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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凡取出一个小瓶,冷见愁一示意他就抛过去,冷见愁接住嗅一下,道:
“还好,没有古怪。”
他将药瓶抛给段钧,自己不但不用,连声音动作都恢复正常,因此显而易见冷见愁根本不曾中毒。
段胡两人各打一个喷嚏,转眼就复元无事,胡铜铃厉声道:
“夫人,这小子罪该万死,待咱一牌砸死他。”
山海夫人叹口气,道:
“余凡,本来我不想取你性命。多年来你忠心勤恳,为人耿直而不奸诈,现在我非处决你不可,但我心中并不恨你。”
她缓缓举起金琵琶,动作十分优美,又道:
“你若是死于别人手中,一定不甘心,所以我只好亲自动手了。”
余凡跪下俯首道:
“请夫人出手了。”既然身陷重围不得不死,他当然宁可死在山海夫人手底,甚至暗暗感激山海夫人的体贴,自惭过失因而全无怨艾。
无嗔上人上人笑嘻嘻道:
“余凡,其实你运气还挺不错,要是胡铜铃老师出手,那块大铁牌准能把你脑袋打个稀巴烂。”
余几愤然道:
“左右不过一死而已,我怕什么?”
甚至旁人如段胡等都觉得无嗔上人不该拿此事开玩笑,尤其余凡越显得硬骨头,就更不可侮辱,他反而应该表示敬意才是。
无嗔上人道:
“不要误会,我说你运气还算不错是因为我三十年前见过山海夫人,跟她很熟,所以我打算替你向她说情。”
冷见愁一定亦有意放过余几,所以立刻道:
“说情也得有点道理,哪怕是歪理都行。你总不能凭三十前见过夫人,认得夫人就成为理由吧?”
无嗔上人坦然道:
“我正是凭这一点。”
冷见愁忽然发觉自己越帮越忙,只好闭起嘴巴不再说话。
山海夫人道:
“无嗔,你一定要替他讲情?”
无嗔上人道:
“余凡虽是对你个人有所不敬有所冒犯,但我看他仍有泰山派传统硬汉作风,而重要的是我见过你,只有我知道你是多么美丽,多么动人,所以凡是男人对你冒犯都值得原谅。这道理难道你不知道?”
人人都怔住毫无声音,甚至冷见愁也不说话,因为他知道无嗔上人的形容并无丝毫夸,所有道理亦站得住脚,正因余凡随侍多年,才有机会看见她绝世芳姿。但纵然日夕想念辗转反侧,到了不能自制之时这种大胆亡为手段反而变成很正常之事。
山海夫人叹息一声,道:
“你……你这是哪一门子歪理?”忽然她看见余凡的眼泪掉下来。
男人的泪水,尤其是刚硬的人的眼泪往往可以说明许许多多无奈伤心的情绪。
余凡必定忽然想到今日就算死不了,但从今以后却永远不能再见到她,有时这种深沉无边寂宽悲哀会使人泛起“生无可恋甘为鬼”之感觉。
她自己也感动得势泪盈眸。为何世事偏偏如此奇异而又可怜?她心中那个男人居然以她不肯多看一眼,而别的男人都愿意为她献出了唯一的,最宝贵的,生命?
何以怨憎者常常被迫得相会相聚甚至两相缠缚终其一生?何以相爱者却往往遭遇“别离”?难道这就是“命运?”人类的能力能摆脱它突破它么?
在合肥城内一家客店中,冷见愁与无嗔缩退于饭堂一角。无嗔居然只吃面,据他解释虽然他早已恢复是沙门弟子,可是若作出家人装扮,为了怀念曾在佛门一段日子,亦为了不破坏和尚的威仪,在分开场合决不动荤。
冷见愁吃饱之后打了两斤酒,自己慢慢自斟自饮。无嗔说过不想破坏和尚威仪,所以只好瞪眼睛看他喝,有时不免吞吞口水。
等人最令人容易觉得无聊不耐烦。
无嗔问道:
“冷见愁你真是带我见鬼?”
冷见愁道:
“当然真的,你什么人未见过?何须要我带你?”
无嗔道:
“鬼会不会杀死人?”
冷见愁道:
“如果你不被吓破胆子,又如果你人刀合一的无上刀术能冲破鬼阵,当然不会被‘他们’弄死。”
无嗔苦笑一声,道:
“但如果刀术不灵,胆子又不够大呢?”
冷见愁抬头上上下下打量他,然后道:
“我看你还不至于吧?”
无嗔道:
“你的答话若能肯定一点,若能少点‘如果’,我一定可以安心些。”
冷见愁道:
“但你的问题都是迫我非带着‘如果’字眼不可。你自己知道,如果我的回答有丝毫差错,你可能判断错误而一败涂地。”
无嗔道:
“我最佩服你是什么?你自己知不知道?”
冷见愁道:
“就算知道也想听听。”
无嗔道:
“你对付女人真有一手。听说许多美女美得人人会流口水的都迷上你,象徐小茜雪婷阎晓雅等,但又听说你见到她们好象见到鬼一样赶快跑掉,我有没有冤枉你呢?”
冷见愁道:
“只有我跑掉是真的。”
无嗔道:
“你怕什么?莫非你身体有问题,所以不敢接近她们?”
冷见愁道:
“我很正常,跟所有男人一样,你别胡猜乱想行不行?”
无嗔道:
“唉,我平生见过女人不算少,但至今因还未见过一个比得上山海夫人。她很高傲孤独,她放走余凡之后跟你躲在马车里谈了好一会儿,真是破天荒的奇闻怪事。所以我说你对女人真有一手。”
冷见愁道:
“她的确很美丽很高贵很动人,无怪你至今对她念念不忘。”
无嗔的表情显出已陷入回忆中,柔声道:
“天下只有我见过她的裸体,只有我接触过她滑嫩温暖的肉体,她的笑颜好象春花盛放好象缤纷彩虹,总之这世界上除她之外,别的女人我根本不想多看一眼。”
冷见愁提醒他道:
“你见她之时才不过是十岁的小沙弥。隔了三十年那么久的事,你现在何必还要记住呢?”
无嗔道:
“我能够忘记就好了,唉,还是回过头来再谈谈你的鬼吧!”
冷见愁道:
“本来我看中吴哥,就是飞天鹞子吴不忍,但后来却看中你,现在吴哥和郝问两人都帮我去查访一些事情,他们不久都会来此碰头。”
无嗔道:
“难道那些‘鬼’竟是有人在幕后操纵的?”
冷见愁道:
“对,正如血剑会十三当家杀手茶毒天下,却也有一根线在后面操纵。”
无嗔道:
“别提血剑会这事,你知道我一定不会透露任何消息给你的。”
冷见愁道:
“不必,我有我的办法,现在你只要集中精神想‘鬼’,看用什么方法可以保存性命以及消灭他们。”
无嗔咕咕道:
“你最少也得讲些资料来听听。例如是男鬼还是女鬼?数目有多少?出现时有何前兆迹象?他们最怕什么等等,你一点都不说,莫非等着看我出丑?”
冷见愁道:
“我担保你出不了丑。”
无嗔不觉松一口气,道:
“真的?唉,我应该知道你早有制鬼之法才对。为何我竟没有想到而白白忧虑担心呢?”
冷见愁道:
“其实我意思说你杀不了鬼,鬼就杀了你,所以无丑可出。”
无嗔摸摸秃头,道:
“天啊,敢情讲了半天你还是没有必胜之道。”
冷见愁瞪大眼睛瞧他,好象看见很奇怪的东西或景象。
无嗔摸住光秃脑袋,讶道:
“喂,你怎么啦?从来没有男人这样子瞧我的,你没事吧?”
冷见愁道:
“我好得很,只怕你脑子有点糊涂不清。”
无嗔道:
“别人这样说我,少不得要掉几颗门牙或者断一两根肋骨等等。但你的话想来必有很深奥道理。”
冷见愁笑一下,道:
“我只说事实,如果我有必胜之道,何必找第一流杀人专家帮忙?我自己跑去不就行了?”
无嗔深深叹口气,忍不住用力拍一下秃脑袋,道:
“讲了半天又统回原地,我仍然不有哪种鬼?男的还是女的?有几个?他们最怕什么,我简直一点点资料都没有。”
冷见愁笑道:
“别恼,我只不过想由你先提出治鬼办法。如果我先讲,你不免受影响或者干脆不说出你的意见。”
无嗔道:
“如果我不脱离佛门,三十年来必定学到很多东西,说不定能够治鬼。但三十年来我只练刀,所以只有用刀对付那些鬼了。只是如果鬼魂真属虚无飘渺之物,咱们的刀亦不管用,刀能砍伤砍死虚无之物么?”
冷见愁道:
“这一点很重要。你我都只靠武功。你还有刀,而我连刀都没有。但如果鬼魂虚无飘渺,他伤得我们么?”
无嗔道:
“问题一个个来,首先是何故你没有刀?天绝刀不算刀?”
冷见愁道:
“此刀我托人捎去还给一个朋友,所以等一会就没有刀了。”
无嗔道:
“等杀鬼之事告一段落不行么?”
冷见愁道:
“时机很重要,既然此刀已经亮相许多人已经得知,就非得抢时间不可。”
无嗔道:
“那人是连四么?你替朋友设想得很周到。”
冷见愁道:
“此刀对他另有重大意义。而另一方面严星雨大多疑太小心。他不相信此刀真是天绝刀,因为此刀除了很锋快外没有异处,刀身上的字谁都能照样刻上去。”
无嗔讶道:
“你的话使我迷迷糊糊,既然他还疑此刀不是天绝刀,何以你又说刀已亮相象便有问题?难道此刀从前是假,现在却变成真的?”
冷见愁道:
“刀在我手,又削断余凡一只拇指,当然就成真刀。他一旦肯定此事,就会去找连四。”
无嗔的确被他弄得迷糊糊。问道:
“那么此刀究竟是真无绝刀?还是假天绝刀?”
冷见愁道:
“从头到尾都是真的,但在他手中之时他不相信而已。”
无嗔道:
“这个话题还是不要继续的好。”
他很可能真的不想知道内情,以免将来连四有事,冷见愁会怀疑他泄密。
他又道:
“鬼当然是摸不到,好象一团烟雾有形无质,难道不是?”
冷见愁道:
“如果只是一团烟雾,你我只须运功护体,闭住呼吸挨到天亮鸡叫就不叫了,对不对?”
无嗔道:
“对,这倒是一个好法子。”
冷见愁道:
“不对,我亲眼见过鬼,交过手,亦亲手把他劈散,可见得当鬼魂来到咱们世界中,当他能够伤害任何人之时,必有一段时间有形有质。”
无嗔大喜道:
“如果有形有质就好办啦。我听怕看得见摸不到的东西。”
不过冷见愁似乎并不乐观,慢吞吞道:
“那不过是我猜想之一,另一个想法正是有形无质,世人所传说的鬼都是有形无质,我们碰到的难道就会例外?”
几句话可就把无嗔上人说得哑口无言而又迷糊,对于这件事简直不知如何判断才好。
冷见愁道:
“不用太担心,你人刀合一无上刀术含摄极强大精神力量,唯一要注意‘时间’对你不利,你一定要一出手之后就远飘千里,赶快躲开越远越好。”
此言已指出他们之间那一战,冷见愁何以能占上风之故。
无嗔深思一下才道:
“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