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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哀家死不死,与他有何干系——”
她话音未落,却只听得一旁传来甚为威严的低沉嗓音:“楚甚,住手!”
她愕然转眸,眼底有惊疑,有喜悦,还有浅浅的不可置信,因为太过震惊,她颤抖着唇,眼底涌上一阵热流,映着叶翎那张已染上岁月痕迹的容颜,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那一刻凝固成冰,就连躯体也随之僵硬了。
这个她本以为会爱一辈子,却最终被她恨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如今,真真实实地站在她的面前!
她本以为,再相见之际,她会扑上去狠狠地撕咬他捶打他,痛斥他的寡情薄意,可最终,她却是木然地站在那里,所有想说的话都忘了个一干二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满溢着锥心刺骨的疼痛。她想起那年华豆蔻的时刻,她大胆而热烈,恣意地挥洒着青春,甚至连他早已有结发妻子也不曾在意,与自己的父亲吵翻了天,为的只是嫁到叶家做个妾室,可最终,她的真心换来的不过是背叛,是难堪的弃若彼履。
若没有爱过他,她的一生会是什么模样?
终于不敢再看他,她别开眼,心底那自以为早已愈合的伤口痛得好似再一次裂了一道口子,汩汩地淌着血,痛得她连气息也渐渐微弱了起来,却不得不死死撑住。
叶翎缓缓走近,俊脸之上没有一丝表情,双眼漠然地静静看着殷璇玑,那眼神,看不出是有情还是无情。
这一刻,对峙的气氛很是怪异。
叶楚甚抽回那扼住殷璇玑咽喉的手,眼中一片阴冷的寒凉,明明是对着叶翎说话,可眼却不看他,只是无限内疚地盯着怀中的蓦嫣,薄唇轻掀,用那曾经温柔似缎的浑厚嗓音沉沉地质问:“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翎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转眸看向叶楚甚,深邃清朗的眼中显出一种极稳极劲秀的力道,像温柔的静谧泛着冷光的剑那般:“楚甚,你明知萧胤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竟然还为了这个女人,与向晚枫一起设计,诱使萧胤前往大骊,又假借我的名义,授意南蛮王将萧胤给活活折磨死!”
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深深亏欠了萧胤,不仅仅是因为当初对殷璇玑的抛弃,更重要的是,那毒死萧齑的红铅丸,含有“长寿阎王”之毒,是他暗中安排方士进献的!他没有料到萧齑竟然会硬拉着萧胤一起服用,以至于害得萧胤受“长寿阎王”之毒的折磨。
如今,自己的两个儿子又因为一个女人而手足相残,难道,真的是他造下的孽?!
听到叶翎提起“向晚枫”,蓦嫣的心再次抖了抖。幸好她此时什么也不用说,只需要安静地埋首在叶楚甚的怀里,否则,她倒真的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揭穿种种真相的时刻!
向晚枫与叶楚甚交好,为叶楚甚而刻意处处与萧胤作对,这是她早就知道的。可是,她没有想到,向晚枫之前一直滞留在大骊不肯离开,为的竟然就是拿她做饵,置萧胤于死地。
早知人心隔肚皮,她却没有想到,身边的每一个男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就连素来沉稳如山的叶楚甚与冷情冷性的向晚枫,竟然也难测到了如此地步!
只是,他们既然都惟愿萧胤不得好死,可为何到了最后一刻,向晚枫却突然反悔倒戈了?!
“兄弟?!”叶楚甚极缓慢地重复着那两个字,轻蔑地嗤笑一声,如同那是个多么匪夷所思的笑话,低沉的嗓音里觅不着半分温度:“我当萧胤是兄弟,可他从来都不当我是兄弟!我希望他死,只是因为我不堪他的利用与驱策,与嫣嫣并无干系,你却为何要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嫣嫣的身上?!”
“红颜自古便是祸水。”见叶楚甚已经有些失控了,叶翎的眉头越蹙越紧,平静无波的黑眸陡然一眯,光芒转为冷冽,虽然语气不愠不火,但看起来仍有些摄人。在看向叶楚甚怀中埋头不语的蓦嫣时,他眼眸中更满是森冷的寒意,神色漠然地说着自认是规劝的言语:“楚甚,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却为何一定要执着于这个残花败柳?”
“是么?那么,爹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这么多年,却还一直执着于这个已经嫁做他人之妇对你恨之入骨的女人?”叶楚甚心底汇聚的怒气,终于被叶翎那看似不咸不淡的态度给催逼得迸裂出来,所有的燎原野火在瞬间扩张成了熊熊烈焰。他骤然变了脸色,那一句话几乎是字字从唇缝间硬生生挤出,似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怒意难忍过,咬牙切齿地,竟然手指直指殷璇玑,口不择言地反驳回去:“我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做,我也只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叶翎的冷厉的眼微微一怔,叶楚甚的言语他不仅无法反驳,甚至如同某种意料之外的引线,使他陷入了旁人难以触摸的深思,心底不觉浮现出某种激烈的情绪。有那么一瞬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几乎无法呼吸。
“爹,我已经不想再掺杂在你与她的恩怨中了,今日,我便会带着嫣嫣离开,从今伊始,叶家的一切,再也与我无关!”见叶翎久久不作回应,叶楚甚语调颇为冷淡,深邃的眼中闪动着冷酷肃然的光芒,全身隐隐散发着绝然之气:“你就只当从来没有我这个儿子吧!”语毕,他抱着蓦嫣,似乎转身便打算要走。
“我看你是疯了!”
叶翎被他决绝而无余地的言语气得怒不可遏,满脸铁青,正待发作,一旁缄默了半晌的殷璇玑却毫无预警地开口了:“叶翎,棒打鸳鸯,折福折寿,既然他们有意共结连理,你又何妨成全他们?”此时此刻,她似笑非笑,可眼眸灿烂妩媚得像在血中绽放的花,灼亮得不可思议,可声音却是干涩的嘶哑。
“成全——”叶翎因她的话语而骤然转过头来,看着她那诡异的表情,脸色更是难看了,森冷容颜如覆三尺冰霜,幽瞳迸出点点致命幽寒,似乎是有什么话,几乎要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却他硬生生地哽在喉咙口,化成一股难以吞咽的抑郁:“璇玑,你——”
“璇玑?!”没有料到在这一瞬间,还能听到他再唤她的名讳。自从入宫以来,没人再提起她的名讳,她都几乎快忘记自己是谁了。她真的还是殷璇玑么?抑或是一个在仇恨中煎熬的厉鬼?她别开脸,不去看叶翎,只是近乎喃喃自语地开口:“璇玑早就已经死了,从你背叛她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死了……”末了,踌躇的尾音渐渐消失,轻得如同坠在花瓣上的雨滴,消失得无形无声。尔后,她垂下眼,眼眸里一片谁也窥不见的氤氲。
她的喃喃自语几乎令叶翎心魂俱震,无法控制地上前一步,想要紧紧搂住她,却又不得不硬生生地止住,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光,心狠狠一抽,几近撕裂的疼痛。
当年,她求他带她远走高飞时,他不是没有动过抛妻弃子不顾一切的念头,可是,是什么让他最终放弃了?他十年寒窗,终至于位高权重,叶家无数人偃仰着他过活,而她,身为贵胄千金,过惯了娇生惯养的日子,真的与他过那为了生计四处奔波的生活,能撑得了几日?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他承认他考虑得太多太复杂,却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私心,最终,还是狠心将她迷晕,送到了萧齑的龙床之上。
这么多年来,他虽然身在徽州,却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她的一切,只要一想到她就觉得心痛难安,使尽了所有的力气,也无法使躁动不宁的自己平静下来,即便是在寺庙里清修佛道也不见任何效果。
说到底,都是他辜负了她——
“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应该怎样把我受的痛苦都与你好好清算一番,却没有想到,如今,连老天都要帮我。”殷璇玑并不知道叶翎的所思所想,只是背对着他,含糊不清地哑声低喃,语调也在颤抖,说不清是因为报复即将得逞的兴奋,还是因为恨意难消的激动:“叶翎,你想不想听一个秘密,一个埋藏在我心里二十多年的秘密?”
“璇玑……”她那言语中的凄然与无措像一把利刃,□进叶翎的胸口,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他能做的也仅仅是站在离她数步之遥的地方,却眼睁睁看着他与她之间永远无法再跨越的鸿沟。
殷璇玑抬起头,所有情绪全数凝结在唇角,一丝一丝慢慢变成残酷的漠然:“其实,萧胤,根本就不是你的儿子。”指着叶楚甚怀里的蓦嫣,她深吸一口气,带着诡异的笑,终是说出了她那藏在心里二十多年的秘密:“这个残花败柳,就是你的亲生女儿!”
一语既出,错愕的不仅仅是叶翎与叶楚甚,还有一直沉默的蓦嫣。
这一刻,蓦嫣总算明白,殷璇玑当年为什么要铤而走险,使出“狸猫换太子”的招数。用兄妹乱伦这一招报复叶翎当日的始乱终弃,只怕这一切是她早就谋划好的。
“这不可能!”叶翎瞪着蓦嫣。这个事实于他而言,无疑是极难接受的。虽说,叶楚甚与蓦嫣之间仍是清白的,那兄妹乱伦的丑事到底没有来得及发生,可是,授意殷破白应允聂云瀚霸王硬上弓,却的的确确是他的意思。甚至于,要不是叶楚甚赶来得及时,说不定,这个女子已经在殷破白的恶意报复下,被无数的男人给侮辱了。
他考虑过很多种结果,却独独没有料到,这个女子,会是他的亲生女儿!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就在叶家父子错愕当场之时,萧胤终于出现了。与他同来的还有一身戎装很显然是打算看好戏的聂云瀚。
见到叶楚甚将蓦嫣抱在怀里,萧胤极缓慢地开口,话明明是对着叶翎说的,可眼眸却骤然凝成一根针,直直地刺向叶楚甚。叶楚甚的身影被夹入他眯细的眼缝中,像是突然被挤压到了极致,没由来的生出一股窒息感。“当日,卫王妃与殷贵妃同日生产,既然我是萧翼的儿子,那她,自然就是你的女儿!”
“萧胤!”面对着最痛恨的情敌,叶楚甚嘴角抿成了怨愤的弧度,虽然刻意抑制着情绪,可仍旧控制不住心中翻腾的气血与汹涌的怒意,话尾不觉微微抬高,双臂却将蓦嫣抱得越发紧了,粗哑的嗓音中有着压抑不住的狂乱:“你果然没有死!”
“叶楚甚,我知道假死这一招骗不了你多久,所以,只好先下手为强。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招,我也是向你和你爹学来的!”萧胤的唇角因他的话语而勾起一抹冷笑,瞥了一眼一旁的聂云瀚,眼神犀利如钩。
聂云瀚皮笑肉不笑地轻晒一声,目光在叶翎和叶楚甚的身上轮流打转,显得有些得意洋洋地意味:“以我聂云瀚的资质,封侯拜相是迟早的事,何必要急于与叛党勾结?”言下之意也就是变着法儿地称赞自己演技出众。
叶楚甚的视线转到了聂云瀚的身上,突然便像是想起了什么,瞬间就焰火熊熊地烧灼了起来。
而聂云瀚也瞬间就醒悟过来,顿时明了叶楚甚在为何事而怒火中烧,立刻不失时机地眨眨眼,唯恐天下不乱地澄清事实真相:“喂,叶家大公子,你别拿那种意欲拨皮拆骨的眼神瞪我,昨晚与你怀中那个女子一夜风流的是萧胤,可不是我!”
这样的言语一出,无疑等于是揭穿了蓦嫣装疯卖傻的事实。蓦嫣有些尴尬地抬起头,却正对上叶楚甚的双眼。
“嫣嫣,你竟然——”叶楚甚如被雷殛,脸开始变得一阵红一阵青,显然正努力控制情绪,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