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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比我还要气愤.」房内的白翩然听了白兰芳的愤愤不平,只是掩唇一笑,伸出指尖在他气得不正常地胀红了的颊上轻点.
「冷静点!你的病是不可以生气的,要是气坏了又咳起来,薜神医的药再好也没用了.」
白兰芳啍了一声说.「好不了便罢!我才不稀罕受慕容春申的恩惠.」
他以前便是一个小辣椒,吃了薜神医开的药,这两天精神好了点,再被慕容春申的恶行激怒,爽直泼辣的脾气便回来了.
「兰芳!」白翩然听了蹙起柳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你这不是白费了我的一番苦心吗?想想我们用了多少功夫才将薛神医骗来为你治病.」
白兰芳瞬间红了眼眶,伸手搂着白翩然,将脸埋入他的肩膀,低声呜咽起来.
「翩然……都是我连累了你.」
「傻瓜!关你什么事?」白翩然安抚地轻拍他抖动的项背,在抚慰下白兰芳仍然沙着声音,泪水流了满脸,拚命地将责任放到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我来找你,你……你早就离开了……怎会留在这……受气…….还要求他……」
当年他为白翩然将银两带回家乡,想不到到达之后,才知道白翩的弟弟子文早在几年前坠下山崖,生死未卜,多年来,白翩然的二娘都是用他的名义来敲诈他,他为了将消息带给白翩然而来,想不到反而拖累了他.
「不关你事.」他确实是想过离开,虽然白兰芳的身体令他们不可以上路,但是,却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白翩然心知他留下来最主要是他根本就下不定决心离开,如果他真是要离开,即使有石头挡在路前,他也会移开它,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又怎可将责负推在白兰芳身上,
白翩然摇摇头,用衣袖小心地为他抹去泪痕.「别哭了……错的绝对不是你.」
白兰芳为了他不辞劳苦地北上,在路上遇到响马,身上的钱财被抢劫一空,虽然到了北方,却是身无分文,在饥寒交迫了几天后,才在街上遇上了偷偷出堡的他.
其时他已经失了慕容春申的欢心,刚被赶离霜月楼,搬来这个僻静的小院,亦因为如此,他才可以将白兰芳从院后的石洞偷偷地接了进来.
龙腾堡占地极广,单是花园的景观就要用上两,三天才看完,而且他的院子位处偏僻,向来少有人走近,是故白兰芳一住几年,竟也没有有发觉.
只是白兰芳在路中受了惊,又捱饿着寒,落下了病根,一直都医不好,后来还成了肺病……如果要说连累,也应该是他连累了白兰芳.
看着白兰芳的脸蛋,抚着他陷了下去的双颊,白翩然心中盈满了疼爱,白兰芳和他在戏班一同长大,于他情如手足,自从知道了弟弟坠崖后,更成为了他唯一的亲人,看着他时就不禁会想:如果子文犹在,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慕容春申在听得有病的原来不是白翩然时,先是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后想起自己这几天来的寝食不安,都是多余的,顿时就铁黑了脸.
又见白翩然用又爱又怜的目光看着那皮黄骨瘦的病夫,一时妒恨交加,抿紧了唇,双手捏成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
慕容春申生性骄傲,在情爱一事之上更是妒心极重,近日对白翩然偶起的关心早已令他挣扎不已,要不是也不用劳师动众地以午宴为借口,只为见白翩然一面,此时得知他有心欺骗自己,自觉尊严受创,更加是恼恨难当.
在飞扬的剑眉下一双鹰目如火,唇角勾起一抹噬血的残冷笑容,正要迈步进入,又闻得一直哭泣不断的白兰芳沙哑着声音嚷了一声.「其实都是那个误会你的……负心薄幸的蠢材错了!」
慕容春申浑身一震,再次竖起耳朵,留意房内的动静.
「兰芳……」一听白兰芳提起慕容春申,白翩然便觉心头一痛,拧起眉头,警告似地拉长了尾音.
「难道我有说错吗?」白兰芳仰起尖削的下颚,拔尖了声音对慕容春申指责起来.
「那混蛋说你……与黄文诚有染……天呀!他……是一头猪……瞎了眼……才会找他......慕容春申真是……蠢!」
白翩然叹一口气,对他太过充沛的情感,流露出几分无奈,平静地说.「他只是相信他亲眼所见的事实.」
其实这些年来,他已经将事情看得很淡,有时候甚至会想,这样也是好的,因为慕容春申对他的感情根本不如他想象之中.
误会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在最甜蜜的时候失去,总比渐渐被冷淡疏远好.
「你还为他......说话?」白兰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说.
「明明就是那头猪要......轻薄你......你搂近他......只是想拔刀子杀他......他是瞎了......」
言犹未休,他突然咳了起来,白翩然忙不迭为他扫背.「你呀!说得好象是亲眼看见一样,或者是我勾引了他,只是对你说谎......」
白翩然的声音一落,白兰芳立刻就丢出一句.「说谎?那你经常在夜里偷偷啜泣,也是假的吗?」
白翩然倏地一怔,什么也说不出来,白兰芳又搂着他哭了起来,直到他哭累了沉沉睡去,白翩然脸上仍然挂着呆若木鸡的表情.
外面的慕容春申脸色更是难看,青白相交在他平日俊朗飞扬的脸孔上,而他的心情亦如他的脸色一般,混乱得很.
信与不信在脑海中互相冲击,一把声音告诉他房中人说的都是事实,另一把声音在说都是谎话,不可以相信.
其实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可能已经不是事实的真相,而是他的尊严,他将同一件事相信了八年,又怎可因为几句没有根据的对话而将一切推翻.
慕容春申沉着俊脸,一时摇头,一时点头,心中正自天人交战,突然一阵轻微的开门声惊动了沉思中的他,矫健的身体机能自然地发挥功用,反射性地跃上屋檐.
推门出来的是一脸木然的白翩然,慕容春申见他脚步蹒跚地向屋后走去,心头一阵犹豫,终于还是跟随在他身后.
拨开茂盛的丛林,穿越阴暗的石洞,眼前展现的是堡外的世界,看着两旁高耸的林木,慕容春申不禁蹙起剑眉.
他竟然从来不知道,堡中还有这么一条小路可以通往堡外,如果被外人得知,就是一个重大的危机.
慕容春申一面沉吟,一面沿着地上的脚印,跟踪白翩然,不一会看到一个小潭,看到他的纤纤身形坐了在一块光滑的石上.
白翩然素白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乌亮的长辫,眸光空洞地看着脚边的水潭,久久沉默,慕容春申躲在树后等了半晌,只他毫无动作,便着他上下打量起来.他受伤的额上裹上了白布,脸上的脂粉早就卸了下来,露出内里的肌肤.
慕容春申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过他素着脸的样子,忍不住将好奇的目光凝在他身上.
只见他脸色苍白,形如远山又幼又长的眉头轻轻蹙起,在洁白的眉心画上几道纹理,卷长浓密的睫扇在妩媚的眼眸中落下大片阴郁的影子,眼角上留有几道忧愁的痕迹,在形状姣美的鼻梁下,本来红艳艳的唇变成了缺乏血色的粉红,配上削肩纤腰,浑然一体的憔悴郁抑令慕容春申心头不觉疼了起来.
他早知白翩然过得不好,只是一直努力忽略,遗忘,现在都被一一勾了起来.
突然,一空怔忡地看着水影的白翩然微微地张开了唇瓣,慕容春申忙不迭收敛心神,竖起耳朵偷听,只听幽幽的几个字在他的粉唇吐出.
「慕容春......申......」
幽灵轻细的嗓音内盛载的是说不清的哀怨纠缠,痴恨悲愤,慕容春申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就只是这轻细如烟的一唤,他完全明白了白翩然缠绵绯侧的情意,突然之间,他想了当日在堡门前,白翩然倾倒一切的如梦笑容,坚贞的美丽风姿.
这样的一个人,怎会是他心中淫秽下贱的人!本来半信半疑的心,倏然清明,慕容春申却反而掐住了拳头,浑身颤抖地拔起脚步,发了狂地在林中奔驰起来.
他为了当年的事而冷落鄙视了白翩然八年,早就根深柢固,这时得知真相,直如晴天霹雳,打得他魂飞魄散.
天呀!你只我如何面对?如何面对?
夜幕低垂,在平日庄严的风云居回廊内,站了好几个表现得忧心忡忡的奴婢,慕容春申已经有三个昼夜未曾出房门,亦不进膳,反常的表现,令人不禁担忧。
几个奴婢在门外来回踱步多时,偏又摄于慕容春申的威严,不敢拍门叫嚷,只得将希望放了在好象一根木头一样动也不动地伫立在角落的李慕成身上。
「李护卫。」
在哀求的眼神中,李慕成若无其事地左右盼看了几回,本来还想假装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但见看着他的一双双大眼内皆盈满了期盼,只得无奈地点点头,说。
「我进去看看。」
硬着头皮推开门,一阵熏人的酒气立刻扑鼻而来,李慕成揉一揉鼻子逼于无奈地走了进去。
向来整洁的寝室内一片凌乱,李慕成一面行,一面踢开地上的酒壶,害怕被慕容春申责备,只打算随便看两眼的念头,渐渐地消失了,睁大了眼睛,在黑暗的环境中寻觅起来。
「堡主?堡主……」
在视线接触到伏在书案上的一个暗影时,李慕成声音倏地高扬起来。
「堡主……!」
案上的人影动也不动,李慕成胆战心惊地点起烛台,在火光下看到他随着呼吸而起伏的背项时,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大叫大嚷起来。
「堡主,快起来,堡主!」在他的大嗓门的功效下,伏在案上的身体动一下,缓缓地从案面爬了起来。
宿醉未醒的慕容春申睁开了沉重的双眼皮,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瞪向李慕成,吵哑着声音骂了一声。
「叫什么叫?」
他一抬起头,李慕成又惊呼了声「啊!」将慕容春申低沉的嗓音都压了下去,再次换来一个瞪眼。
委屈地垂下头,李慕成在心中忖道:我受惊大叫,还不是被你害的吗?一面想,眼角又偷偷地瞄向慕容春申的脸上。
橙红的火光,将轮廓深刻的脸孔照得黑白分明,他的鬓发凌乱,蹙起的眉头掩盖下的双目满是红丝,线条刚毅的下巴上长出了胡渣,青白的脸色在阴暗的影子下被映照得份外可怖,和平日英挺潇洒,神采飞扬的样子相距了十万百千里,莫怪乎李慕成被他吓得叫了起来。
坐直了身体后,慕容春申用拇指和食指在沉重的额头上搓揉起来,努力打起精神向李慕成问道。
「有什么事?」
于寂静之中突然回响的声音,把正在偷偷打量他的李慕成壮硕的身躯吓得震了一下,忙不迭地回道。
「是外面的丫环很担心堡主,叫我进来看看的。」
慕容春申听了只是挑起了剑眉,口中不置一言。他也太窝囊了!竟然要被几个下人担心。
李慕成得不到慕容春申的响应,抬起头来,窥觊他的脸色,见他脸上并无异样,才敢将话再接下去。
「堡主,你是不是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