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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聂云瀚也出去了,蓦嫣这才伸手打算接过莲生手里的药碗,可冷不丁的,她抬起头,却见到莲生那白皙的脸上,有三道长长的极细的伤口,像是什么极锋利的兵器瞬间划过,只有深深的伤口,皮肉微微翻起,却不见一毫血丝。
她略略有些发愣,咳了几声,疑问才得以脱口而出:“莲生,你脸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莲生不应在主人调养身体时擅离职守,合该遭此惩罚。少主已是手下留情,主人不必介怀。”莲生冷着脸,看不出是愤懑还是怨怼,只是将那桤木的托盘搁到床头的小几上,把煎好的药恭敬地双手奉上:“主人还是快些喝药吧。”
原来,这是向晚枫的杰作……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跟着我,我不会勉强你的。”蓦嫣接过药,仅只闻了闻那刺鼻的味道,便止不住地将五官皱成一团。尝试着小啜了一口,那苦味更甚黄连,她差点忍不住喷了出来。强自咽下去之后,她才喘口气,觉得喉间的痒痛稍稍缓解了。抬眼望了望莲生,只觉那无瑕的脸上无端端多了三道伤口,看起来实在是既造孽又碍眼,一想到这孽,最终还是得算在她头上,她顿时便更有罪恶感了。
许是药汁划过喉间,突然带起一阵无法抑制地轻痒,掩住唇,她尽力压抑着咳嗽,断断续续地道:“不如……你这就去叫……向晚枫来……我和他说说……”
“你要同我说什么?”
门口传来向晚枫的声音。
他背光而立,双瞳迎着烛火,犹如黑暗中的宝石一般,隐隐带着一丝晶亮的光芒。
总感觉,他似乎就是莲生的升级版,不只面部表情,就连行为举止也是如出一辙。也不知是莲生刻意学他,还是两人这么巧合,俱是少年老成的面瘫。
蓦嫣眼睛亮了一亮,想起他带她上九嶷山的目的,顿时对他那惯常的冷眉冷眼有了几分好感,暖意融融地唤了声:“疯疯——”
“闭嘴!”向晚枫轻斥了一声,打断了她那明着里全无问题,可实质上却大有问题的亲昵称呼,声音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谁允你这般轻浮地唤我?!”
“我和你姑姑再怎么说也是结义金兰的姐妹,也算得上是你的长辈。”待得那咳嗽最终平息,蓦嫣眨眨眼,想趁机将那苦死人的药给搁下,谁知,莲生却适时挡在床榻前,不让她将药碗搁在小几上,冷漠地用眼神不断逼迫她将药汁硬生生吞下。她端着药,死也不肯再喝一口,满眼哀怨:“莲生跟在我身边,我也不太习惯,你姑姑当时将他送给我,应该也是一时的玩笑罢了,不如,你让他回九嶷山去吧。”
虽然这小正太长得很有爱,可是,却实在很鸡婆,比如——现在。她不希望自己身边从此多了一个管家公一样的面瘫小厮,连喝药沐浴都在一旁伺候着。
“不必。”向晚枫还未表态,倒是莲生先开口回答了,那清越的声音里含着不容质疑的决绝:“莲生既然已称你一声‘主人’,这一生一世便就跟定了你。”
向晚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上去闲闲的,可说的话确实在不怎么中听,怎么听都觉得像是一种不着痕迹的鄙夷:“既然这是我姑姑一番美意,你又何必故作客气?!好歹,你这条命也是我就回来的,莲生尽得我姑姑的真传,跟在你身边,自然多的是法子为你调和进补,熏蒸药浴,你的身子便能快些恢复,也不至于太早一命呜呼,平白辱没了我的医术。”
“你的医术自然是很高明的!” 蓦嫣不失时机地恭维着,可心里却在暗自埋怨:只不过,配的药就实在不怎么样了!
莲生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牢牢盯着她手中的药碗,提醒她不要借机转换话题:“主人快些喝药吧,否则,两日之后还无法下床,便会耽搁少主的行程。”
“耽搁行程?”蓦嫣揪到一点点机会,立刻询问起来,以显示自己的嘴在此刻,除了吃药,还有更重要的作用:“疯疯,你要去哪里?”
向晚枫并不回答,只是不冷不热地白了她一眼,对她话语中那亲昵地称呼很是不习惯。倒是莲生开口,回应了她的疑惑:“少主要与我们同行去青州。”
向晚枫轻咳了一声,那俊俏而肃静的脸如莲萼一般,透着无瑕的白皙,仍旧是一幅很肃然的表情:“北夷摄政王毁木赞身染重疾,三番五次派人来请我前去诊治,我嫌此去路途太远,便推脱婉拒了。”顿了顿,似乎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向她解释这些事,不过,却依旧往下说:“这一次,他们以北夷国宝瑶池琉璃果作为报酬邀我前去,盛情难却,我想,那瑶池琉璃果与我倒还有些用处,便就打算去一趟。”
说来倒也没什么稀奇,虽然朝廷与北夷交恶,但向晚枫并非官场上的人,即便是真的要去医治北夷的摄政王,那也无可厚非,没人管得着。再说,如今,就连萧胤这个袖卷江山的皇帝老儿,不也巴巴地望着他救命么——
思及至此,蓦嫣微微愣了愣,像是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倏地黯了下去。她清清嗓子,将手里那碗能苦死人的药一股脑吞了下去,只觉得纵使再苦,也似乎没有无法忍受了。她把碗递给了莲生,又喝下那微甜的枇杷露,趁着这个过程将自己的黯然和情绪低落全都藏得好好的,不想曝露于人前,却不知,向晚枫和莲生早就将她这瞬间的不自在看在眼中了。
一大一小两个男子对望一眼,一样的表情,一样的眼神,谁也没说话。
“疯疯,上一次,你是为了什么报酬而答应医治我的?”待得莲生将药碗收拾妥当出去了,蓦嫣才迟疑地抿抿唇,故意用听似漫不经心的口吻,很随意地询问着,末了,却又加入自己真正想要询问的目的人物:“哦,对了,还有狸猫?”
“你其实是想问我为何主动医治萧胤吧?”向晚枫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移到蓦嫣手中的空碗上,语气淡然的拆穿她的意图。等他再抬起眼时,那双深黑的瞳眸蒙上了一层水光,明亮的异常夺人心魄。待得那些光彩慢慢转暗,他才缓缓半合上眼睛:“那是因为,他是鬼医凌之昊的传人。”
“萧胤是鬼医凌之昊的传人?”蓦嫣不自觉的重复了一遍,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自咳得满脸涨红,胃里无故翻腾着,几乎要打干呕。不过,就在那咳嗽的极短时间里,她的脑海本能地闪过无数武侠小说地情节和电视连续剧的剧情。
她并不知道鬼医凌之昊是谁,不过,这种有诡异名号的江湖人物,多半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更何况,就连向晚枫这种孤傲不可一世的人也得要卖个人情与脸面,可见,肯定是不容小窥的人物。
他想不通的是,萧胤身为这个帝国的主宰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什么甘心纡尊降贵,拜到这么个江湖人物门下呢?
难道是他中毒之后,所以才病急投医?
向晚枫冷笑两声,满脸的不屑一顾,似乎很是轻蔑:“倘若他不是鬼医的传人,他怎么懂得以金针封穴的手法抑制自己身上的长寿阎王之毒?”见到蓦嫣一脸迷茫,似乎是真的一无所知,他方才收敛了不屑的冷笑,双眉微微上挑:“鬼医凌之昊医术高深,行事诡谲,喜好先救人,再杀人,素来喜好自我标榜,事事皆要与我向家争一日之长短。我倒不知他是几时收了这么个来头如此大的高足,不过,萧胤身上的毒显然使得凌之昊也束手无策,虽然得以暂时控制,倘若被我医神向家的人医治好了,那么,自然便可显示我医神向家的医术远在鬼医凌之昊之上。”
原来,向晚枫是想借此证明自己医术的精湛。
蓦嫣因着方才的咳嗽而说不出话来,只能捂住唇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向晚枫这才淡淡地开口继续,黛色的眼眸转到床榻上的蓦嫣身上,目光中顿时多了一丝凉凉的嘲讽:“还有你,这几年来,若非他苦心孤诣地以温膳进补,配以各种罕见药材,不着痕迹地一点一点驱除你身上自娘胎里带来的胎毒,你早就不知躺了几回棺材了。”
听到这里,蓦嫣明显愣住了。
她在内廷住了这么二十年,只道自己体弱多病是因当年殷璇玑以药汁催生,从不知道自己早已中毒匪浅,也从来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膳食有什么神奇的功效。之前,听向软衾提起这事,她也曾仔仔细细地回忆过,觉得有时膳食似乎有些说不出奇怪的味道,她也只当是管事的宫娥或者太监刻薄,送来的是不怎么新鲜的食物,只要能凑合着入口,便也就风卷残云囫囵吞枣了。
而今想来,萧胤定然是怕她死了之后,被青州那票企图起兵谋反的人当做借口,这才勉为其难地医治她的。
可是,转念想了又想,她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了。
既然萧胤要治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告知,以求得她的知恩图报,却又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不敢示于人前?
难道,他是因为顾忌殷家人,怕自己觊觎青州兵权的事被殷璇玑知道了,所以才这般小心翼翼?
是了,一定是这样!
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他很久之前对她说的话——
除了我,没有人希望你活。
没错,那些希望她死的人,为的是兵权,然而,那希望她活的人,不也一样是为了兵权么?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有点说不出的苦涩,好像是之前吞下的药余下了那么一点点枇杷露压不住的苦尾子,也好像是从胃里翻腾起来与药汁完全不同的苦味。硬撑着咽下那苦味,不想,喉间又是一阵痒涌上来,顿时,她便咳得像是要断气一般。
“所以,这一次医治你,我分毫未取。”向晚枫微微挑起嘴角,目光沉寂如水地看着她咳个不停,就连平淡的语调没有兴起一丝一毫的涟漪:“既然他舍不得你,不肯让你留在墨兰坞做我的奴婢,那么,这笔帐,我便就全都算在他身上了,楚甚答应做个证人,日后,待得萧胤付账之时,我定会让他肉痛不已。”
“他舍不得我?!”好不容易咳完,蓦嫣敛下眼,锦被下的手紧紧揪住那缎面,习惯性的抠着,脸上的表情很麻木:“我应允了要给他想要的东西,他也应允了给我我想要的,横竖不过是个交易罢了,于他而言,我的价值恐怕仅此而已。”
“是么?”向晚枫薄唇紧抿,瞥了她一眼,双眼暗沉沉的,好像在压抑着什么,只是低低地哼了一声,似是不信。
青杏尚小
或许是那碗苦药的药性使然,蓦嫣不知不觉便迷迷糊糊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她断断续续地闷咳着,只觉得鼻子塞得厉害,连呼吸也不怎么顺畅,只好用嘴呼吸,偏偏喉间很是干涩,既痒又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反反复复地扎着,把咽喉活活给缩小了一大半,只余下一条细缝,就连咽下一口气也困难异常。
一股带着浓重药味的液体从唇缝里缓缓地浸入唇内,她以为又是那苦死人的药汁,本能地蹙眉抿唇,不断地摇着头,抗拒着,躲避着。但出乎意料的是,那浸入唇中的药汁却并没有想象中不堪忍受的苦味,带着淡淡的甘甜,分明就是记忆中那熟悉的味道。
记得,她住在内廷之中时,曾经有一个御医,总要等到她病得不省人事了,才敢趁着月黑风高,偷偷摸摸地来诊治她。
那个御医所配的药,一点也不苦。
或者说,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