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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揉了揉太阳 |穴,望望天,觉得天空离我很远。
下午再见到郭一臣,又是一副前呼后拥的黑老大德行,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身边多了个张源。张源下飞机的时候拽着郭一臣一条胳膊,后面一帮保镖没一个敢上来,感觉那是张源一个人的特权。
我见了张源挺惊讶:“张源,你怎么也来了?部队肯放人?”
“他,探亲假。”郭一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探什么亲?”我看张源,觉着这两人气氛有些不对,“你不还没结婚呢吗。”
“部队首长给介绍了个,凫州人,这回回来相亲呢。”郭一臣阴阳怪气地对我说,“首长出面面子就是大啊,一口气给了十天假,还连着春节。”
“行啊,源儿,好好把握。”我故意刺激郭一臣,“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跟郭一臣似的老单着。长年在外风吹日晒的,家里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多好。”
郭一臣不由又哼了一声,张源挺紧张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看得我挺心酸的。
“行了,走吧,邱羽山还等着呢。”郭一臣迈开步子朝机场外面走,我跟张源在后边跟着。郭一臣问我:“姓邱的把白椴怎么样了?”
我冷笑一声:“海洛因静脉注射300mg,致死量就两百,现在人还趟医院里呢。”
“禽兽。”郭一臣狠狠地骂了一句。
25 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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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我上初中那阵儿流行看武侠小说,我跟张源喜欢看金庸的,郭一臣偏偏喜欢看古龙的;有一次我们仨无聊了还专门辩论过这个问题,说金庸和古龙的小说哪个写得好。那次我跟张源两个人对战郭一臣一个人,把郭一臣说得郁闷了,丢出一句古龙先生的惊世名言,生生震住了当年的我和张源,觉得那句话简直美呆了说绝了,一时半会儿没想到什么反驳的话。
郭一臣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情仇难却,恩怨无尽。
现在想来,其实也是挺庸俗的一句大白话。
而我自来觉得所谓的江湖离我太过遥远,现如今回顾起来,竟已经离这趟浑水越来越近了。我知道自己从小就浑,也没指望长大之后会有多大出息,可做守法公民的觉悟到底还是有的。我小时候看周润发在电视上枪林弹雨地叱诧上海滩,就单纯觉得他帅,尤其是甩烟头的动作,简直帅得没边儿了,别的歪心思倒是半点没动过。白椴出国这几年我没事儿爱回想那段日子的浑浑噩噩,竟也只能叹息,果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郭一臣和张源一起回凫州那天,我们一路从机场回郭一臣的别墅时气氛都挺阴郁。我一个人在前排开车,他们两个并排坐后面,整辆车就我们三个人,前后左右照例是郭一臣庞大的保镖车队,忠犬一般地护着沃尔沃。
郭一臣在车后面淡淡地说:“非子,你是不是挺恨我?”
“哪儿能呢,”我慢慢地说,“我这辈子有三个人没法儿恨,你,张源,还有我妈。”
“你真能抬举我。”郭一臣叹了口气,又顿了半天才开口,“你现在也算是半个道上的人了,我……真不知道怎么向你妈交待。”
“我说郭一臣你别假啊,我妈早投胎去了,你有空想想你怎么跟张源他妈交待。”
“一臣在说你的事儿呢。”张源开口了,“这事儿我说过他,本来就不该把你给搭进来。白椴出事那阵我在临沧,他一句话都不跟我说就把事情给弄砸了。”
郭一臣白了张源一眼:“你不知道。”但他并不想做太多的解释,对我说:“行了,已经这样了。你跟我是过命的兄弟,我不会放着不管。”
晚上的时候,我跟郭一臣去赴鸿门宴,本来张源也是要去的,可郭一臣拦着不让,说你明儿一早还要相亲呢跟着我们去干什么,再说邱羽山叫你去了么。张源被顶得没话说,只有叫我们小心点儿。我出门了拉着郭一臣到一边去说,你这是干什么呢,幼稚。
郭一臣白眼一翻,说我这是为他好。
我说你这是为他好么,你知道他的心思都在你身上。
所以我才不让他去。郭一臣不耐烦地甩开我,说你走不走,待会儿邱羽山等急了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呢。
我跟着他坐上车,前面的两个保镖开始上子弹。郭一臣扫了一眼,说别带枪了,少去丢人。两个保镖迟疑了一下,郭一臣又说我叫你们别带了没听见么?忘了邱羽山是干什么的了?他那儿微冲都比咱们这儿的子弹多,何必带去丢那个脸。
我说你不带去防着点儿是啊?
防个鬼。郭一臣说道,他邱羽山真要弄我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我闭了嘴等开车,觉得一路上的景色的都光怪陆离;我觉得我的人生很荒谬,我从未想过要染指黑道,现在不知不觉地趟上这条道了,竟又这么心安理得。
一路上我跟郭一臣两个人都挺沉默。郭一臣手托脑袋朝着窗外不知道在想谁;而我在脑海里不停地虚构着邱羽山的形象,一会儿青面獠牙一会儿白面书生,我反反复复地在脑子里虐杀那个虚幻的人物形象,无比解恨。
去之前郭一臣专门跟我讨论过邱羽山的问题,我说郭一臣现在我跟你算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蚱蜢,有什么事儿你只管敞开了说,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
郭一臣目光流动得极慢:“非子,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有些事情你一旦知道了就回不得头,只能陪我走下去;我舍不得。”
我愣了愣,说:“郭一臣你太假了,现在邱羽山点着名让我去赴鸿门宴,我出去要是跟人说我不是你郭一臣的人,估计都没人信。咱不说别的,就光是他黑新协和的事儿就脱不了我的关系。你说就那么小一个医疗事故,他迁怒你,迁怒我,迁怒白椴也就算了,气昏头了直接给我两梭子子弹都行,但没道理拿谢锦和开刀啊。新协和一个工程十多亿,我他妈投资才两千万,他这么吞我也不嫌寒碜?告诉你,就这事儿我还没脸跟老谢说呢,要是让他知道新协和是被我弄垮的,我是真的没脸在凫州混了。”
郭一臣讪讪想了半天:“你也别太自责,邱羽山这两年想漂白,拉个房地产上手做是迟早的事,新协和不过是正好撞在枪口上。”
我一惊:“怎么邱羽山还打着新协和的主意?”
郭一臣白我一眼:“说你没脑子你不信,你等着瞧好吧,过阵子银行拍卖石棚巷那块地皮,中标的肯定是邱羽山,还是贱卖。”
“操。”我没话说了,太狠了这个,一箭双雕。
“邱羽山走的路子跟我不一样,他是倒黑枪出身,以前跟我们云南这边贩毒的老大吴刀子喝过血酒。”郭一臣终于开口跟我说起道上的事,“前些年我们这边内讧,是我踩着吴刀子上的位,当时本来以为邱羽山会带着大队人马杀过来,子弹准备了几箱等着他,结果等了一个月都不见动静。一个月以后他派人过来联络我,只说粉要给他打个折,其他的什么都没提,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我跟他也见过几次面,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可心里没道理没有个坎儿。邱羽山精得跟只狐狸似的,我说他怎么一直没在这事情上跟我算账,敢情是在别的地方等着我呢。这几年海洛因在凫州的价被他压得厉害,我还不好发作;凫州是金三角的大后方,邱羽山这一下软刀子等于是直接插在我心口上。我跟邱羽山这事儿云贵川三省都看得清清楚楚,整个小西南,上上下下都知道我跟他迟早要掰。
“都是我造的孽,我知道。”郭一臣望着不知名的远处叹道,“他现在想金盆洗手,在道上做的最后一件事必然就是收拾我。”
我闷了半天没说话,想了半天跟他说:“小心点儿,邱羽山是要用文的来对付你。”
“我知道。”郭一臣眼神稍微闪烁了一下,起身披衣服,“该走了。”
邱羽山的局设在凫山国际社区,是他的老巢。凫山国际说白了就是凫州市的富人区,一进去就湖光山色,恍若隔世,在自家院子里就能打山地高尔夫。郭一臣的车熟门熟路地开进五号区,看来没少来过。隔着邱羽山大宅还有一两百米远的时候,路边就凭空多了一排黑色系轿车,每辆车边上立两个彪形大汉,见了我们的车就鞠躬致意,颇有郭一臣手下到机场接机的风采。
“作。”郭一臣不由哼了一声。
是有点儿,我在心里说。
车开到邱羽山的别墅前停下,隔着玻璃我能看见大门口呼啦啦站了一大群人。为首的高个子看不出年纪,长发及腰,一字平眉丹凤眼,鼻梁高挑嘴角上扬,资质风流得很;按理说应是好看,可就是看着有点儿不正常。
杀气太重。
我见他穿一袭中式青灰缎面长衫,手里捏了两个血玉球在转,像是从古书里面走出的人。
“挺配啊跟你。”我不由回头瞅了眼郭一臣身上的中式对门襟。
郭一臣瞪我一眼,甩手下车。
“一臣,你来了。”邱羽山颔首微笑,继而扫向我,“还有夏老板。”
“邱老板挺能折腾啊,”郭一臣下车就皮笑肉不笑,“现在从昆明到凫州的机票不便宜,您看我这么筚路蓝缕的,是不是考虑给报销一下?”
“一臣,你在我面前哭穷还真是取笑我。你老请不来,这不是想你了么?”邱羽山笑着给我们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里面请。”
郭一臣一皱眉,拉着我进去了。
邱羽山大宅里满布置挺庸俗,跟大上海似的在客厅里弄了两个旋转大楼梯,水晶坠儿的枝形灯吊顶,血红掐金边儿的羊毛地毯铺地,楼梯柱子上一边一个加百列橡木雕像,一屋子全是桌子腿都能绕好几个圈的巴洛克家具,一条沙发上光靠垫就有十好几个。
我跟郭一臣依次坐下,邱羽山笑眯眯地跟着走进来,拍了拍手,就见着一个女佣婷婷袅袅地端了个紫檀小茶台上来给我们沏茶。
“晚饭还在备,你先品品茶。今天知道你要来,我特地备了极品大红袍。”邱羽山放下血玉球亲手沏了一小杯茶,“九龙窠岩壁上新采的,我知道你品茶是行家,你给点评点评。”
郭一臣冷笑一声:“我做的是普洱生意,不会品岩茶。”
邱羽山脸色一僵,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随即笑道:“试试总是好的。”
“不了,我习惯喝普洱。”郭一臣静静地望着邱羽山。
邱羽山脸色稍微狰狞了一下,轻轻放下茶盅,回头跟佣人吩咐了一句:“给郭老板上普洱。”
女佣人讪讪地换了普洱来沏上,郭一臣这才慢慢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不够陈。”郭一臣一挑眉,“邱老板要是缺货,改天我从自家铺子里给您捎两包。”
“一臣你还真是有心。”邱羽山轻笑着叹了一句。
我就看着这两人跟打太极似的在这儿喝茶,气氛舒缓又紧张。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要外出,上网不方便,更新速度不会落下,但是留言回复可能会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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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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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羽山一双凤眼并不狭长,但却有神,每每眼波流转时总能像万道金光似地直逼对手,实在是有点儿邪门。他跟郭一臣一边喝茶一边聊生意,内容倒是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