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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丑仆听了韩自然吩咐的话之后,大步过来,说道:
“韩先生说轿内的女人如果真是毕夫人,那就赶快回去。”
毕夫人道:
“如果不是呢?”
丑仆道:
“如果不是,想回去也不行。”
远远望去,只见“恶仙人”韩自然一袭儒衫,秋风吹得袂袖飞扬,飘飘然大有仙气。
毕夫人忽然道:
“李三,瞧瞧后面来路上可有动静!”
李三回头望望,脸色登时就像泥土似的,涩声道:
“有无数白色的蟑螂和红色的蚂蚁,一堆堆散布地面,虽然各不相混,却又似是互有默契,以小的瞧来,简直是一座红蚁阵和一座白蟑螂阵,夫人,小的活了三十多年,从未见过红色的蚁,只只大如拇指,更未见过白色的蟑螂。”
毕夫人道;
“废话,你当然没见过,从来没有人见过炼狱使者或者勾魂使者而能够活着的。”
所谓“炼狱使者”便是红蚁,“勾魂使者”便是白蟑螂,毕夫人能指出这种诡异的名称,当然真是排教主夫人无疑。
李三骇然道:
“夫人,咱们呢?能不能活着离开?”
毕夫人道:
“我也不知道,你和黑狗本来就不该踏入这‘黑石谷’一步的,你们应该知道‘黑石谷’乃是排教十二重地之一,纵是排教弟子,基无长老赐佩令符,也将死于非命。何况是外人呢?”
听起来这两个“轿夫”竟然大有问题,如果是毕夫人的手下,自是唯一毕夫人之命是从,哪里有得选择。再说毕夫人手下当然是排教中人,又怎会是外人呢?”
黑狗突然仰天大笑一声,道:
“我不是黑狗,当然便不是排教北子,本人是‘湘江龙’罗铁胆,李江是‘湘江虎’李淇,今日特地亲自来黑石谷走一遭,来跟‘韩仙人’韩自然算几笔血帐。”
“湘江虎”李淇洒了一些黄色粉末在地上,厉声道:
“韩自然,‘湘江风’崔菁是不是死在你手中?”
话声是内心传出去,纵是数里外之人也能听到,但韩自然全无反应,过了一会,‘湘江虎’罗铁胆手中忽然多了一对铁胆,捏得轧轧而响,说道:
“韩自然血帐一笔笔的算,如果‘湘江风”崔菁不是死在你手中,只须回答一声。”
韩自然仍然不言不动,不过风度依然那么滞洒,似乎绝不被外界任何刺激所动。
毕夫人突然笑道:
“你们‘湘江龙虎风几年来大出风头,时时不把‘排教’放在眼中,实在是放肆得很。”
湘江虎李淇沉声道:
“闭嘴,如果你不是全无武功,又不懂邪法妖术的话,我李子已经劈碎你的脑袋。”
毕夫人道:
“如果我有武功有法术,相信你们就无法利用我进入黑石谷了,我只奇怪一点,那就是你们既然能查知我不懂武功法术,何以对韩自然却似乎一无所知。”
湘江龙罗铁胆冷冷道;
“因为韩自然十年来不曾踏出黑石谷一步,江湖上见过他的人竟然找不到一人,你们排教有关他的传说,谁敢轻易相信!
毕夫人道:
“现在你们一定出不了黑石谷啦,如果有什么遗言,最好先告诉我!”
可是,这个女直到如今尚未露面,她真的是毕夫人?她是不是被罗铁胆他们所制而动弹不得?”
眇一目的仆人说道:
“毕夫人,他既然听见了,何以还不表示意见!”
眇目仆人道:
“毕夫人你以为呢?”
毕夫人道:
“那是他的事情。”
眇引仆人突然举起卑鄙麻布长旗,太阳光照射在旗上的黑色烟雾居然照射不透,反而映出诡异之气。
罗铁胆右手早就按在剑柄上,左手两格铁胆转动更急,却没有声响,李淇从轿顶抽出一支五尺长的短矛,矛身金光闪闪,一望而知份量极沉,至少也有甘斤重。
屋宇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嘶哑悲歌之声,那歌声抒发无限深沉悲哀,却又极是单调平板,来来去去只有几句。
六个人从一间屋子鱼贯走出来,他们好象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紧成一串,缓慢而整齐。六个人全是白巾白衣,面孔也被白布遮住,全身上下连手指也没有露出来,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地方:人人都极瘦,像竹竿似的。
其中有两个因为长发披垂,可以分辨出是女性。
悲衣单调的歌声不知是那一个人发出,六个人一步步行过来,动作慢而僵硬。
“湘江龙”罗铁胆忽然感到全身发冷起了无数鸡皮疙瘩。“湘江虎”李淇也面色变得苍白,显然想恶心呕吐。
天色仿佛一下子昏暗了许多,连太阳也不热了,秋风中平添浸肌刺骨的寒意。
但幸而视线仍然清晰如常,那六个极瘦的白衣人在两丈外停步,他们实在太瘦了,使人担心这串“人竹”会不会随风飞逝。
两名丑仆突然都摘下帽子,满头乱发垂下来遮住大部分面孔。然而,身子挺直僵立动也不动。
他们的姿势根本不是有生命的人类,形容得直接清楚这些便是“僵尸”。但原本有呼吸会谈话的人难道真的能变成“僵尸”么?
悲歌声单调也在秋风中回荡,歌词居然听得清楚:“恨里谁家地?聚散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迫,人命不得少踌躇!”
这是古代两首最有名丧歌之一,幸歌当然是表示有人死了,却不知是谁阳寿已尽?是不是一种“暗示”?
丧歌忽然停歇,四下便没有其他声息。
前有“僵尸”“人竹”。后有“炼狱”“勾魂”使者。“湘江龙虎”罗李二人都因不知该怎么办?这么诡异奇怪场面任何人都没有经历过,纵然威名镇湘省的武林高手罗铁胆和李淇都大感茫然以及说不出的恐惧!
他们没有行动或言语,那些“僵尸”“人竹”“红蚁”“白蟑”亦全无声响动作。过了不知多久,毕夫人娇软的声音传出来,道:
“现在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罗铁胆道:
“申时左右!”(即下午四五点)
毕夫人道;
“韩自然现下怎样?”
李淇惊噫一声,道:
“不见啦!”
毕夫人道:
“你们本是找他报仇,刚才明明见到他本人,何以不出手?”
罗铁胆不满地哼一声,道:
“报仇也得我对正主才是,岂可胡乱出手!”
毕夫人道:
“你们问起‘湘江风”崔菁之死,韩自然不是默认了么?”
李淇大声道;
“大哥,毕夫人这话有理,韩自然虽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我瞧咱们三妹被害之恨已可着落在他身上无疑。”
罗铁胆双眼一睁,精光暴射,满街杀气腾涌,李淇也是鬃发微竖,宛如虎豹发威,但却无轻妄燥急之态,反而显得更沉着,两人打几个手势,其中一个手势是罗铁胆左手的“铁胆”向“僵尸”丑仆作掷击状。
毕夫人忽然道:
“你们忽然已下决心要行动,只可惜定失败,你们想不想知道原因?”
罗铁胆李淇都不答话,毕夫人又道:
“这是因为你们没有“眼睛’。”
仍然没有人答腔,她叹口气,道:
“眼睛分好几种,有肉眼、有天眼,有慧眼,有法眼还有佛眼等,你们自问有什么眼呢?”
这句话声音轻柔耳,但罗李二人如闻霹雳,身子都震动一下,她的确说得对,世上之人每每对很多道理视而见,那是因为他们只有“肉眼”,而没有“慧眼”。
罗李二人能享盛名,当然不是一般鲁莽武夫可比,但觉毕夫人这句话简直说到心坎里,没有法子不大为震动。
事实亦是如此,他们根本找不到正确“目标”,跟没有“眼睛”有何不同?
罗铁胆突然高高举起右拇指,李淇点点头,也举起右拇指回答,接着两人一齐行动,软轿四面的帘子突然都翻起搭在轿面,轿中的人四面八方都看得见,是个锦衣高髻珠翠满头的少妇,端坐轿中竟不向四下瞧看,原来她被一条黑布扎住眼睛。
那少妇显然相当美貌,忽然深深吸一口气,道:
“啊,好舒服,刚才好腥臭,我几乎受不了。”
罗铁胆道:
“你有什么眼睛?”
华夫人道:
“我有慧眼,可以看见你们看不见的东西。”
李淇道:
“别的东西都不打紧,只有韩自然,你要明白我的意思?”
华夫人道:
“自然,我一瞧就知道他在哪里,他向来最怕我的眼睛。”
李淇有点像自言自语,道:
“但愿你的眼睛还在,我李淇实在不想对一个女子下毒手。
他扯掉毕夫人眼上的黑巾,却不解开把她双手反剪缚住的韧索。
毕夫人先眨眨眼睛,然后四下瞧看。“僵尸”“人竹”以及“红蚁”“白蟑”
等她都一瞥而过,目光很快就凝定在于那排屋宇,她好多看见什么,但又好象很迷惘。
秋天的黄昏来得早些,光线已略见暗淡,但她两道长长的眉毛,大而灵活的眼睛,瓜子型白皙的脸庞,依然清晰可见,用任何的眼光来评论,她都算得上是“美丽的女人”,只嫌太苍白了一点,好象一辈子都没有晒过太阳。
李淇的金矛尖离她后腰要害只有一寸,人和金矛都稳如山岳,纹风不动。
毕夫人忽然轻叹一声,眼中露出迷惑的神情,道:
“他好像站在右边屋前的阴影中,但又好象不是……”
罗铁胆道:
“毕夫人不妨仔细瞧清楚些,但这回必须瞧得肯定些,否则……嘿……嘿。”
毕夫人似乎对他冷笑声的威协意思毫不在意,缓缓道:
“这是不可能的,韩自然永远逃不过我的眼睛。除非他炼成了分身术!”
罗铁胆厉声道:
“比夫人,他究竟在那里?”
毕夫人摇头叹气,道:
“我找不到,他似乎根本不在此地。”
罗铁胆冷冷道:
“好,你永远也不必找他了。”
毕夫人好象没听懂他的话中之意,惘然道:
“他莫非根本不在此谷?但如果他不住在此地,又何以严禁我踏入此谷一步?”
罗铁胆一扬手,一枚铁胆挟着震耳的风声飞出,“砰”一声击中独目“僵尸”
。但罗铁胆却感到难以置信的连连眨眼,因为他看见那“僵尸”的手微动一下,原本南中面部的铁胆却击中麻布旗,尤其奇怪地是布旗连震动都没有,这当然是不可能之事,“铁胆”本是最霸道强劲的暗器之一,而罗铁胆的手劲更是出名的强大威猛,江湖上人人皆知他的铁胆可以洞穿过尺厚的墙壁。
毕夫忽然道:
“你最好省点力气,独眼张手中的“蔽日灵旗”乃是排教八宝之一,经过不知多少代的教主祖师祭炼过,就算有千军万马杀去,也不能伤他一根汗毛。”
李淇接口问道:
“另外一个呢?”
华夫人道:
“他叫铁头五,身上藏着五支‘残星晓月针’如果惹出这只神针,你们立即到阎王殿前报到,半刻也拖延不得……”
李淇突然把轿顶掀下,晃眼间变成两面质牌和一堆硫硝火药等物件,他当即掷了面质牌给罗铁胆,两人又同时把轿身抬起,轿底脱落地上,李淇用脚一拔,罗铁胆迅即打开上面一层厚木板,里面有八个阔口圆罐,都盛装了大半罐红黑色的液体,腥气扑鼻。
轿子现在只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