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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崩溃的边缘,当徐皓月带着白幡旗出现在战场的时候,辽军便已经溃散了。
好不容易冲出七金山北口,萧敌烈部兵马正死死抵住西面和七金山北坡冲下来的周军,萧敌烈本人却带兵守在山口,见到萧护思引兵退出来,急问道:“陛下何在?”
萧护思急忙道:“陛下就在后面,我先引兵开道,后面汉人杀来了,你接应陛下!”说罢便引兵先走了。
过了片刻,萧敌烈果然等到了耶律璟和耶律斜轸,萧敌烈见耶律璟双腿包裹着白纱,定是受伤了,策马迎上悲凉的大声道:“陛下,我们上当了,西面的周军根本没有和耶律喜隐这狗贼开战,他们正在夹攻我军!此处也快要守不住了!”
耶律璟眼前一黑,一大口血呕了出来,登时晕迷了过去。耶律斜轸急道:“萧将军此刻先护送陛下冲出去才是,便劳你断后了!”
萧敌烈大声领命道:“耶律将军,你们先走,末将就是死也要守在此处!”
……
夜幕降临,辽军全线崩溃,周军执火把急追不辍,誓要将辽军赶尽杀绝。当徐皓月领兵来到七金山北口之时,只见一大片尸体之上,一员辽将身上插满了箭矢,已经气绝多时,但他身后用一支铁枪支撑着,至死也没有倒下,徐皓月皱眉道:“这人是谁?”
一旁的刘逸轩命辽军被俘兵卒上前辨认了,回禀道:“这人是辽军大将萧敌烈。”
徐皓月嗯了一声,叹道:“契丹人中也有忠勇之士,看来要平定北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跟着沉吟道:“北面有耶律喜隐的兵马拦截,传令各军暂缓追击。”
刘逸轩微微一愣道:“大将军是要两部辽军自相残杀一阵?”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耶律喜隐的兵马也该打上一仗,不能我们大周军马独占了这战果不是么?我们先肃清周边残敌再说。”
军令传出,周军减缓了追击的速度,开始肃清战场残敌。当徐皓月领兵和西面韩令坤、张从颜两部兵马会合之后,才得知又有一员白甲军大将阵亡,陆昆仑领兵猛攻萧敌烈部,被冷箭射中马匹,坠马后死于乱军之中。
闻言之后,徐皓月独自下马到收拾战死者尸首的地方看了陆昆仑的尸首。今日一战白甲军伤亡颇大,朱凌峰也战死阵中,后来只凭衣饰和兵牌勉强从那堆面目全非的尸首中辨认出来,那块兵牌还是原来淮南起兵之时,徐皓月给白甲军做的,朱凌峰那块上面还纂刻着“峰字营营官朱凌峰”。如今又是陆昆仑阵亡,难道做大将的真是马革裹尸才是最好的归宿?
泪水悄然而下,还好黑暗中没人看到,徐皓月双拳相互握的紧紧的,几乎要抠出血来,当一个个熟悉的音容笑貌离去,他心中的悲苦又能向谁去说?
“大将军,为何要暂缓追击?耶律喜隐那边来了信使,说耶律璟的兵马还剩下不少,拼死突围之下,他们快要抵挡不住了。”张从颜忽然快步来到徐皓月身后大声说道:“请大将军速下军令,让大军追击。”
徐皓月偷偷抹干泪水,回过身来淡淡的说道:“那边是华容道,耶律璟这个时候还不能全军覆没,否则耶律喜隐便不好制衡,从颜以你的才智不可能不知道。”
张从颜愣了一愣,面色微变道:“大将军,我答应过耶律喜隐他们的,两军联兵护卫攻守,我们要是见死不救,便是失信于人前啊!”
徐皓月咬牙怒道:“那是你答应的,我没答应过!况且耶律璟已败,两军联兵的临时盟约也可作废,你要记住他们始终是契丹人!”
张从颜面色大变,后退一步,面色涨得通红,忍不住狠狠的将头上的铁盔摘下摔倒地上大怒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契丹人,什么是汉人!我只知道我和他们出生入死了两年!在战场上,他们救过我的命!他们一直都是相信我的!我不能背弃他们!”
徐皓月冷然道:“张从颜!你还是白甲军么?!”
张从颜昂然道:“白甲军从不会背信弃义,放弃忠义二字!”
徐皓月怒喝道:“你不明白一旦契丹人强大起来,他们会对中原的百姓做出什么事来!”
张从颜牙咬顶撞道:“我是不明白,我只知道现在不救耶律喜隐,我们才会和契丹人结下解不开的仇怨!”
刘逸轩等人听到争执之声急忙过来将张从颜拉开,劝解了一会儿,张从颜还是怒目相视冷冷的道:“你逼死了李逸,如今你还要逼死我么?”
徐皓月大怒道:“难道只有那些契丹人和你共过生死,我们这些兄弟就没有和你共过生死吗?”
张从颜悲然道:“我没有背弃汉人兄弟!也不会背弃契丹人兄弟!你们不去救,我自己去!就算和他们死在一起,我也不会失信于人!”
原来要信守诺言真的很难、很难,看着张从颜坚毅的表情,徐皓月似乎读懂了什么,就好像当初赵匡胤不明白自己为何一定要信守诺言一样,或者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区别。徐皓月一瞬间迷茫了,自己为了信守一个诺言而对其他人背信弃义又是对的吗?信义二字是衡量对错的标准吗?或许是,或许不是,没人能说得清楚。
“你带着赵顺平、陈子剑的骑兵赶过去吧。”徐皓月转过身没有看张从颜,只是淡淡的说道:“但你这次出兵就是最后一次带领白甲军,今后你就不能留在大周,这个条件换你信守若言,你也觉得值得吗?”
张从颜愕然看着徐皓月的背影,跟着长长的一拜,缓缓说道:“多谢大将军成全,属下觉得值得,属下也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大将军保重!”说罢张从颜转身便去了,脚步似乎很是沉重,在场的白甲军诸将都是默然不语,没人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三百三十章 未能竟全功
大地已经进入了夜幕的笼罩之中,天上繁星点点,地上却也是火光点点,这些火光形成数条巨大的火龙一般,在大地上不断的飘动着,伴随着火龙的移动,一阵阵喊杀声、惨叫声和马嘶声冲破了夜空的寂静。两部辽军和周军厮杀了一夜,当阳光重新回到大地之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后周武定二年七月,大周徐皓月统领大周二十万兵马伐辽,与辽国叛军耶律喜隐部兵马联军,在大定府以北七金山下大破辽军三十万,史称七金山之战。
这场赌上两国数十年国运之战中,辽军十七万兵马伤亡,绝大部分都是在土河畔阵亡,辽军兵卒的尸体填塞土河,整条土河被染成了暗红色,土河为之不流。当夜的追击之中,数万辽军投降耶律喜隐部,负伤的耶律璟在耶律斜轸等人的护卫下仅仅率领万余兵马突出重围败回上京。
耶律喜隐部兵马阻拦辽军退路,辽军为了逃出生天,拼死突杀,耶律斜轸于阵中亲自领兵突进,竟然突入到耶律喜隐大旗之下,以冷箭射伤耶律喜隐,这才冲出一条血路来。好在张从颜领白甲骑兵赶到才将耶律斜轸逐走,张从颜救下耶律喜隐后,领军四处截杀辽军,共有五万余名辽军投降。
是役,周军折损兵马五万余人,大将朱凌峰、陆昆仑阵亡。辽军耶律璟兵马几乎全军覆没,大将萧敌烈、萧海璃等人阵亡,只有万余人逃回上京,尚有五万余兵马在黑夜中四散逃去,后来陆续回到上京。耶律喜隐兵马十万,折损三万有余,但得了五万降兵,反而比从前兵马要多。
但耶律喜隐部也高兴不起来,耶律喜隐被耶律斜轸冷箭射伤,命在旦夕,军中郎中多番延医却要是无灵。挨到第三日上,耶律喜隐自知大限难逃,召集诸将到军帐安排后事,却特别安排让张从颜也到帐中。
见诸将到齐,耶律喜隐艰难的说道:“朕得登大位乃是太祖皇帝庇佑,如今大限已至,特命尔等前来听朕旨意。朕本有两子,但都尚未成年便即夭折,如今膝下有养子耶律弘,虽然尚在襁褓,但却是朕最为亲近之人,朕死后尔等要忠心辅助于他,他便是你们的新皇帝。”
诸将心中都是一凛,这耶律弘母亲虽然是契丹人,但父亲却是个汉人啊,便即有人反对道:“陛下,此子乃是汉人……”
话未说完,耶律喜隐打断道:“他如今已经跟朕姓耶律了,便是朕的亲子!谁敢不从,诸将可联合讨伐之!灭其部族,部族所有的财宝、女人、土地诸将可以平分!”
掷地有声的话语说出,帐内议事寂静无语,耶律喜隐接着说道:“张先生才智计谋都是上佳,虽是汉人但在北地深得民望,朕委以托孤重任,出任北院大王一职,掌摄朝政,继续率领尔等剿灭耶律璟,替朕报仇!”
此话一出诸将更是议论纷纷,张从颜急道:“陛下,末将乃是汉人,这……”
耶律喜隐喘息着抓住张从颜的手道:“你能领兵来救,朕便知道你是可以信任之人,此事你一定要答应朕!”
张从颜推脱不过,只得答应,他也担心李逸的儿子,耶律弘只有一岁,虽然当上皇帝,要是没人照料是极为危险的。
耶律喜隐又让也鲁不花等人统领降兵,他安排的这些人都是和张从颜交好之人,意欲让张从颜掌握军权的意思在明显不过。
安排完诸事之后,耶律喜隐命诸将退下,只留下张从颜在帐中,他仰卧着长长的松了口气道:“先生聪慧,知道朕这般安排是为了什么吗?”
张从颜低声道:“陛下是想让大周熄了和陛下兵马开战的念头。”
耶律喜隐点头道:“如今汉人兵马雄厚,武功赫赫,朕的确担心死后部族散乱,被大周一一吞并,如今朕立了弘儿为帝,他是李逸的儿子,也算半个汉人,再有你在军中主持大局,大周应该会放过朕的部族了。”
张从颜轻叹一声道:“陛下所想的确有深意,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陛下若然仙逝,军中必有乱事,末将虽有才智,若无外敌时,也能平定这些乱事,但就怕事情不能如陛下所愿。”
耶律喜隐淡淡一笑道:“人之将死,什么也都看开了,朕这样安排已经是最好的布置,成败如何朕也看不到了,你能做多少便做多少,若事不可为,你还是保着弘儿回中原去吧。”张从颜含泪应了。
当夜耶律喜隐便在军中伤势过重身死,辽军全军哀痛不已,为耶律喜隐安排后事。
翌日,张从颜带着几名随从,以辽使的身份来到周营中求见徐皓月,徐皓月却不在营中,刘逸轩引着他到了七金山的南坡上见到了徐皓月。
徐皓月一身常服独自一人站在一处山崖边,凝望着远处残破不堪的大定城,刘逸轩和张从颜上前拜见了。
徐皓月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已经不是周臣,还来做什么?”
张从颜面色一滞,躬身道:“耶律喜隐昨夜病逝了。”
徐皓月哦了一声,淡淡的说道:“逸轩,你代表大周前去吊唁吧。”
张从颜躬身谢了,接着道:“耶律喜隐临死前立了耶律弘为帝,命我为辅政大臣,接任辽国北院大王一职。”
徐皓月咦了一声,这时才回过头来,望着张从颜道:“这耶律喜隐居然如此出人意表?”
张从颜坦然道:“耶律喜隐子嗣不昌,身后无人继位,跟随他的多是契丹贵族,任他立谁为帝,余人皆不会服,到时候乱事一起,大周便会对他们用兵,耶律喜隐便是想到这点,才大胆立了耶律弘,让在下辅佐,只望大将军念在香火之情,能手下留情。”
徐皓月哈哈大笑起来,抬头看着天空道:“耶律喜隐想不到你一辈子做得最聪明的事便是此事,也算是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