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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沐浴过的屋子还带著些香气,锦离看向苏子汐,问道,
〃你睡了?〃
苏子汐整理了衣襟,含笑著答道,
〃是刚准备睡。〃
锦离闻言,这才笑了起来,吩咐道,
〃跟我来。〃
说罢,他刚转过身准备离开,又回过了头道,
〃多披件外衣吧,外头凉。〃
苏子汐一路跟著锦离走过院长来到桥边的亭子里,小小的亭子里只有一个石桌和两个石凳,苏子汐刚觉得诧异,就瞧见桌子上放著一把琴。
只那麽瞟一眼,他就晓得,这是把上好古琴。
苏子汐走到桌边,轻柔地抚摩著琴弦,不由赞叹道,
〃好琴。〃
锦离说道,
〃这把琴叫长相思,从前姑姑送给我母亲作为了嫁妆,後来母亲又留给了我。〃
苏子汐晓得锦离所说的姑母,就是先皇後姚莹。
传说姚莹的容貌绝世无双,燕都也一直有传闻说锦离的容貌像了姚莹六七分。
〃先前在燕都的时候,听燕君说你才艺出众,弹了一手好琴,今日正巧有了兴致,才特别想听听。〃
苏子汐也不多问,坐在了石凳上,一双白玉般的手抚上琴弦,他妩媚一笑,问道,
〃侯爷想听什麽曲子?〃
锦离并不回头,背对著他,望著外头的小桥流水,幽幽道,
〃随你。〃
苏子汐闻言,挑了风雅清淡的曲子徐徐奏来。
他不晓得锦离此时是什麽神情,只见他没有打断,心想,应该是合了他胃口的。
待到一曲终了,锦离才转过了身,走到他身边,他一把端起苏子汐的手,在月色下细细打量,好半天才笑著道,
〃好一有双白玉般的手,当真是名不虚传。〃
苏子汐向来是宠辱不惊,他站起身,淡淡道,
〃侯爷过奖了。〃
锦离又道,
〃不过比去阿岚来还是差了些许。〃
苏子汐轻挑秀眉道,
〃白狐?〃
锦离闻言,笑了起来,
〃白狐是阿岚送的,所以就取了和他一样的名字。〃
说罢,锦离慢慢收敛了笑容,一手抚摩把玩著琴弦,脸上的神情淡淡的,他说道,
〃不过从前父王说,这天下间,弹琴弹的最好的,还是我母亲。〃
他摆弄了几下,又站直了身子,目光也转到了外头。
〃不过,母亲死得早,连最後一次听她弹琴的时候,我也不过六七岁罢了,哪懂这些风雅之事。〃
锦离看了一眼苏子汐,吩咐道,
〃你继续弹吧。〃
苏子汐闻言,又弹起另一段曲子,他时而抬起头望向锦离。
凉亭月色下,锦离望著不知名的远处,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有一双眸子诉说著些许追忆和凄伤。
从前在燕都曾听说兰陵王府的小王爷才七八岁时封了侯爷,独自从宣城搬到了洛云。
而後,一年到头来,大多时候住在燕都府邸或是皇宫中,反倒只有寥寥几个月才会回到洛云城,而要说回宣城兰陵王府的日子,也就更少了。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兰陵王父子,关系疏远。
这其中的缘故苏子汐并不晓得,只是看锦离此时的神色,恐怕也是在思念早逝的母亲吧。
或许当年,若非他母妃病逝,也不会早造地就封了侯爷,离开了兰陵王府。
看著锦离,苏子汐也不由得想到自己。
当初自己倚窗弹琴,怀念故乡,思念亲人的时候,是否也是像他现在这样呢?
这一夜,苏子汐晓得,原来姚锦离,也是寂寞的。
不知不觉的,外头夜已深。
〃停了吧。〃
锦离淡淡道。
苏子汐止住了琴音,锦离转过头,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笑,他饶有兴致地问道,
〃今夜的琴很得我心,苏子汐,你要什麽赏赐?〃
苏子汐微微一笑,答道,
〃黄金白银,侯爷估算著子汐的技艺该得多少就多少吧。〃
锦离倒没想到苏子汐会求真金白银,他调侃道,
〃我府里头,笔墨书画,古董器皿,首饰珠宝,这些可是要多少就有多少的,你怎偏偏要黄金白银的?〃
苏子汐闻言,倒像是听了什麽玩笑话,理所当然道,
〃那些个奇珍异宝真拿去典当了,就不值原来的价钱了,可不是黄金白银拿在手里更实在吗?〃
锦离听他这麽说,脸上笑意更浓,当下就许诺道,
〃好,既然你想要,我就赏给你。〃
第二日一大早,苏子汐刚醒,就见风月端了个锦盒来,说是侯爷赏赐的。
风月放下东西,冷眼看了苏子汐一眼,嘴里嘟囔著,
〃到底还是个贪财的娼妓。〃
苏子汐佯作什麽都没有听见,笑吟吟地送他出去。
待他走後,苏子汐打开一看,还真是满满一盒子的白银。
不过是弹了几个曲,就能得上这麽些的赏赐,可比当初在清河馆还容易赚。
他拿了几锭,握在手里把玩著,想起刚才风月的话,不怒反笑,心想,
还真是不愁吃穿的人才会说出来的话,这寻常老百姓哪有不爱银子的道理。
想到这儿,他把那盒子小心收藏好,换了衣服便出门去了。
日子就这麽一天天过去了,一转眼,已是初冬。
这一日,苏子汐睡得晚了,醒来的时候桌上已放了几件新做的厚衣服,他晓得是风月来过了。
梳洗之後已经是中午,苏子汐走出了院子,径直往大厅走去。
一进门,就瞧见锦离已坐在那儿,桌上堆满了精致的菜肴。
锦离一身月白色锦缎,上头绣了银丝的图案,原本清淡的衣裳一下子衬出了几分高贵和优雅。
〃起来了?苏子汐,刚还想叫风月去叫你呢。〃
苏子汐微微一笑,答道,
〃子汐睡过了头,让侯爷等了,侯爷可莫怪啊。〃
锦离一笑,显然是不生气的。
饭桌上,锦离说起了当初宋谦刚知道苏子汐被他赎走的情景。
〃哈哈,你不晓得,那时候,那个宋谦竟然大庭广众地来质问我,〃
苏子汐听著,也赔著笑,只见锦离目光一冷,嘲讽道,
〃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
苏子汐心中一怔,脸上倒没什麽反应。
他笑吟吟道,
〃侯爷出了气,子汐可也有功劳?〃
锦离闻言,笑意更浓,连连道,
〃不错不错,是子汐的功劳。〃
苏子汐又道,
〃侯爷可有赏赐?〃
锦离道,
〃是该赏,你要什麽?〃
苏子汐答道,
〃侯爷你也晓得的,子汐喜欢的也不过就是些银子。〃
锦离闻言,大笑道,
〃好好,待会儿就让风月送到你屋里去。〃
苏子汐闻言,连连称谢。
锦离饶有兴致地瞧著他道,
〃你这人也怪,原先觉著清清淡淡的,像是什麽都入不了眼,自从上次赏了你之後,整个人倒神采飞扬起来了。〃
苏子汐心想,当初还不是被你那性子手段给吓的,少说多做,总不会有错。
不过,如今慢慢地,倒觉得这人也不难相处,所以,玩笑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有时苏子汐也会被自己一吓,从前是不晓得哪一个是真正的他,到如今,反倒觉得自己慢慢地流露出了最原始的自己。
只是这些,苏子汐当然不会说给锦离听。
〃侯爷,子汐也是个俗人,当然也会贪财的,侯爷有赏,子汐心里欢喜,这话自然也说得多了。〃
锦离笑著点了点头。
刚吃过午膳,苏子汐陪著锦离走出屋子,锦离眯缝著眸子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说道,
〃这天也渐渐冷了。〃
苏子汐不晓得他有什麽深意,只是附和道,
〃可不是麽,不过河上的花船倒也不会因此变少。〃
锦离忽然想起了什麽,笑吟吟道,
〃再冷些马场就该结冰了,苏子汐,我带你去骑马吧。〃
待在侯府这麽多月,苏子汐也晓得,锦离是想到什麽就要做什麽的人。
果然,锦离吩咐风月稍作安排,就带著苏子汐坐著马车赶往郊外。
洛云城的郊外有他侯府自己的马场,苏子汐跟著锦离一路走到马房。
马夫一见锦离,赶忙是行礼,然後,牵著匹良驹出来。
苏子汐不懂马,但想既然是洛云侯的马,肯定也是价值连城。
锦离看了一眼苏子汐,问道,
〃你会骑马吗?〃
苏子汐答道,
〃这骑马在燕都可是贵公子的消遣。〃
身旁的马夫听了,著实是捏了把汗,不料,锦离非但是没生气,反倒是理所当然道,
〃男子汉大丈夫,不论出身,总应该会骑马的。〃
苏子汐闻言一愣,先前的话不过是敷衍,想他从前要走出个清河馆都不容易,哪有机会学这些,更何况,谁又会把他们这样出身的人当男子汉大丈夫呢。
只是听到锦离这麽说,倒是心中不由生起几分滋味。
锦离显然是不晓得他在想什麽,自顾自地说道,
〃你可不晓得,这策马奔腾的感觉,就像是能飞起来一样。〃
苏子汐听他这麽一说,还真有了兴致。
锦离环视了四周,冥思片刻,才对马夫说道,
〃把腾云牵来。〃
马夫听了一慌,忙道,
〃侯爷,腾云不是安宁王爷的马吗?〃
这话听到苏子汐耳中,又是诧异又是恍然大悟。
安宁王爷齐岚,他原先怎会没想到锦离口中的〃阿岚〃会是他。
锦离挑眉道,
〃怎麽,还怕安宁王怪罪?〃
马夫见状,忙道,
〃奴才不敢,这整个马场都是侯爷的,一切但凭侯爷做主。〃
说完,他赶忙到里头去牵马来。
安宁王的腾云是匹黑马,漆黑的毛发如墨一般,而锦离所骑的白雾却是匹雪白的马,这一黑一白,倒是相称。
锦离教著苏子汐顺著马毛的方向抚摩著,他说道,
〃阿岚身体不好,所以这马也特别温顺,你不会骑马也没关系,它总不会伤著你的。〃
说著,锦离亲自弯下腰一托,苏子汐只要轻轻一跨就安稳地坐在了马背上。
锦离细心地矫正了他的姿势,又叮嘱了几句,这才骑上白雾。
正如锦离说的,腾云确实温顺,虽然苏子汐夹马肚的力道时重时轻,但它也不会胡乱地动弹。
渐渐的,苏子汐也能驾马慢跑,只是始终跟不上锦离的步子。
白雾性子急,锦离虽想跟苏子汐保持平行的距离,可是时不时得还得一拉缰绳,让白雾放慢速度。
苏子汐笑呵呵道,
〃侯爷,你看白雾都快心急如坟了,你就由著它奔两圈。〃
锦离原本心里也痒痒的,被他一说,叮嘱了他一句〃小心些。〃就鞭而下,飞驰出去了。
苏子汐瞧著那一人一马一转眼就远去了,心中也不由赞叹锦离的骑术和白雾的速度。
苏子汐慢悠悠地跺著步,忽然听到後头有动静,一回头,竟然是锦离又回来了。
〃总这麽温吞著有什麽意思。〃
锦离笑著说道。
趁苏子汐不留神,他一鞭抽在腾云身上。
腾云一声长啸,飞驰了出去。
苏子汐一惊,赶忙压低身子,靠近马背,没想到这腾云竟也能跑这麽快。
锦离策马而来,与他并行,笑著说道,
〃总那样踱著哪能真学会骑马。〃
苏子汐虽然被惊得心中气恼,但看著锦离,也不好发作,只得赔笑道,
〃侯爷,子汐胆子笑,可经不住吓。〃
锦离闻言,却是似懂非懂。
苏子汐渐渐有些失去了平衡,身子往一侧倒去,锦离见状,忙是一伸手拖住了他,扶他坐好。
苏子汐看著锦离边护著他边关切地教导他技巧,在那瞬间,他忽然觉得,这个姚锦离竟是真正地把他当个普通男人来看待。
不是他苏子汐自哀自怜,只是他从前不得不面对现实,无论他身价多高,无论他多受那些王孙公子的追捧,在所有人眼中,他仍是个男妓。
是像女人一样被压在身下发泄欲望的男妓。
锦离见苏子汐思绪恍惚,赶忙拉住了腾云的缰绳,腾云渐渐慢下了速度。
〃怎麽,累了?还是吓到了?〃
锦离微微皱起眉头问道。
苏子汐闻言,脸上扬起一抹笑,明亮的眸子一片清澈,看得锦离也不由得一怔。
〃侯爷说得不错,只要是男人就一定会享受这样策马奔腾的滋味。〃
锦离听他这麽说,得意地笑了,那神经就像是个得了夸奖的孩子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