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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红绡道:“庞真真之死,是尸谏父母,我若能使他父母重新和好如初,岂非足令庞真真在九泉瞑目!”
妙音公主颇为赞佩孟红绡的仁慈襟怀,微笑说道:“孟姑娘打算怎样调解此事?”
孟红绡扬眉说道:“张子房一曲楚歌,能吹散项羽的军心,我就不信我们在‘万劫魔宫’之外,施展上两日连绵不断的‘法华禅唱’及‘万妙清音’,竟然还消除不了‘玄玄魔女’万飞霜的一点心头嗔念?”
妙音公主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我们尽力而为,听天由命,如今便去勘察地势,于今夜子时开始施展‘法华禅唱’、‘万妙清音’,直到庞真真葬礼了后结束!”
两人商议既定,遂悄然驰向“万劫魔宫”,勘察形势!
“黄衫玉女”庞素真见顾青枫满襟泪渍,形若痴狂,遂上前拉着他的手儿,含泪婉声劝道:“枫哥哥,你不要太伤心了,我姊姊虽死,你还有我和孟红绡姊姊呢!”
顾青枫听庞素真提起孟红绡,这才警觉回头,但孟红绡早已芳踪渺渺!
生平两位红颜知己,一位在“万劫门”下玉殒香消,另一位则不知为何对自己误会极深,不别而去,悄然远引!顾青枫连受如此重大的心灵打击,几乎急痛成疯,独自痴然木立,颊上满布纵横泪渍,目光也极为凝滞!
“黄衫玉女”庞真真知道顾青枫心中悲痛万分,遂仰着脸儿,一面以罗巾替他拂拭颊面泪痕,一面幽幽说道:“枫哥哥,我知道因为我姊姊死了,孟红绡姊姊又走了,你心中难过到了极处,但……”顾青枫长叹一声,又复泉流,拉着“黄衫玉女”庞素真的一双柔荑素手,摇头说道:“素妹,我知道除了真妹与孟红绡以外,你对我也是刻骨情深,但顾青枫此心已碎,无法再侍妆台,等参加你姊姊的葬礼之后,我要独自告别,觅处荒山野刹,好好忏悔情孽,以青灯古佛,了此余生的了!”
“黄衫玉女”庞素真听顾青枫说得伤心,也不禁凄然泣下,偎在顾青枫怀中,含泪地说道:“枫哥哥,你要去做和尚,我便陪你去做尼姑好么?”
庞素真太璞未雕,毫无装饰,所说之话,全系一片少女的纯情,听得顾青枫更为伤心,抚着她香肩说道:“素妹,你不能与我一样看淡红尘,出家遁世!因为你高堂父母……”话犹未了,“翻天怪叟”庞千晓已在一旁凄然接口叹道:
“素儿,我这一条老命,多半要与你母亲并骨野人山中,故而你在参加你姊姊的葬礼以后,尽管随同顾青枫贤侄而去,出家也好,不出家也好,但千万不要再置身龌龊江湖,涉足武林恩怨!”
“海天剑圣”展青萍明知道“翻天怪叟”庞千晓若非伤心到了极处,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但要想劝说几句,又想不出什么适当的话儿,可以收到安慰之效!
过了一段极为凄凉沉默的时光以后,“万劫门”侧的荒地之上,业已拱起了两座新坟,其中埋的便是“媚香仙子”孔凌霄,及“火孩儿”邬赤!
四山寂寂,夜幕沉沉,天光约莫到了亥末子初时分!
众人全在泪眼相看,愁眉相对之际,蓦然间一片喃喃佛号及禅唱之声,由“万劫魔宫”方面,隐隐传到!跟着又是一种似有似无、听来极为空灵淡远的美妙乐音,从同一方向,送入众人的耳内!
说也奇怪,“翻天怪叟”庞千晓及顾青枫等,听了这种禅唱乐音以后,心头上竟自然而然地略减凄苦,稍稍舒畅一些!
“黄衫玉女”庞素真毕竟未通人事,较为天真,手指“万劫魔宫”向顾青枫问道:“枫哥哥,这梵呗乐音之声,是我母亲延聘僧道,在为我姊姊作佛事么?”
她这无意中的一句问话,又复触动了“翻天怪叟”庞千晓及顾青枫思念庞真真之情,愁肠一结,悲绪即来,怆然失声,泪落如雨!
庞素真见状,慌忙又偎向“翻天怪叟”庞千晓怀中,说道:“爹爹,你怎么又伤心了?是我说错了话儿么?”
“翻天怪叟”庞千晓抚着她的如云秀发,低声说道:“素儿,你没有错,错全错在爹爹当初的一念之差!我不愿在这伤心之地久留,且等后日再来参加你姊姊的葬礼便了!”话完起身,向展青萍抱拳为礼说道:“‘万劫大会’已了,后日‘万劫魔宫’之内,只是庞千晓与万飞霜的私人恩怨,不敢劳动展兄再费精神!
展兄还是请回北海青萍宫,啸傲鸥波,享受神仙岁月去吧!”
“海天剑圣”展青萍摇头微叹说道:“庞帮主……”“庞帮主”三字方出,“翻天怪叟”庞千晓便即摇手截断“海天剑圣”展青萍话头,苦笑道:“展兄,庞千晓后日‘万劫魔宫’之行,不论是生是死,三元帮均从此解散,不再在鲜血淋漓的江湖锋镝之上,夺势争名,请你不要叫我‘庞帮主’了!”
“海天剑圣”展青萍叹息一声说道:“庞兄有所不知,我已将毕生所研的剑术精微传授给真真,与她有了师徒之份!”
“翻天怪叟”庞千晓哦了一声,颇觉意外!
“海天剑圣”展青萍又道:“小弟与令媛既有师徒情份,后日葬礼,自应参加,得便或可为庞兄及尊夫人之间,略微化解!”
庞千晓一面与“碧云娘”柳如烟、铁剑真人、顾青枫、庞素真等,缓步离开这令人心伤肠断的“万劫门”前,一面向“海天剑圣”展青萍摇头苦笑道:“展兄盛意,庞千晓极为铭感,但只怕恨海难填,情天莫补,不是几句言语之力,可以挽回的了!”
展青萍叹道:“尊夫人当年产后被弃,茹恨太深,要想与庞兄化解嫌隙,和好如初,确实太难!但人力却又不能不尽,庞兄既然觉得内心愧怍,后日还望尽力忍耐,或许能够委曲求全,亦未可知?”
庞千晓连连摇头,“碧云娘”柳如烟在旁低声劝道:“不论后日情势如何,眼前大家必须寻一适当所在,好好休息,到时才有精神应付一切变故!”
众人觅地歇息,准备等到后日,再来“万劫魔宫”,参加“黄衫红线”庞真真葬礼之事,暂时搁置不提。且说如今正在“万劫魔宫”之外,全神施展“法华禅唱”、“万妙清音”,企图消弭“玄玄魔女”万飞霜心头仇念,感召祥和的“紫清玉女”孟红绡及妙音公主方面。
孟红绡与妙音公主,选择了“万劫魔宫”之后的一处小山坡上,于第一日夜间子时开始施展“法华禅唱”、“万妙清音”,直到第二日的黄昏时分,百虑齐蠲,专心施为,未尝片刻休憩!
但第二日的夜色深笼以后,小山坡上,飘登一条轻灵无比的矫捷人影!
“紫清玉女”孟红绡目光微瞥,看出来人正是被称为“万劫魔主”的“玄玄魔女”万飞霜!
此时因已无改扮必要,孟红绡与妙音公主,均恢复了原来的装束。
“玄玄魔女”万飞霜目光微扫二人,向妙音公主含笑说道:“原来你就是‘苗疆双怪’中的妙音公主!”
妙音公主报以微微一笑!
“玄玄魔女”万飞霜又道:“你们在我‘万劫魔宫’之后,施为这种释道两家的禅唱妙音,足有一日一夜之久,未曾稍憩,却是为了什么?”
妙音公主尚未答言,“紫清玉女”孟红绡业已正色朗声说道:“我们希望借这释道两家的祥和妙音,为万老前辈消弭一些胸中嗔念!”
“玄玄魔女”万飞霜目光一转问道:“你们是庞千晓的……”孟红绡接口说道:“晚辈与庞帮主并无渊源,但与万老前辈的令媛、‘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却是至交姊妹!”
“玄玄魔女”万飞霜听孟红绡提到爱女庞真真,脸上竟毫无悲戚之容,选了一块大石坐下,向妙音公主微笑说道:“妙音公主,我要请教一下,假如彼此易地而处,你当年因丈夫负心,产后被弃,一直茹恨至今,会对庞千晓采取什么手段报复?”
妙音公主感觉到对于“玄玄魔女”万飞霜的这种问话,颇难回答,想了一想以后,方自缓缓笑道:“庞帮主当初举措,委实过份薄情,但他这多年来只有侧室,未曾立嫡,可见也非对万道友完全遗忘!何况父母成仇,定使儿女极为难堪,我认为只要庞帮主明日能够认错低头,道友不妨看在死去的庞真真姑娘及现存的庞素真姑娘份上,宽大为怀,莫为已甚了吧!”
“玄玄魔女”万飞霜静静听完,神色上亦毫无变化,却向妙音公主及“紫清玉女”孟红绡含笑问道:“公主及孟姑娘明日来不来我‘万劫魔宫’参加真儿葬礼?”
孟红绡摇头答道:“我们只想施展这‘法华禅唱’及‘万妙清音’,消除戾气,感召祥和,对老前辈与庞帮主略微尽心,不想再参加触目伤心的真妹葬礼了!”
“玄玄魔女”万飞霜摇头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故而葬礼并不是什么过份悲哀之事,何况明日也许有出人意料的奇迹发生?两位最好还是光降‘万劫魔宫’,作我座上佳客!”
孟红绡委实不愿再与顾青枫相见,以免引起无谓纠缠,闻言方一沉吟,“玄玄魔女”万飞霜竟似乎知道她的心意,又复含笑说道:“孟姑娘倘若不愿意抛头露面,我为你及妙音公主准备一间静室,使你们只作局外旁观便了!”
妙音公主及“紫清玉女”孟红绡听得“玄玄魔女”万飞霜如此说法,遂只好点头同意!
“玄玄魔女”万飞霜见妙音公主与孟红绡业已答允参加庞真真的葬礼,遂含笑道:“庞千晓等大概要到己牌时分才来,你们两位最好略为提前光降我‘万劫魔宫’之内!”
话完,身起,人影电飘,简直捷逾鬼魅,驰回“万劫魔宫”而去!
妙音公主目送“玄玄魔女”万飞霜身形杳后,向孟红绡微微笑说道:“孟姑娘,我们这一日一夜工夫未曾白费,看来‘法华禅唱’及‘万妙清音’,确实具有潜移默化之力!”
孟红绡柳眉微皱,目注妙音公主问道:“公主如何这等说法?”
妙音公主笑道:“孟姑娘难道未曾看见‘玄玄魔女’万飞霜脸上的那种戾气凶光,业已消失大半了么?”
孟红绡摇头说道:“这位‘万劫魔主”脸上的凶光戾气,虽已略为消失,但她的心肠依旧硬得似铁一般!公主可曾发觉她一再提到‘黄衫红线’庞真真葬礼之时,竟毫无悲戚神色!”
妙音公主眼珠一转,含笑说道:“孟姑娘你记不记得‘玄玄魔女’万飞霜方才说过一句‘何况明日也许有出人意料的奇迹发生’之语?”
孟红绡点头说道:“她确曾说过此语,但不知那‘出人意料的奇迹’,又是指的什么?”
妙音公主异想天开地扬眉笑道:“这所谓‘出人意料的奇迹’,会不会是指‘黄衫红线’庞真真并未死去?”
孟红绡摇头苦笑道:“公主这种推想确实美妙,但似乎不大可能!因为寻常‘鹤顶红’尚且入口即死,何况‘万劫门’上‘劫’字所漆、乃是取自千年老鹤头顶,加上庞真真又非善于作伪之人,昨日她分明是毒才入口,便从‘万劫门’上跌下,全身僵直而死!”
妙音公主笑道:“我这推想,是根据‘出人意料的奇迹’的这句话儿,及‘玄玄魔女’万飞霜毫无悲戚神色等两点综合推断!可能性虽然不大,但若非如此,又怎能称为‘奇迹’及‘出人意料’?”
孟红绡听得含笑说道:“但愿公主这种判断能够丝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