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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天哪!”
※※※
阿玛森大会是山族人的盛会。
流传不衰的口头传说曾这样记述:许多年以前,在红沙河上游和阿林布儿河干地区住着一个古老的部族,部族中有个非常杰出的猎人。他制作了一种失传了的箭头,能射死任何飞禽走兽,因而使部族日益富足。其它部族都很羡慕,纷纷派出勇士到达一个叫玛森的地方,在那里表演自己的绝技,想以此换取这种箭头的制作方法。但是,他们引以为傲的绝技都被那个部族的人比下去了,最终不得不选择臣服。
传说在悠悠岁月中流传。能召开阿玛森大会就意味着这个族枝开始强大,具有非同寻常的号召力和让人折服的实力,随时可以充当别族的保护者。
花倩儿按照龟山婆婆的吩咐,找了她指定的重要人物询问,立刻就证明了它的真实性。只是和龙青水有出入的是,开是一定了,什么召开还不一定。毕竟,盛会要选择刚入夏的时节,这时刚决定,似乎有点晚了。
问了这些,她放心不少,但也只能说是替龟山婆婆放心。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她在某一刹那对狄南堂动情之后,看待这种事,就像吃了蜜再去品尝水果,觉得它寡淡如水。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仍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前几天还信誓旦旦地要成为一个侍奉上苍的萨满,如今却反悔。
有时,她的脑海里会反复地问:那会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王显都对他忌惮三分。他在燕沿子里长大;家里挂着自己都开不动的硬弓;身上有着与众不同的沉稳,雍容大度的自信;侄儿竟骑了一匹和龙妙妙一样的小马。
她心里明白,龙蓝采已经有心,很快会和自己进行一场争夺男人的战争。自己虽不怕败在她的手下,却不能不顾上下之分。所以,直觉告诉她,如果不抓住目前的机会,看似失之毫厘,将来的命运必是差之千里。
带有这样的认识,她走在龙家的错落参差的院落里,真有点怕碰到龙蓝采。
然而,但凡是你怕发生的事情,它往往出乎意料地发生。刚转了个弯子,龙蓝采就冒了出来,还老远就以不快的眼神瞪住她,问:“啊呀!你昨天去哪了?别瞒我,快说。”
花倩儿见她莫名其妙地上脸,有点担心龙三求婚不成,给她说了什么,便回答说:“我昨天去了那孩子的家。可他阿爸出门了,我就给他带了点衣服什么的。”
龙蓝采“哦”了一下,说:“我昨天想给你一块去的,去看看他妻子长什么样。可一回头,你就不见了。害得我等了一天。今天,你去说服那孩子的阿爸不?顺便带上我,我就说我也是阿姑的弟子。本来也就是噢?!”
这是花倩儿意料之中的话,她也不问对方何出此言,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说:“阿婆让我打听阿玛森大会的事,我刚在大爷那里问过,得赶快回去说给她听。”
“都现在了,也要回去?”龙蓝采抬头看看天,已经是下午了,随即危言耸听地说,“可别被哪的男人摁了,裤子一拔。嘿!”
“还没哪个男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花倩儿说,“我得赶快走了,不然越耽误,天越晚。”
她一出来,就发现自己没多想,而龙蓝采也不是一般的粗心。天色有点阴,夜里非是黑咕隆咚的瞎子夜不可,根本没有走的可能!
今天是回不了自己的小草房了,自己去哪?她倒真的遇到了难题。
她没头没脑一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走的竟然是去狄阿鸟家的路,不由大吃一惊,立刻被长生天的旨意镇住。这就再无可说的二话,只得敲马加快。可毕竟,不管是吃晚饭还是住下,都不能显得没有廉耻,她心里就为翻找个合适的理由犯难。
第一部 刀花马浪 第一卷 点石成金寻常事,丈夫出世立功名 第十节
狄阿孝回他们家了。赵婶带着飞雪在柴房烧饭。一个看不住,飞雪被灶里的火烫到,哄不下地哭闹个不停。赵婶听到马嘶,只以为是狄南堂回来了,就打发飞雪出去接。飞雪却仍只是坐在那儿哭。
没有办法,她只好多添几分柴,抱着飞雪跑到外面看,一看花倩儿笑眯眯地站着,什么也不问,把飞雪往她怀里一塞就带她进柴房。
花倩儿笑呵呵地问:“大哥不在家吗?”
“在了还好。这孩子见他就不闹。快。帮我哄一会,饭还在锅里。”赵婶苦恼地说,“真是,还好你来了!”说完,她一边忙活,一边问狄阿鸟现在怎样,白白把花倩儿准备好的说辞给浪费掉了。
到了晚上,天空漆黑一团,不见半点星华。赵婶眼看狄南堂还不回来,就留花倩儿歇下。正屋只掌上一盏灯,没有点吊铜,有点昏。
从他们三人坐在灯下起,飞雪的眼泪见黑就没消停过,“沥喇”不停地闹。赵婶一边问花倩儿走没走过钢刀,一面挖空心思,找了狄阿鸟喜欢的小曲给飞雪唱:“黑胡子,黄胡子,背着皮鼓宰犊子。看天:金乌鸦叼走黑云裳;看地:枯大树生了新色样。虎眼、虎耳、豹头、豹须、獾身、鹰爪齐了没?齐了!咱们这就上山岗。”
“咱不上山岗!山岗上有八尺长的蟒蛇!”飞雪浑身一缩,眼泪又下来了。
“不怕。那不是假的吗?!”赵婶无奈地说,“那你叫我唱啥?你阿哥最喜欢听了,一听到这就嚷,还不赶快,蛇都跑啦!你咋就怕呢?那你想干啥?”说到这,她给花倩儿笑着摆道理说:“你看看!一个孩子一个性。”
“画画。”飞雪央求说。
“不行。晚上黑就不行。”赵婶喝道。
飞雪说的画画,就是找了纸,在上面乱涂。花倩儿见她的眼泪又下来了,说情说:“就让她把纸拿过来吧。涂两下,累了就会去睡。”
赵婶叹气,说:“那也不行。你是不知道。阿鸟他爷红脸膛,膀大腰圆,还有劲还能说,就是夜里读书读的,害了‘鼠眼病’,只能看三尺远。后来不是出门被跑起来的马撞,一辈子糊里糊涂地过了?窝心哪。要不是那,阿鸟阿爸也受不了那么多的罪。问问阿鸟,他夜里要敢摸那些东西,我就用巴掌打他。”
花倩儿记得龟山婆婆年轻时的恋人也是“鼠眼病”。她一直在找治“鼠眼病”的方子,为此去过中原,却不知道那病是这样得的,这就问:“这病是读书读的?”
“那还假得了?眼睛还不是天神点上的灯,烧完的就没有了。”赵婶点点头,觉得花倩儿连这个都不懂,这就考验她说,“阿鸟他爸走了二天了,你要是能知道他在干啥,等他回来,我就给他说,让阿鸟去修行。”
花倩儿迟疑了一下,想告诉她自己还不是萨满,从来也没有在大萨满那儿接受神的挑选,又觉得这个理由牵强,便记起龟山婆婆传授的法子,缓缓地闭上眼睛,心虚地念吟,随手在滚烫的灯火上掐了灯头,以痛苦来丢失自我。
飞雪的哼哼声在耳朵边渐渐湮灭,日月星辰统统不复存在。她的灵魂如风般出外,在一团漆黑的险山恶水间没头苍蝇般乱窜。突然,一片大火腾空,她心里一下焦急如焚,冲去就地找,却迎上一瓢滚烫的血水。
她大叫一声,猛地惊醒,这才知道自己还在屋子里,赵婶和飞雪跪着,从不同的位置瞪着她看,只好讷讷地说:“他应该在和别人打仗吧?”
※※※
他们说话间,外面就起了风。到了夜里,风转大,遥遥可闻的狗叫都被掐成一半,吞吞咽咽。茅草在房檐子下呼啦啦地响,被屋里昏暗的灯光一耀,枯影浮游在外。赵婶抱了飞雪去睡。花倩儿却睡不着。她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那火光血水的幻象。可坐起来再试,灵魂却再也不能像上一次那样闯出门外,总觉得有什么在黑暗中发笑,瞪着自己不放。
正焦虑不安时,赵婶捂住飞雪的嘴,提着脚,脸色张皇地闯进来,低声说:“我一熄灯,就看窗户外面有黑影子晃?!外面的马羊都有动静,该不是贼吧?”
“我出去看看!”花倩儿冷静地穿了衣服,摸了刀子在手。
她刚走里屋门,就听到堂屋那里有动静,等走到,就见吱啦响的木栓刚被人拨掉,扇门洞开。几个蒙头盖脑的汉子先后越近,其中一个猛地到花倩儿身旁逼迫。花倩儿不理他喉咙里的闷叫,迎扑上去,把短刀舞成蛇状,插在他的喉咙上。
受热血一喷,她猛地打了个机灵,却也更冷静,随即推着死人挡上两人的兵器,一旋身把刀子插在另一人的腰下。
那人像柱石一样硬挺,吼得如一只垂死的牛,就是不愿意倒地。花倩儿只好使劲地拧动短刀。她感觉血一个劲在自己的手上流,似乎流不完,干脆使劲自侧下往上挑,用短刀推着那人的短甲剖出肠子。那人终于抗不住,侧着身子往花倩儿头上倒。
“阿毛鲁!”一声低闷得喊声炸了出来,是“找死”的意思。随着他冲花倩儿的一喊,其它人却醒悟到自己的失误,不再簇拥来剁,立刻退闪在堂屋角落。
花倩儿感觉外面还有人,有点儿心惊。身后的赵婶递了把弯刀给她,强打镇定说:“牛羊马匹都在外面,要的话牵走。不然,倒着的就是你们的下场。”
“你们把试金石拿来。我们掉头就走!”为首棕熊一样的男人让人关上门,接着又许诺说:“不杀你们。”
“什么是试金石?”花倩儿问。
“只要一耀,是金子是石头就能分清楚的东西!”那人说。另外一个人立刻补充,说:“是黑颜色的宝石。”
花倩儿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宝贝,不动生色地看着他们,又见他们喘着粗气,灯光里的眼睛透着红光的贪婪和狞然,反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她听说富得流油的穆通阿山寨近来的确有黄金出产,而狄南堂此去未归,定然和这些贼人有关,就把眼睛的余光看向赵婶。赵婶有点儿哆嗦,一松手,飞雪大声地“嗷嗷”。
看来一时也无法澄清,花倩儿随即想到狄阿鸟一大堆漂亮的髀石,便唬上一下说:“谁告诉你们说是黑色的?”
“你别管!”为首男人不耐烦地吼。花倩儿见他的视线落到死去的两个人身上,怕即使拿狄阿鸟的石头充数成功,他们也照样杀人灭口,先否认说:“他带在身上了。这样的宝贝,他舍得放家里吗?”
一干匪人沉默。随即,为首的男人招来一人耳语,打发他出去。不一会,他回来就说:“他有一间房子,有书有石头,看看那里面就知道。”
“内奸!”花倩儿脑海里飞出两个字,随即她舞了两下弯刀,铿锵决断,“还等什么,杀了我们就能得到那宝贝,还等什么?”
一个焦躁的男人说扑就扑,却被为首的男人拉住。他略一摆头,示意其它人立刻去房子里找,而自己低骂一声“臭娘们”,接着便以雷霆般地速度向花倩儿冲去。来人之刀逆锋而过,肢体带着狂飙的猛气,要将迎面阻挡的人物都撕开。花倩儿连人带刀被重击震撼带动,撞在墙上,她怕敌人进击,猛地撑出腿,点在敌人的肚子上。
浑身不得力的赵婶此时反应过来,高声嘶喊,趟着肠子跳到门边,紧急中却往外磕门。
那敌人终究胆怯,暂时没追击花倩儿,回头往她背上追砍。赵婶逃回来不及,肩膀开了口子,嚎了一声往回跑。怀里仍然没丢的飞雪吓噎了气,喉咙里“嘀呦”缓劲。花倩儿眼看敌人的蒙巾面孔,用脚打起一只木羊往前蹬,从她俩身边擦过,截击旋舞的敌人。两人相逢时,凳子来到那男人脚下,使他从上劈下的身子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