健步,扯一技签去县牢里,取出了然,押到寺,交与健步说明云奴之事,果是即可带来回话。
那健步答应道:“小人俱理会得。”出了衙门,到得县前,黄昏时候传梆进县衙,说知要取了然。知县叫提牢吏分付,
登时把了然取出,交付与院差。了然道:“公差阿爹,不知老爷此时取我何事?”健步道:“你徒弟梵空日间到院下保
状,老爷怜你是佛门弟子,故此准了他的,待差我二人押你到寺,差使酒饭一些未有,还是怎的?”了然道:“蒙二位
扶持,一到敝寺,自然奉谢,决不少的。”健步道:“将二更了,快来走。我们肚中肌了,天上虽然有月,又是云笼的,
况有数里远。”一边说,上到了陈百户门首过,了然心下胆寒,又走上几步,只见照头一个沙泥撒来,了然吃一大惊。
两差人故意慌道:“不好了,这砂泥是鬼撒的,怎生是好。”又听得鬼哭之声渐近,三个慌将起来,了然道:“不如回
到饭店中歇了,明早到敝寺内去罢。”承差上待回言,只见黑暗里一个披发妇人,一把扯注了然骂道:“好狠心秃子,
我秀英有何负你,把我打死了。我在阎王面前,已告准了,今有差人在此拿你,快快同我去见阴司大王。”了然发寒起
来,战得声也做不得。两公人假作怕的形状,俱已前后避开。须臾,了然叫:“姐姐,实是我负你的。你放舍慈悲,我
做道场超度你。”云奴道:“你这样毒秃,料没甚至诚,道场追荐着我,只是我同你去。”了然道:“姐姐,我与你情
已不薄,岂无一念之恩,亏你不得。”云奴道:“我有什么不好,便将我打死?”了然道:“那时只因你要到陈百户处
宿歇,一时醋恨起来,打得一下,谁想就死了。”院差、鸨儿人等、俱听见说出情由,遂上前一把扭住,取铁索锁了。
依先捉到察院门首而来,恰正天明。
少刻,苏院升堂,一起人把了然带进,把那云奴对答言语,一一讲了。苏院大怒道:“有这等一个狠秃。”一面差
人到县取出陈百户到来审问。苏院又问了然,有何说话,了然低头无语,画了供招,上了长板。把鸨儿陈龙逐出,赏云
奴二两银子,把了然打四十板收监伺候,把笔判曰:
审得了然,佛口蛇心,淫人兽面。不遵佛戒,颠狂敢托春心污法界,偶逢
艳妓,色眼高张。一卷无心,三瑰我顿,熬不注欲心似火。遂妆浪蝶偷香
。当不得色胆如天,更起迷花圈套。幽关闭色,全然不畏三光。净室藏春
,顷刻便忘五戒。衲衣作被,应难报道好姻缘。薄团当席,可不羞杀骚和
尚。久吹黄养,还不惯醋酸滋味。戒贪青眯,浑忘却醉打娇娘。海棠未惯
风和雨,花阵才推粉蝶忙。不守禅规看梵语,难辞杀罪入刑场。
苏院刘完,连夜写本申奏。过了两日,票拟到部,将了然定绞。待到秋后,把了然正法。场上看的人,那口里念着
:
谩说僧家快乐,僧家实是强梁。披辎削发乍光光,妆出恁般模样。上秃牵
连下秃,下光赛过上光。秃光光,秃秃光,光才是两头和尚。
总评:
袈裟常被胭脂染,直裰时闻腻粉香,好色可知矣!和尚色中饿鬼,婆娘钱可通神。有钱和尚便是心肝,无钱心肝不
对和尚。秀英实言也。醋葫芦陡发无名,粉骷髅须臾没命。若非苏代巡立心任事,则陈百户终为欢喜冤家。云奴不装假
鬼,了然怎出真心。秃毒一诛,方能消恨。
第十五回 马玉贞汲水遇情郎
休将别事苦相关,且把闲书仔细看。
楚岫无缘云怎至,桃源有路便相攀。
桑间野合三生定,陌上相逢一语难。
固是奸淫人所恶,无缘魂梦不相干。
浙江温州府永嘉县,一人姓王,名文,年纪三十多岁。在县做令甲首,别名公人。合一个伙计,名唤周全,同在县
中跟随正堂。遇着差使,两小弟便出面皮赚人钱钞。这做差人,插号叫做神仙老虎狗。行着一张好差使,走到人家便居
上位。人家十分恭敬,便是神仙一般快活。及至要人银子,一钱不够,二钱不休,开口便要十钱百钱,苏汪便是十两百
两,就是老虎一般。遇了不公之事,他倒在地打了板子,问成罪名,比狗也不值了。所以跟官人役,易荣易辱的生涯。
不想两伙计,一日捻了一张人命事的飞票,走到凶手家里去行。那凶身是个大财主,那里肯走出来!央人请着公文,讲
下了盘子,送出前后手来一百多两纹银,方才宽他面分上做事情,了结公案。二人分了这主银子到手,周全就出些银子,
买三牲献利市。王文已出分资,自己买辨安排。周全烧火,两个人忙了半日,方能完事。二人对吃着酒,周全道:“伙
计,一生亲事,倒也相应。劝你成了,你今半中年纪,厨下无人,甚为不便。我对门一个寡妇,唤名马玉贞,今年廿三
岁了。前年死了丈夫,又无公婆,又无父母,止生一个女儿,前月又死了,丈夫存日又无十两半斤丢下,亏他守了两年,
目今要嫁。只要丈夫家里包笼过来,没有人接财礼的,那一付面孔不须说起,那狮子向火,酥了半边。那一双丢套脚儿,
张生说得好,足值一千两碎金了。”王文道:“据兄所言,十分的好,不知缘法如何?”周全道:“有个媒婆,是我寒
族,别日著他与你说合便了。”两个吃了一会,天色已晚,周全别去。
次日,王文正家中打算,只见伙计同一个女媒到来,见了王文,就取出个八字儿递与道:“你去合个婚,如看好就
取。”王文道:“夫妇前生定的,何用要合。多少银子财礼,送去便了。”媒人道:“别处铺排长短,我老实说,财礼
有无不论,如有衣饰几件,拿包宠过来,如无,拿些银子与我,做了穿来便了。媒人钱银是轻不得的。”王文取历日一
看,道:“十一是个吉日。”就取六两银子递与伙计道:“十钱时银在这里,劳你送去。”周全笑道:“娶妻子也说出
苏意话来。”取了银子,问媒去了。上文到了十一晚了,邻舍家中,男男女女,打点整酒成亲,不免忙了一日。到晚,
新人到了,拜了天地,宗亲、邻友、眷属,坐席吃了。直至三更方散。有几位亲戚俱在楼下安置。两个新人登楼去睡。
王文虽然是个俗于,见了这般一个艳妇,不伯你不动情起来。但见:
芙蓉娇貌世间稀,两眼盈盈曲曲眉。
背立灯前羞不语,待郎解扣把灯吹。
王文叫道:“娘了,和你睡罢。”玉贞不答。自知不免,除下冠髻。脱了上衣,把灯吹隐了,竟往被里和衣睡了。
王文忙忙入被,摸着玉贞上下穿衣的,笑道:“免不得要脱的,何苦如此。”便去解他上下小衣。五贞将计就计,竟自
精赤。王文把身子一摸,滑腻得可爱,将手去探他妙处。玉贞把手掩注道:“且过一日,待熟了面貌再取。”王文笑道
:“急急风撞了你这慢郎中。”将他两手推开,上去便凑。二婚妇人那滑得有趣:
一个孀居少妇,一个老练新郎。一个打熬许久,如文君初遇相如。一个
向没山妻,如必正和谐陈女。一个眼色横斜,气喘芦娇,好似莺穿柳影
。一个淫心荡漾,言娇语巧,浑如蝶戏花阴,新人枕上低低叫,只为云
情雨意。二人耳畔般般道,都是海誓山盟。正是洞房花烛夜,胜如金榜
挂名时。
两夫妻如鱼得水,十分如意。过了半年光景,王文忙去走差,去着便是十日半月方回,就是在家时,也不像初婚时
节那般上紧。况王文一来半中年纪的人了,二来那件事,也不十分肯用工夫。因此云稀雨薄,玉贞心上也觉意兴无聊。
况王文生性凶暴,与前夫大不相同,吃醉了便撤酒风,好无端便把玉贞骂将起来。若与分辨,便挥拳起掌,全不知温柔
乡里的路径。因此玉贞便想前夫好处,心中未免冷落了几分。
一日,王文又同周全出差去了,玉贞无水取汲,这井在后门外,五家合的,只因十指纤纤拿那吊桶不起。一个手懒,
把吊桶连绳落在井中,无计可施。不想后门内有个浪子宋仁,年纪与玉贞同年,单身过活,偶到后园,见玉贞徘徊无处,
捱到身边道:“娘子为何在此望井内咨嗟?”玉贞知他是宋仁,道:“宋叔叔,只因汲水,一时失手,吊下了吊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