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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郑道:
“我嗅出人有这一行的气味而已,还没有证据!”
阎晓雅想了一下,道:
“不可能,他身为大江堂堂主,号令千里,权势赫赫,又是江南三大名剑之一。我问你,一个人有名誉地位,有权力,有钱,他何须做这种行当!”
小郑耸一下肩头,道:
“我说过没有证据,所以无法肯定,不过他有了名誉地位,有权力,有钱,他还能干什么?”
这种内容的谈话,最好别让隔壁之耳听去,所以他们都是使用一种独特的传声法门交谈,声音比蚊子飞还细小。
小郑又遭:
“你心情不好,我现在去找幢合适的房子租下来,再找几个使婢仆妇,暂时住一段日子,你意下如何?”
这个人有一种洞察人心的观察力,又极会体贴,阎晓雅不禁大为服气,道:
“好,别去得太久!”
小郑走了之后,阎晓雅立刻就看见冷见愁在街上走着,她身子震动一下,很想大声招呼他,叫他上楼来吃点东西讲几句话,但不敢贸然这样做。
阎晓雅向来很有决断,从来未象这一回犹疑不决,幸而冷见愁一迳走入这间饭馆,因此她有多一点时间考虑。
冷见愁在厢座外走过时的步声像猫一样轻柔充满弹性,如果阎晓雅不是先见到冷见愁进来,而极为小心查听的话,一定听不见有人走过。
这个人真可怕,虽是在平常时脚下仍然保持警觉,随时随地可以像猫一样弹跳,阎晓雅简直屏住呼吸侧耳面听,但迅即陷入迷惑中,因为冷见愁的步声过去之后,忽然完全消失,以致无法猜测他走入那个厢座之内。
冷见愁轻轻叹口气,知道只有亲自去每个厢房瞧瞧,才可以知道答案。
她拔开厢座布帘,忽见一个人的面孔距她不及一尺,她被突如其来的影像吓得愣住,瞪眼睛张开嘴巴,就像傻子一样。
那长面孔上有一层迷雾,叫人瞧不出他的年龄,但两道锐利目光却射穿别人的心。
阎晓雅在心中喊道:
“天啊,冷见愁,是你?”
冷见愁好象听得见,应道:
“是我,这厢座布帘密垂,应该有人,但几乎连呼吸声也没有,所以我等着瞧瞧是何方高人!”
很奇怪的事被他一解释,就平淡无奇,只听冷见愁又遭:
“你果然很漂亮,当时你虽女扮男装,我仍然瞧得出你很漂亮。”
阎晓雅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才道:
“要不要进来喝一杯!”
冷见愁道:
“很好,我也想跟你聊一聊……”
店伙跟着就进来了,是个年轻家伙,他用惊奇而又敬佩的眼光瞧冷见愁好几眼,大凡是男人对于另一个能够轻而易举勾上美女的男人,总不免即惊且佩。
杯筷换过,阎晓雅亲自斟满一杯,自己也斟满了,双手捧杯道:
“冷见愁,干了再说。”
冷见愁动都不动,冷冷瞅住她。阎晓雅的杯举在半空,见他不理,一时之间喝了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突然一只手把冷见愁的杯子拿起,不过杯底离桌面才一尺便停住,原来是冷见愁抓住那手臂。
冷见愁道:
“你叫什么名字!”
拿起酒杯的人原来就是那年轻店伙,他忽然发觉不但手不能动,根本全身没有一处能动,那店伙道:
“小的叫阿成。”
冷见愁道:
“阿成,这杯酒你亲眼看见是阎晓雅斟的,你若是喝了这杯酒,忽然头晕肚痛甚至死掉,你怪不怪我?”
阿成讷讷道:
“当……当然不怪你。”
冷见愁松手道:
“好,你爱喝就喝。”
阿成的酒杯登时凝结在空中,既不敢喝亦不能放下,一急之下脸红脖子粗,再加上尴尬。
阎晓雅柔声道:
“阿成,冷见愁说笑话唬人,我帮你喝这一杯。”
她没有伸手取杯,因为阿成也忽觉得很荒谬,这杯酒怎会喝死人?所以马上送到唇,但他全身忽又僵木。冷见愁说道:
“楼下有几只狗,找一只来试试。”
阿成纵是不信这杯酒有问题,但用狗试验的主意对他只有利而无害,所以答应得很快。
那只黑狗相当肥壮,酒杯一直放在桌子上,没有人动过。阿成把狗翻转按在地上,至少灌了大半杯进去,过了好一会,阿成放松手,那狗一溜烟跑掉了。
阿成道:
“客官,酒好象没有问题,只怕是你的脑袋有问题!”
冷见愁静静瞧着阎晓雅,她的微笑根斯文,很纯洁,没有丝毫嘲讽,冷见愁既然不能证实自己的判断,以常情而论,应该自感惭愧,而阎晓雅大大讥他一番亦不为过,但冷见愁一点也没有惭愧之意,眼睛也不转向阿成,冷冷道:
“你如果不想变成哑巴,快走!”
阿成乖乖的走了,剩下冷见愁和阎晓雅,冷见愁道:
“听说‘不动阎罗’的惊世绝技是‘无痕砂’,发出时无形无影,受害者无痕无迹,我总算是开了眼界。”
阎晓雅那一抹优雅动人的微笑登时消失,面色苍白如土:“我想……你不是人,是魔鬼化身。”
冷见愁淡淡道:
“你已经不是第一个这样恭维我的人,我现在只想知道‘无痕砂’有多大威力,能不能杀死魔鬼?”
阎晓雅咬住薄而美丽的嘴唇,道:
“别逼我,我不想对你用这种恶毒手段。”
冷见愁悠然靠在厢座的板上,道:
“有些人喜欢咄咄逼人,不幸的是冷见愁正是这类人。”
阎晓雅浮现一种奇怪的神色,含有浓重怜悯意味,通常只有对一个垂死之人才会出现这种神色。
她温柔地道:
“这是你逼我的,请不要怪我!”语声稍歇时,她双袖轻拂,又快又稳。
别说是冷见愁,就算是很普通的武师,亦能够清清楚楚地察觉到阎晓雅双袖发出两蓬针砂之类的暗器,袭射向自己身上左右两旁。
冷见愁和普通武师不同之处,就在于冷见愁能够立刻晓得暗器的目标是什么地方,他可以纹风不动,因为那两蓬针砂之类的细毒暗器距他左右双臂尚有数寸距离,除非他身子闪动,否则反而毫无问题。
刺不过,冷见愁又听见板壁那一面的声音,是一柄锋利长剑透木板,剑尖对正他背心要害。
直到现在阎晓雅何以不直接攻击他的真相才大白,如果冷见愁向前跨出,剑刺之势一定比他快,但如果向左右闪避,又恰好把自己送到暗器部位上,总之,他不论往哪一个方向躲都是不行。
冷见愁的脖子旁透过,冷见愁一碰到剑身,登时使那剑凝定不动,好象用大铁钳夹住。
他当时既没有向前,亦没有往左右闪避,只缩低身子,原本刺向他背心的剑,变成从脖子旁滑过。至于阎晓雅的两暗器当然亦落空,冷见愁及时伸掌轻拍板壁一下,用两暗一沾木板忽然反弹回去,害得阎晓雅整个人趴贴地面,才避过这一下反击。
阎晓雅站起来,花容失色道:
“你是魔鬼,世上没有活人躲得过这一击……”
冷见愁忽然双脚缩起来,整个人就吊在剑上,只见木板墙无声无息透出一支黑色长钢针,此计本应刺中冷见愁足踝,现下却刺个空,冷见愁随即一脚踏住乌黑钢针,站直身子,说道:
“这是暗杀道最可怕的‘大拼盘’手法,万发万中,永不失手。”
“万发万中”这话绝不是夸口,因为净晓雅的神情言语必能令任何人心神稍稍分散,而这时那支淬过剧毒的黑长钢针无声无息刺入足踝,神仙难逃。
冷见愁既不是人,亦不是神仙,所以躲过此劫,这个解释自然很不满,但对冷见愁此人,这个解释竟不会使人觉得奇怪。
冷见愁冷笑一声道:
“你不必缩着头,耸肩翘殿准备跃上屋顶,这种“蝠遁”忍术法虽是诡奇精妙,但我一出手就抓出你的肠子。”
隔壁的小郑的姿势很奇特,正如冷见愁所形容的,头缩在双肩内,殿部翘起,表面上使人直觉他要往地面钻入去,但冷见愁却说他想跃上屋顶,还指出这是东瀛忍术的‘蝠遁’,小郑全身冰冷,四肢筋骨冷僵了,谁也想不通隔着一道板壁的冷见愁,怎能看得见小郑的姿势?他又何以知道此是东瀛忍术逃命的秘法的‘蝠遁’?
最令人可怕的是:冷见愁怎知‘蝠遁’的唯一要害是在‘肚腹’?”
小郑当然害怕肠子被抓出来,神秘的恐惧使他面色变为紫色,这时叫他跃起一尺都办不到。
冷见愁声音透过板墙,钻入小郑耳中:“三十五年前东瀛忍者高手‘伊贺川’死于金陵,他的肠子被人抓出,流了一地,但听说他几种著名的忍术在中土有两个传人,‘蝠遁’是他几种拿手绝技之一,你姓郑亦是姓楚?”
小郑声音嘶哑,应道:
“我姓郑。”
阎晓雅接口道:
“他叫小郑。”
冷见愁道:
“伊贺川向来以暗杀为业,在圈内他的声名几乎超过‘血剑’严北。不过,从来事实证明伊贺川终究输严北一筹。”
阎晓雅讶道:
“你怎么晓得?你……你究竟是谁?”
冷见愁道:
“我是冷见愁,你想不想知道何以严北高于伊贺川?”
阎晓雅那付美丽眼睛射出渴望的光芒。她当然想知道,民上谁能够不想知道,‘暗杀道’的轶闻秘事?
冷见愁忽然闭起双眼,似乎是集中精神回想那些已成陈迹和秘密,但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他向来记忆力极强,看过听过甚至感觉过的事情和经验,绝不忘记。
他知道阎晓雅这个美丽‘女杀手’目前绝不会出手,因为她等着听一件秘密,所以他大可放心关闭‘视觉’,全部身心的力量完全集中‘听觉’。
一支短而锐利的钢针插入屋梁,一只巨大的蜘蛛沿着初丝往上爬,到接近屋梁便停住。这些声音人类的耳朵无法听见,因为根本上不算是声音,只是‘变化’和‘波动’。
但冷见愁听见,并且知道那只巨大蜘蛛其实是一个‘人’,他亦知道东瀛忍者为了连空气也不愿搅动,所以修习蜘蛛的本事,利用蛛丝似的勒线滑过空气。
冷见愁睁开眼睛,说道:
“数十年前武林中有一位年轻高手,投向公门,先后跟随过天下三大名捕,把三大名捕全身本事都学会,成为有史以来最杰出的捕头。”
阎晓雅道:
“我听过他的名字,但近三十年来却消息全无,有人说他终于被暗杀了,也有人说他忽然退隐,有意使天下之人不知他的下落。”
冷见愁道:
“那是题外话,我要说的是这位‘中流砥柱’神探孟知秋,平生捕杀了数百名职业凶手,威震天下,暗杀道几乎在世间绝迹,他自识最得意的一役是在金陵莫愁湖旁,连破伊贺川一十二种忍术,逼得伊贺川不能不施展‘蝠遁’之术逃走,就在伊贺川身形快要隐没在树林顶梢的浓密枝叶中,这一旬那间,神探孟知秋施展‘天龙抓’奇功,一手抓出伊贺川的肚肠,伊贺川飞遁了十七八丈之还才发觉肚脏都不见了……”
阎晓雅不觉连透几口大气,谁都想象得到伊贺川肚子破裂血肠飞淋的惨历景象。
冷见愁又道:
“但后来孟知秋临死之时,还亲口承认无法捕杀‘血剑’严北。因为伊贺川比不上严北,这个结论,无可置疑!”
阎晓雅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