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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演奏,谁也不敢轻用,民间演奏不用,就没有多少乐师去发展它,同时也意味着它的衰败。
不过编钟音色纯净,旋律优雅,音域宽广,高音昂扬,低音浑厚,偏偏又是合奏中最适合挈领纲要的乐器,因为它的缺失,乡下土财主婚丧嫁娶,用到合奏,就用穿透力强的唢呐和铜锣代替,而城市中的士大夫多用数张金鼓代替,如果两者都不用,就用整整一排一样的乐器,一样的腔调来组织。
只此一样,狄阿鸟就可以肯定这一队乐人的造诣。
他们不但超出了北平原,甚至东夏国一个妓院的水准,甚至超出了长月任何一家女子乐坊。乐师们一一列坐,在编钟下略作齐整,调出悠悠的调儿,又缓又慢。
忽然,一阵风吹来,四朵杨花般的舞姬被刮到台上正中央,探着白毛袖口,并指在天上,围绕着她们留下的空隙走动打转。
狄阿鸟叹息了一声,心说:“这是真正的歌舞呀,想不到竟然出现在我这苦寒之地。”
筝开始奏了。
筝比琴更紧凑,淙淙直泄,四个舞姬顿时时聚时散,开花,卷瓣,迎来露水,迎风招摇。
大厅的灯光不知不觉被人调了,该亮的地方亮,该昏的地方浑,不知不觉把大家笼罩,有了这种亮光的暗示,大伙也就在第一时间,或多或少沉迷到琴瑟的讲述中去,尽管他们并不懂内中的调调,可是激扬、悲伤;欢快、低沉;他们还是能够一一分清的。
只见那位萧萧姑娘舒展广袖,一臂舒展,一臂划动,筝声好如浪发,大小不已,几个舞姬背靠着背,撑臂翻转。
这时萧萧仙子启了唇,唱道:“塞下呀,塞下。”
两句话而已,商人们还没有什么。
东夏这边的将领们眼睛立刻就都晶莹了。
狄阿鸟也一样,他怎么没想到这个萧萧就像是研究过众人,知道痒从哪挠,他肯定,无论对方从哪开头,感染力都不及“塞下”一词,想必一曲曲罢,自己这些部下,谁也不会再提,光能看看的女人有什么让人出钱的资格。
萧萧唱道:“塞下五月天,山冷白雪山。春色虽曾现,羌管几回旋。触目人惊心,悠悠苍黄怨。”
筝声开始沉重了,舞的节奏也变了,舞姬面朝众人,反反复复,把自己的长袖打出去,遮脸翻转。
她们只是单调地重复,烘托感更加强烈。
编钟伸缩,声乐齐动。
萧萧嗓音陡然铿锵,唱词简短,又一种绞筋的钢韧:“牛羊放山下,男儿多英雄。胜赌烈马上,由来七尺轻。幽燕连大漠,古来兵纵横。将军抱鞍鼓,壮士举寒冰。角逐踏边水,碎镜裂银瓶。铮铮岁月过,经年几安生。”
曲又舒缓了,好像战争结束,好像现在,大家终于得到了一个安生,放羊的放羊,牧马的牧马,种地的种地。
狄阿鸟碰碰马不芳,往外头略一示意,马不芳知道他要让自己退席,不动声色地给龟公招了下手。
他们正要把扳指、金钱和赛金枝的事儿交代一下,悄悄离开,然而两个人一扭头,大厅后面水泄不通,都是镇上的士兵,有巡街的,有楼上下来的,再回首台上,萧萧仙子又一唱,唱没几句,满厅男儿泪如雨下。
狄阿鸟更不想呆下去,何况张铁头已经认出了自己,即便是他有什么错误的想法,也不限于今天,还是要走,慢慢用手分开人,挤了出去。
到了外边,他刚刚按按马不芳,看着漆黑的天空舒一口气,胳膊一下被谁抓住了,扭头一看,是那个“赛金枝”。
赛金枝原先肯定不叫赛金枝。她惊惶地说:“你刚刚把我买下来了,那你得带我走。”
狄阿鸟扭头往里头看看,骗她说:“我很穷,又是个下人,家里老婆也凶狠,刚刚……刚刚那是为了斗气。”赛金枝见他看在自己的手掌上,连忙丢开,但很快又一并上去,去抱上他的胳膊,连声说:“那你给我赎过身,我去哪?我又没地方去,难道你白花了钱,我还得在这儿接客人么?”
狄阿鸟还以为她会说自己买了她,她就是自己的了,自己去哪儿,再穷再苦,她都跟着呢,倒是没想到她只是害怕被自己买过之后,自己一走,她没地方可去,这就说:“那好吧,你先回去,改天我托人来接你,免得他们当你跑了。”
赛金枝跟上他俩说:“那你改天再托人,回头给他们说一声好了。大哥,你是个好人,我跟着你,我不怕。”
马不芳倒也没想到这女子缠人,想狄阿鸟不带她回去,是怕后院起火,呵斥说:“你这女娃,说好了改天接你,你咋不信呢。”
赛金枝停了一下,随后又跟上了,走在后面说:“奴婢相信,这位老爷,我就是看着这位大哥人好。”她发觉狄阿鸟又往前走,连忙亦步亦趋,说:“大哥今天得了一万两银子,难道老爷还让他做你的下人?”
狄阿鸟愕然转头,想不到她心里还有个这样一个小算盘。他笑了一笑,说:“老爷先走一步,我有点话想问问她。”
马不芳连忙往前面走上数步,走到前面等着。
狄阿鸟觉得马不芳不再跟前,有一些话她该已经说着方便了,毫不客气地问:“我把自己家的祖传宝物卖了,得了一万两银子,你是不是看在眼里了,那你觉得,我这笔钱该怎么办?”
赛金枝往前头看看,小声说:“我是把钱看在眼里了,可也不是全为了钱,你得分跟你们老爷一大半,求脱了奴仆身,也免得他见财起意,以后咱们过日子,一两千两就够了。”
狄阿鸟觉得有意思了,笑着说:“为什么一定要脱奴仆身呢,难道我有钱了,就不认自己的主人了?!”
赛金枝说:“小女不是这个意思,奴仆总不会有什么出息的,你就把钱给他,一来免得有人垂涎,二来,以后有个自由身,自己的事儿,自己作主好。”
狄阿鸟心说:“此女倒是个有主见的,还在乎人是不是自由身,莫非也是大户姑娘。”
他回过头,朝妓院看两眼,问:“你不会是逃难过来的。”
赛金枝小声说:“恩,活不下去了,才自愿来这种地方。”
狄阿鸟问:“想来的人很多?”
赛金枝连声说:“是呀,是呀,想被选上不容易呢。”
狄阿鸟又说:“他们只要相貌好看的,大户出身的,最好识字……”
赛金枝说:“还有女红。他们说,迟早让听话的都变成官太太,去享福,看来是我不听话,他们才让我今晚破身。”
狄阿鸟略一寻思,问:“你觉得他们真的会让你们去做官太太?”
赛金枝说:“小女一开始不信,可是现在不得不信,大爷你想,东夏国的人把我们卖给他们,一个都好几十两,今晚我破身,看那样子,一开始五十个钱,他们就能答应。”
狄阿鸟猛然之间对这个悦凤小姐充满了警惕,他眼珠左右移动,最后说:“那好,你跟我回去,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走在路上,狄阿鸟决定问问她:“你对他们了解多少?那个悦凤,你见过她的真面目吗?”
赛金枝摇了摇头,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感觉乖乖的,他们好像不是我们备州人,有几个人有权势的,说话只要一快,就叽里呱啦的,听着也不像胡人。”
狄阿鸟对各地形势再清楚不过,第一个反应就是倭国。
按照高显对他们发动战争的角度看,他们需要盟友,目前而言,最好的盟友就是高显边上的东夏,这么说他们扎血本,不惜大赔特赔,是要训练女探子,再想方设法把人送给嫁给东夏的官员,必要时启动。
东夏刚刚建国,虽然缺欠钱粮,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认为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然而这分明是一种错觉,背地里暗流汹涌,考验还是很多,不光这意外的流民能说来就来,暗处的人也是让人防不胜防。
若不是自己多此一举,自己的爱将,或者说自己的老兄弟张铁头能识破么?似乎他现在还要与别人合伙干,岂不是已经踩进去了半只脚?!
狄阿鸟略一犹豫,立刻想到石井。
他在脑海中搜索石井的资料,想起自己跟石井学习的几句倭语,轻声问:“你有没有听他们说过八格牙路?”
赛金枝摇了摇头,说:“好像没有。”
第三部 第一卷 十六节
虽然没有用过这个常用词,可这并不表示他们就没有倭人的嫌疑。狄阿鸟立刻撕掉伪装,给马不芳说:“待会去给章小河打个招呼,让他立刻带兵,连夜包围怡红楼,理由是他们拐卖良家妇女,逼他们交代出每一个人的来历。告诉他,如果张铁头要出面讲情,让张铁头直接来找我。”
马不芳应了一声,说:“我先把您送回去。”
狄阿鸟没有反对,拉上赛金枝的胳膊,轻声说:“不要怕。”赛金枝惊了半天,说:“原来你才是老爷?!”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我不怕。你不怕得罪张将军?听说他官很大,就相当于朝廷的大将军,除了东夏王,东夏就没有人比他大。”
狄阿鸟冷冷地说:“鸟。”
他带着赛金枝回去,拍了一会儿门,梁大壮给开的门。梁大壮站再门边,一边接他进门,一边让他小点声,低声说:“你的两位夫人火儿都很大,您给轻点儿,别让她俩知道是我偷偷开的门。”
狄阿鸟侧身指了下身边的姑娘,给梁大壮说:“给这位姑娘安排好住处。对了,之前不是送来一个姑娘?安排她们住在一起。”说完,发觉马不芳要走,张口又叫住,拉回来说:“老马,你不要去了,毕竟年岁不小了,不好熬夜,让梁大壮安排人去,你给他们找一样我的信物就行了。”
这件事,他已经考虑好让章小河去。
章小河虽然出自夏侯氏旧部土章氏,可他这个章京就在西镇,和张铁头也熟悉,让他去,容易把事情说清楚,不至于给张铁头起摩擦。安排完,他这就上去找阿狗他阿娘,觉得她对自己意见大。
第二天,杨小玲先起的床。
狄阿鸟随后爬起来,高德福进来服侍。
两人说点事儿,正说着,阿狗一步进来,领个与他大不多少的小孩让他阿哥看看,告诉说:“阿哥,他叫阿星,以后听我一个人的。”狄阿鸟看了几眼,这个阿星乖巧地站着,眉目清秀,就说:“我知道了。你们玩去吧。”
高德福一边服侍他穿衣裳,一边说他说找点阉人宫女的事儿,并告诉他,昨晚说这件事给挨了打。
狄阿鸟哈哈笑着,倒也没有告诉他让他怎么做,只是说:“德福。你是怎么进宫的。”
高德福轻声说:“那还不是打小就被阉了,不这样进去的人,主子们一般不放心,大部分只能去干点儿杂役。”
狄阿鸟点了点头,拉拉自己领子,一步跨了出去,到外面扎扎铁沙袋子,带几个宿卫出去跑圈,跑到大街上。
他以前在这儿住的时候就已经经常这样,大街上的人也习惯。
如果有些人遇到了事儿,他们就在中途等着,喊一声“大王”,然后跟他说事儿,要是没有什么事儿,他这个东夏王也不至于让人谁看着新鲜,也就没有谁去打搅他。这天也挺平静,他们一直跑到北面的小河边。从河边回来,张铁头已经登门了,随从送来一个大箱子,几个盒子。
他把盒子献上,最上面的小木匣,里头装着狄阿鸟的扳指。
狄阿鸟打开看看,按照中原姓高的商人那说法去观察,过了好一会儿,才微笑着将扳指套到手上。张铁头一直不敢打搅,看他的注意力转在自己身上,立开第二个盒子,把里头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