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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金铜黄翎盔下,他清澈凛然的黑眸,缓缓地梭巡着十数里之外横陈一列、黑压压数百众的阵仗。
一抹面对已知未来的紧张,汗湿了他的手心。
「濮宫大人,时候差不多了。」
身边的副将一声提点,促他收回目光。他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
覆盖着他精瘦结实的身躯,沉甸华丽、花丝金艺精雕细铸出的这套敕赐铠甲,全身上下加总重达数十斤。
未经训练的人倘若披挂着这一身重荷,别说要像他这般直挺挺地站立了,即便是想移动一根小指头,恐怕都办不到。
戴上皮革护手,在两名翊卫兵的协助下,他跨上高大骏马。
「大家,听好了。」
单手扣着马衔,他朗声朝着环绕在侧的将士们,道:「今日我垠淮军与千阴,照王麾下精兵,奉皇命进行练兵对战。各位手上拿的是杀不死敌人的木刀、木枪,就算被敌人俘虏了,也不必担心得到千阴国去当一辈子的奴才,想必心情很轻松吧?」
面带微笑地问完话,底下便传出三三两两的笑声附和。
「但!」眉一敛,厉言正色地说:「倘使各位抱着虚应了事的念头,到场上随随便便地舞刀弄枪。。。。。。过去可是有不少人因此而断骨伤腿,笑着走进去,哭躺着离开练兵校场的纪录!战斗就是战斗,无论手拿真刀或木刀,它依然是能伤人的武器,万万不能小看它!」
四下顿时鸦雀无声。
「话说回来,这还不是诸位最需担心的事。倘若诸位有幸四肢完好地走出战场,但头盔上那条象征我军的黄带却弄丢的话。。。。。。」
姣洁如月的颊漾开一缕浅笑,炯炯黑瞳细细弯出含射威吓的光芒。
「。。。。。。我会为你祈祷,来生不会再遇到像我一样严苛的恶人。因为,本将的命令只有一个守住你们头上的黄带,就像守住你自己的小命一样!凡是丢了它的人,等着提头来见我!听明白没有?」
宛似天上谪仙的俊挺英伟相貌,凶狠气魄更胜罗刹,霎时间慑服了场上原本七零八落的涣散军心。
每个人无不打直了肩,绷紧了骨、专注了气,并齐声如雷地答道:「明白!」
「很好。这次练兵是涉王殿下亲政后的头一回,务必将这场胜利留在我垠淮人的手中!我们不但要证明我垠淮的实力绝不亚于他国,还要将此大胜献给涉王殿下,祝涉王万岁千秋、垠淮大胜!」
他拔出腰间那柄唯有主帅能佩戴的真刀,攘臂一呼,登时引出不绝于耳的「垠淮大胜」、「涉王万岁」之声,响彻战场中。
这时濮宫瑛缓缓地转过头,目光移向身后数里外的城墙上。在那绿旗飘扬的观战台上,他晓得那个人必定在观看着这一幕。
再会了,涉王。
朝着那人所在的方向,濮宫瑛双目送出坚定的讯息。
如果人死后,真有来生,我希望。。。。。。不会再遇到你这前世冤家。
他毅然地将视线移回到战场上,严肃的黑瞳怀藏着不为人知的诀别心思,等待着金鼓齐鸣划破宁静,揭启战事。
时辰一到,黄旗与朱旗交相挥舞,咚咚咚的喧天鼓声中,各自布好阵势的两军之将,迅速地率兵挺进。
骏马飞蹄激扬起漫天黄沙,木戈交错厮杀,战局呈现一片混淹态势。
伫立于高墙上,身着气派华服的男子,一双阴冷的黑眸遥望着黄军阵中主帅的美青年,一马当先地突出重围的英姿。
难掩不甘心,他斜睇了身畔的同伴一眼,道:「我真是受宠若惊啊,涉王。」
年少君主缓缓地摇着手中的羽扇,偏着脑袋。「什么事令照王兄如此吃惊?」
「你竟舍得派出他领兵与我千阴军对阵。你晓得,刀子是不长眼的,万一我军不慎伤了名闻遐迩的『垠淮双恨』之一,你可别找我算帐啊!」
一顿,转为促狭一笑,男子不等他回答,续道:「或者,这正是你的盘算?故意要陷我于不利?啧啧,年纪轻轻,城府却如此深重,叫哥哥我好生畏怯!」
闻言,白皙、静谧的睑上增添了几许无奈。
「照王兄言重了。千阴军祭出的主将,可是素有战无不克之名的大将军白酆,纵使小弟我耍点心机、施点雕虫小技,在旁人看来,这也不过是面对颓势、无力回天之下,我方小小的垂死挣扎罢了。」
他软哝的语调、谦虚的身段、温文尔雅的笑,能使千万人轻易地放下心中的怀疑,甚至还会对「怀疑了他」而感到一丝愧疚奈何这些伎俩用在千阴照王身上,只换得了徒劳无功。
照王咬紧不放地嘲讽道:「我就怕天下首屈一指的猛将,一样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万一白酆这只笨犬被你家的美人儿勾了魂,难保不会临阵失常,拱手把胜利让出。」
啪地收起扇子,少年快言快语地拱起手道:「没想到照王兄这么快便要认输,小弟这厢承让了!」
原想在口头上讨便宜的照王,料想不到自己反而被弟弟先将了一军,诧异之余,不免在心中嘀咕着。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嚣张了?
不,也许是自己太过专注于对付其它人,而漠视了这位幼弟的成长。
当初父皇赐藩封王他们八兄弟,目的便是想藉着他们治理藩国的成效,来断定哪一个人能承继天隼皇朝大业。
他一直假想自己的敌手是藩国领地最大的长兄,以及最得父皇宠信、在文经武略上有天纵之才的四弟。至于年纪最小,自幼又是体弱多病、足不离宫,在朝中没有任何势力保护的涉,应该是自己最不需要花费心思对付的「敌人」。但。。。。。。
照王警觉地眯细了眼,暗暗打量他。
小时候在几兄弟中,涉王是最瘦弱不起眼的一个,天生的药罐子,一度还被御医判定活不过十岁,因此父皇对这幼子并无多大关心,半是放弃地将他丢给宫中的老宫女去照顾,鲜少闻问。
可是他不但顺遂地度过了十岁生日、十一岁生日,而且年复一年。不知不觉间,这个被众人遗忘、忽略的幼弱皇子,竟也顺利长成为堂堂七尺的男子汉大丈夫了。即使他修长不长肉的体格和最魁梧强壮、勇猛老粗的五弟相差尚远,却和自己不相上下。难保未来,自己不会被仍在成长阶段的他给超越过去。
况且,究竟涉这些年来有了哪些成长,光瞧外表还不足够判断。
现下最重要的是多搜集点涉王的情报,断定涉王是否具有威胁到自己的能力,否则会打乱自己多年来步步为营、小心为上所拟下的布局。
以往他派去各藩国的奸细中,就数垠淮这边回报的消息是最少的。自己以为那是因为涉没有显著作为,以致眼线们没有「东西」可以呈报。但。。。。。。如果无能的不是涉,而是那些埋伏在涉身边的眼线们呢?
百密有一疏,他怎么没先想到这点可能?
幸好,时机还不算太迟。
照王庆幸自己是头一个与涉弟交手的,这让他在其它兄弟中占得了一点先机。他可要趁这机会好好地观察、观察涉以及他的手下大将在这场战役中的表现。
「看来你对自家主帅的表现是自信满满嘛!」刺探一问。
涉王翩然一笑,得意的模样溢于言表。
「瑛的体魄或许不及大将军白酆,但他身轻如燕、反应机敏,刀法更是出神入化。数年前,在帝畿比武大会上,还曾打败过父皇身边的近卫将军,赢得父皇一句『登峰造极』的赞美呢!」不吝赞辞地回道。
照王眯细妒意高涨的冷瞳这臭小子好大的气焰!但,他最喜欢的就是泼人一盆冷水,熄灭对方的气焰了。
「喔,越听越让人羡慕你垠淮的地灵人杰了。唉,哪像我千阴境内,飞沙走石、草木不生,专产其貌不扬的丑妇与莽夫。我记得你去年已经迎娶了双恨里的『妹恨』入主妃宫,那你好歹该把『郎恨』让给别人吧?不要一人占尽天下之利啊!」摆明了想与他争抢人才的意图。
涉王万分为难地蹙起眉。
「我不会让你亏本的。假使你愿意让贤予我,你可以随意自我阵中挑走三名将士到你营下。以一换三,划得来吧?」以非换不可的口吻,道。
默不作声了半晌后,涉王的面容顿转为哀戚,与先前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这件事在几个月前吵得沸沸扬扬,我还以为照王兄已经听说过了。其实爱妃她。。。。。。在数月前因一次意外事故。。。。。。自城楼跌下。。。。。。」
再以微颤的指尖,揩了揩眼角,吞下哽咽的抖音,强打起精神淡笑道:「所幸在数位太医尽全力日夜抢救下,她捡回了一命,但始终昏迷未醒。我希望照王兄能谅解,不是小弟吝于割爱,而是我需要瑛继续留在垠淮。有他这个至亲至爱的哥哥不时来宫中陪伴爱妃,或许爱妃会有清醒的一日。」
啧,看样子自己挖墙脚的如意算盘,得重新琢磨了。
悻悻地抱怨道:「涉王,你这不是存心要害我背上冷酷无情的恶名吗?不知弟妃竟发生这样的憾事,为兄还对你提出了『强人所难』的请求,万一传到父皇耳中,会怪我做人不厚道的!让贤的事就当我没提吧。另外,既然你这儿的大夫治不好弟妃,我叫干阴的太医替她诊一诊吧。」
「多谢照王兄的好意。当初我已经请了许多名医,每次他们来,我都抱予莫大期望,但最后却一个个让我失望。坦白说,我已经受不了。。。。。。这种打击了。。。。。。」喑哑地缩起双肩,泪光乍现,他软弱地俯首掩嘴说道。
管她有多么的国色天香、出俗绝尘,也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嘛!干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受制于儿女私情的男人,最没出息了!
照王轻蔑地暗自嘟囔道:父皇没能亲眼见着涉王这副窝囊样真是可惜,不然,说不定我立刻就能少个竞争对手了!
再想到前一刻的穷紧张,照王不禁自嘲地暗忖:难得我也会看走了眼,错把病猫当老虎了。涉这小子,外表看似长大了不少,但心里头还是那个扭扭捏捏、荏弱又不堪一击的废物!
本有意更换他安插于垠淮内的几名眼线,这会儿照王又改变了心意,决定维持原状即可。为了女人而哭哭啼啼的孬种涉王想威胁到他?还早八百年呢!
「是吗?日后你可别反悔,又来求我。我可是很少会慷慨地出借我的人,尤其我千阴的医术发达,朝中无人不知。」
涉王擦拭着泪水,颔首说:「小弟明白。辜负照王哥的一番好意,是小弟不该,等会儿务必让小弟设宴款待,聊表赔罪之心。薄酒简菜,还请照王哥赏脸。」
挥挥手,照王意兴阑珊地说:「我忙得很,没时间逗留在垠淮。等这场军演一结束,我必须立刻启程回千阴。」
「太遗憾了。平常各位兄长都忙于治国整兵,藉此次练兵的千载良机,小弟一直希望能与照王哥好好地喝几杯。。。。。。我保证不会耽搁您太久的,照王哥。」只差没把「诚恳」两字烙在额头上,少年皓亮的黑眸直耿耿地瞅着他。
连生性多疑的照王,一瞬间也几乎要被这双眼打动了,但他顽固的天性终究没那么容易让步。
「你不必这样甜言蜜语地讨好我,咱们兄弟之间本来就没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