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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在心里默默的总结,得出两点教训。一是离开官场后,紧绷的精神就彻底放松下来,甚至由于长期紧绷的负作用,导致放松的相当彻底。
而且自己主观上也是有意无意的放纵了自己,把罢官当成了放假似的,结果精神松懈一发不可收拾。既然不打算彻底远离官场,那就不能这样松懈!
二是自己沉迷于资本游戏中,却没大注意官场动态,在国朝,这就是取死之道!
今次损失还是轻的,晏尚书不知道是恶趣味还是真穷,或者是有所顾忌,只从自己这里骗了点银子。要是他有点别的恶意,故意丢给自己烂包袱,只怕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想至此,李大官人唏嘘不已,损失是惨重的,教训是深刻的,要引以为戒,今后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这次博弈时间虽短,也很隐蔽,但你真没听到风声?”归德长公主又问道。
见李佑摇了摇头,长公主忍不住数落道:“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这几天没有来见我,否则你怎么可能一点风声也不知道!我看你当大官人真是玩得太野了,真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居然出了这样的低级纰漏,从现在起要亡羊补牢。”
事情都发生了,以后多注意些就是,还有什么可补的?李佑问道:“怎么亡羊补牢?”
长公主吩咐道:“反正你当前不用做官上衙,空闲时间多得很,所以就履行老师职责罢。雷打不动的每三天到我这里一次,开始教小柳儿识字读书,天子大朝是三六九,你也逢三六九来好了。”
第572章 诛心之言
猛然听到千岁殿下这个要求,李佑很不可思议。他当初还以为就是门面功夫,安一个老师名头方便日后相见,现在居然要玩真的?
让他这白板文凭去教书育人?别开玩笑了……李佑谢绝道:“我这诗词是天授之才,绝非可人工教习的,没法教人。”
归德长公主笑吟吟道:“谁说让你教他诗词了?我是让你教他学问,诗词这东西就随缘罢。”
学问……李佑觉得这两个词与自己太遥远了,惊讶的反问道:“你没想错罢?我这学问就是误人子弟!”
长公主面容阴了下来,“什么误人子弟?别人都可以这么说,只有你不可这么说!小柳儿是谁的子弟?”
真是用错词了,李大官人轻轻地拍了自己几下嘴角,“说习惯了,纯属口误。”
千岁殿下的脸色渐渐缓和,“老学究的那些东西都是敲门砖,对小柳儿用处有限,他将来又不必考功名。其实我你看你就挺有学问的,胸中所思所想包罗万象,很是驳杂,却还都有些道理。传授给小柳儿岂不正好?”
李佑发现,在幼教问题上,小柳儿的母亲比他的父亲似乎更像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家长。
“你那五千两债务,我可以替你还了。”归德长公主使出了杀手锏。
李佑迅速答应道:“一言为定!”
说定后,李佑才想起来,小柳儿应该是年方一岁零两个月,教什么学问?连启蒙都早得很呢,某位当母亲的也真是太心急了,先应付几次再说罢。
又想起今天来的第二个目的,再这样七扯八扯拖拖拉拉的,就没时间说了。于是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前天我们的银号被砸了?”
归德长公主惊讶道:“有这事?我倒是不晓得。”她作为一个优先度很明确的女人,最主要的注意力始终是放在宫中和朝廷的,丝毫也不会放松,对其他事情反应慢一拍实属正常。
“是的,我当时也在场,中城兵马司苟指挥亲自带领官军和差役干的。”李佑想起旧事,借机抱怨道:“当初我在任时,三番五次要废掉他,都被你拦住,说什么都是自己人。现在简直自作自受。”
对李佑的抱怨,归德长公主并没有听进去,冷哼一声道:“这也值当大惊小怪?十倍报复回来就是,谁又敢说个不?还有,你报上我的名号没有?”
“报了。”李佑很干脆的答道。
归德千岁瞥见情夫的表情,再加上对情夫为人的了解,再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名号如此不好使,连个店面都护不住。当即疑问道:“你是先报的,还是等他砸完才后报的。”
李佑笑道:“先让他砸的。”
归德长公主虽未亲见,却了如指掌的说:“我就知道,你肯定要这样做,然后趁机敲诈勒索,是也不是?”
“不算敲诈勒索,只是要他存银二十万两作为赔偿,增大银号周转而已。”
听到这个,归德长公主轻描淡写的说:“既然他们有了悔过,那就照着样子,只砸他五家店面。店面数目不够,就砸苟家府第的大门。”
李佑想来这样的威胁应该算是那种公事公办的报复罢?不是钱国舅所希望的。按照钱国舅的委托,必须请千岁殿下发出一些更严厉的、让苟家难以承受的威胁,然后钱国舅才好“挟寇自重”的去苟家索要好处。
刚想开口,李大官人欲言又止,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
如果全盘托出,肯定也要将京北煤炭的事情也说出来。他与钱国舅最大的合作项目其实就是那几十万斤煤炭的销售,这里面必然又牵涉到与宦官衙门的矛盾与冲突。
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千岁殿下对段知恩为代表的得势公公们到底是什么态度?如果他与殿下的看法确实有矛盾,那么自己提前说出打算,岂不等于是自行暴露?首先要有统一的思想,然后才有正确的行动。
电光火石之间,李佑转了念头,试探道:“我又想起一件事,你上次给我看过先皇密诏,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我要问问,你内心究竟怎么想的?”
李大官人的真正意思就是一个,你打算怎么用它?从李佑角度来说,当然是想劝长公主用这道密诏诛杀段知恩。因为天子大伴这个特殊身份太无可替代了,而且这又是个与他李佑十分对立、不可调和的天子大伴。
只要干掉段知恩,就不大可能会出现第二个能比拟他的太监,天子已经长大了,不会再有第二个大伴了。无论换成是谁取代段知恩位置,对李佑和文臣而言,压力都会小的多。
“我一直没有想好。”想来杀伐果断的归德长公主这时候却犹豫了,至少李佑从认识她以来,很少见到她犹豫的时候。她在犹豫什么?肯定又是个人私心与肩负使命之间的冲突这种无聊问题。
具体到段知恩身上,就是出于争权夺利的私心该杀,出于帮助天子的公心不该杀,让归德长公主犹豫了。
李佑觉得自己也该表明态度,必须让长公主明确意识到自己的观点,免得总是装作不知,自己还不好生气。
想定了他就赤裸裸直抒心意的劝道:“你要杀鸡骇猴!段知恩明显就是那个不会听话的人,他也是唯一能在宫中够动摇你的根基,并正在这么做的人!你除掉段知恩,后来者就很难出现了。”
归德长公主不蠢,李佑说话是出于他的立场,不能全听全信。“就算手里有先皇圣旨,那也要考虑到人心,段知恩不算什么,但天子的心思才是关键。如果强行杀掉大伴,天子心中作何想?若在天子心中留下了芥蒂反而得不偿失,你们文臣反正无所谓,但我就难办了。这就是你给我出的主意?”
李佑想起自己所等待的那个因煤炭而导致的“民情发酵”,便开口道:“我可以助你造势,有京师民情加上朝廷舆情,天子面对压力也得三思,不能一意孤行。
你相信我没错,你以为段知恩留在陛下身边是帮助,其实那段知恩乃是极其自私之人,根本不是陛下的好助手,趁早诛除为妙!”
归德长公主听到李佑提起天子,不禁问道:“对于天子处境你有什么见解?”
这个问题李佑考虑已久,只不过一直没对人说过,今天便透露了:
“如今天子亲政时期还短,尚未完全掌控自如,当求稳妥中庸之道,徐徐为之。要知道,时间是在他这边的。否则偏听偏信,骤然重用不可信之人,必将养虎成患,有尾大不掉之势,反受其挟制。很可惜,我看现在就有这种苗头。当今段、白等人,便已经有内外挟制天子的样子了。”
挟制?千岁殿下没有明白李佑用这个词什么含义,“天子举动自由,何来的受挟制?”
李佑滔滔不绝的把自己的想法和研究结果说出来:“打个比方,天子上一次提拔白侍郎不成,这些从龙派不退而自思,反而不顾大局,不惜以朝政为代价,疯狂攻击阁老大臣并妄加构陷。
其目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就是想在内阁强行制造空位置,迫使天子提拔白侍郎。对天子而言,这不就是被从龙派挟制?”
“此外,从龙派不断制造出对立情绪,让心念旧情的陛下在一次次抉择中,自然而然的与其他大臣渐渐疏远,这就是误国!这不算挟制么?”
“还有段知恩,你难道没有发觉,他自始至终都在挑拨天子与大臣的关系?只要天子与大臣关系到了恶劣难言的地步,那就将会更加依靠内监,太监的权力会更加增大。所以我说,段知恩是个极度自私之人,他根本不该成为天子臂助。”
“天子身边,出现这种用极端情绪左右天子的苗头很正常,天子耳根子还是太软。但人心是最不易改变的,在天子受蒙蔽时,你想破解的话唯一办法就是彻底消灭!所以我力劝你一定要诛除段知恩。”
本来是谈论天子,没想到说着说着,李佑最后一句话,又归纳为诛除段知恩,归德长公主算是彻底明白李佑的杀心了。“你说的都有道理,天子身边确实是这样,但你可以去见陛下,并劝止他偏听偏信,我想法子为你们安排机会。”
“现在还不是时机,再过几天罢。”李佑婉拒道。现在与天子相见,说什么都没有段知恩说得好,然是让煤市动乱去戳穿谎言罢。
在归德长公主心目中,段知恩虽然是争夺权力的对象,但从忠心度和才干方面却是对天子很有用的人。
从私心角度,该想法子处置他,但从公心角度,该留住他在天子身边为有力臂助。正式公私矛盾,所以才让归德千岁面对段知恩时拿不定主意。
不得不说,李大官人的口才和对人心的把握很是了得。
几段剖心置腹的诛心言论说了出来,立刻就扭转了归德千岁对段知恩的印象,段公公一下子从有用之人变成了挟制天子的自私小人。
归德长公主下定决心道:“你刚才说能够造势?那么你就放手去做,如果大势所趋,我当然就是水到渠成!”
第573章 你要负责
归德长公主与李佑今天谈话,总体来说是友好的、成功的、坦率的、深入的,气氛琴瑟和谐其乐融融,因而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提起什么“误事”、“封杀令”这类扫兴话题。
李佑做完了盟友该做的事情,尽到了情夫该尽的义务后,怀揣临时借给他用来还债的五千两银票(居然还是自家银号的),腰酸腿软的离开了长公主宅第。
话说他辞官后这几天,时间闲了下来,男女事情上未免就放纵了点。虽然年轻体壮,但次数太多了后也容易腰酸腿软。
此时快到正午,天色仍是阴测测的,日光也是若隐若现。长随韩宗议论道:“听街上老人说,看样子过几天要下雪。”
下雪?这也算是天公作美,估计要极大促进薪炭消费,有助于自己的谋划,李佑想道。其后便向棋盘街而去。
长公主府邸在皇城东,棋盘街在皇城正南,路上要经过皇城东南的一大片衙门。李大官人本想吸取教训,去六部里拜访官场熟人,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