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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毒由我所制,我自有办法解它。”直视着顾长生,唐明媚微微一笑,“——长生,这少年,我可以救他。”
顾长生不假思索的问她,“那我需要给你什么作为交换?”
唐明媚摇首道,“不用你付出任何东西,我只希望:你不用再避着我,可好?”
“……好。”
上前检查少年后,唐明媚没有多说废话,“给我一间绝对安静的静室,不能有任何干扰。我需要无数盆烧沸后冷却的清水,而且,只要我需要,随时得有烧沸的水供应。十坛陈年烈酒,在沸水中反复煮过后晒干的棉纱无数、被单无数……还有,得有一个精通医理的人在我身边随时听我使唤。”
吩咐完所需物品后,想了想,唐明媚又说道,“还有一点,长生,”她神色肃穆的注视着顾长生,严峻说道,“整个过程,异常凶险,我无法保证,这少年是否能够活下来。”
执住已然清醒的少年的手,顾长生只说了一句话,“十三,活下来。你一定要活下来!”
深深看着顾长生很久,笑意渐渐从少年眼睛中向外扩散,紧紧回握住那双手,少年轻声应道,“好。我一定会活下来。”
深夜。
风吹在窗户纸上啪啪作响。
街道里传来的更声显示,已是四更天了。
唐明媚和高欢已进去七个时辰了,房门紧闭,他完全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到底如何。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门口,等待。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了这少年,自己会如此失常。
他只知道,六日相处,他放在少年身上的注意越来越多,逐渐蔓延,占据了他的思想。
他更知道,在少年把命交给他后,在他见过少年的泪后,在他与少年相处过后,要他任少年自生自灭,办不到,绝对办不到!
房门开了,唐明媚慢慢走了出来。迎上顾长生探询的目光,她微微一笑,“一切顺利。给他时间静养,我保证他会活蹦乱跳到令你火大。”
长长舒了一口气后,顾长生方有心力注意其他。
唐明媚的脸色非常苍白,额角仍淌着汗,她看上去就像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似的,心神皆疲。
“……明媚,谢谢你。”不知道该用什么表达自己的谢意,此时的顾长生只说得出这番天下最简短也最普通的话。
唐明媚轻笑,“你我之间,何必言谢?——进去看看他吧,他很累。我从未见过像他这么勇敢的人。施术过程,不但危险异常,还痛苦异常。而他居然生生忍了下来。好几次他都挣扎在生死之间,却仍挺了过来——长生,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并不知道。”顾长生摇头道,“虽是我带回了他,但他的来历,却是一无所知。”
“倒真是奇怪了。”一人接口笑道,“来历未明的人,你居然会为了他开口求人?”
随着笑声,高欢也自房内走了出来。
“我只是被他感动了。”顾长生缓缓说道,“遍地死尸,而他也濒死,却仍坚持。咬住自己的唇以让自己清醒……”凝望住空中虚无的某一处地方良久后,顾长生方绵绵吐出一口长气,然后,勾起浅笑,轻描淡写的说道,“只因那种无助那种心情,我也经历过。所以,我救他。”
想到他曾受过的苦,高唐二人皆是一震,随即悄然,各有所思。
最终,还是高欢打破了寂静,她笑道,“你先进去看看他吧。只是记得,别靠他太近。现在的他虚弱异常,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
目送有些急不可待的顾长生冲进房去,再看看身旁魂不守舍的唐明媚,高欢若有所思,终于,却是笑了,似感叹又似淡淡讥讽的笑了……
屋内,少年静静躺在里间寝室中,张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油灯将尽,光影明灭间,屋子里显得荒芜又苍凉。
而少年的脸上,写满寂寞。
缓缓走近榻前,他望住少年。
看到他,少年安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救我。”
深邃的双眸直视着少年,男人淡淡说道,“救了你的,不是我。”
“哦?”笑一笑,少年却仍坚持,“即使是刚才那两个女人医治了我,但救我的,却是你。”
“不,救了你的,真不是我。”顾长生慢慢的,一字一字的说道,“救了你的,是你自己。”
“救了我的,是我自己?”少年怔忡的重复顾长生的话,凝神思索,片刻后,又笑了,“不错,的确是我自己。可是,仍然有你。”
刚才的施术过程,异常痛苦。他能感受到血液逆流,经脉被揪扯扭转,刀在自己身上划割,针线在自己肉里出没,更能感受到一种极痛,一种无法形容的极痛,像由头至脚被硬生生剥去一层皮一样。
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挺不下去了,好几次都想着干脆放弃这具皮囊好了,但是那人宣告过,“十三,从此刻起,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但是自己承诺过,“我的命是你的。从此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绝不犹豫,绝不反悔。”但是那人叮嘱过,“十三,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但是自己答应过,“一定会活下来。”
那人,是顾长生,是他以为是惊鸿是过客是昙花一现的顾长生,是曾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顾长生!
所以,他忍受住全身各处的剧烈疼痛,任汗水浸湿被单,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绝不放弃!一定要活下来!!
——所以,也真的挺了过来,活了下来。
凝重的神情舒解开,少年的唇角勾起一弯笑,“我想睡了。”拍拍身旁的空处,少年向他又是一笑,“你陪我。”
长生,你得陪我。陪我一直走下去,直到最终。
我以为当年一别,我们不会再有交集,可是不可测的命运将你再次牵引到我的生命中,所以,我不会放手。
“……高欢说:现在不能靠你太近。因为现在的你非常虚弱,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
执着的凝住他,少年轻轻说,“我很冷。真的,一直冷……只在你身边,才有温暖。”
真的,长生,在你身边,我才会觉得温暖。一直以来,总觉得你是烈火,靠近了,会被灼伤;离得远了,又会向往。可是命运从未给过我机会让我能被烈火烧灼,它只让我远远观望,无限向往。而这一次,你,就在伸手可及处——纵使会引火烧身,我,不悔。
理智告诉他,应该听从高欢的话,此时别靠十三太近,但,在那幽深目光的凝视下,他无法抗拒,着了魔似的,脱去衣衫鞋袜,躺在了少年身旁……
写在后面的闲聊:
啊啊,终于把这一章敲出来啦,善哉善哉~~~~~~
这一章,写得某笨蛋万分痛苦的说= = 写了又改,写了又改,改了无数次,也写了无数次,~
列位看官看了这章后,表说十三跟长生被某笨蛋写得太弱了。这一章里,十三会弱,是因为身受重伤,亲人离世,遭遇变劫嘛~而长生,则是因为多情与心软嘛~
咳,某人不想写无坚不摧身似金刚心如磐石的英雄人物,阿欢只想写人,写真实的人。
是人,就会有软弱的时候;是人,就会有被感动的时候;是人,就会有被迷惑的时候。
也因为某欢的这种想法,可能,注定了这个故事的,不被喜欢吧= =
默……
6
第五章
“痛!”
涂抹药膏的手,停了下来,男人失笑,调侃道,“明媚说你,再勇敢不过,在整个过程中竟然没有呼过一声痛。怎么现在不过给你擦擦药,就呼天抢地起来?”
少年闷闷回答,“那是不同的。”
“哦?”饶有趣味的看着他,男人问,“怎么不同了?”
少年却不解释,只是执拗的重复,“不同就是不同。”
见问不出所以然,于是男人放弃追问,一双满是硬茧的手继续游移在少年周身,为他涂药。
药是治伤的灵药,能加速肌肉生长,促进伤口愈合,不过却因药效太强,今后少年难免会落了一身伤疤。
施术次晨,高欢拿了两种药过来,一种便是如今顾长生手上这药,另一种的药效稍差,但能保证全身无疤。她任少年自选。少年毫不犹豫的就选了前者。
抚着掌下少年致密的肌理,顾长生似有些遗憾,“为什么选了这药?虽说药效极好,但落了一身的伤疤,也不大妥啊。”
少年道,“那么婆婆妈妈的做什么?又不是女人!”言下之意,即是既非女人,自不用对肌肤珍之重之,只要药效强便好。
抚上少年的脸,顾长生笑道,“你该庆幸你脸上并没受伤。”突觉指下触感与少年身上肌肤似略有不同,顾长生心念一动,隐隐约约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问道,“你的脸上,有易容?”
少年身体一僵,却仍老实回答,“不错。”
“这脸,果然不是你真容!”顾长生笑叹,“那么非凡的一双眼,又怎会配在了如此平凡的一张脸上——好高明的易容术,连我也瞒了过去!”突然十指如勾,紧紧抓住少年双肩,顾长生沉沉问道,“你和明教,有什么关系?”
明教易容术,卓绝天下,世人难以识穿。也只有明教的易容术,能把自己瞒了过去。
少年平静道,“我并非明教中人。”只要他一日未向教主宣誓,那他便不是明教中人。这么说,绝非欺骗。
“是吗?”掌下加重了力道,顾长生冷然逼问,“除了明教中人,世间还有谁能通晓这种鱼目足以混珠,巧夺天工的本事?——谁给你易的容?”
“我娘。”
顾长生面无表情的问,“你娘是谁?” 能掌握明教易容术,绝对是教中高位者。而明教高层,自己无一人不识……那这少年,到底什么来历?
十三愣了愣,垂下眼,淡淡道,“我娘就是我娘。”
“你娘是什么身份?”
少年闭上嘴,不再说话。
掌下力道更为加重,顾长生冷冷一笑,眼中寒意似冰,“说。”
少年抿紧嘴唇,依然无语,只是目光中满是哀切恳求之意。
顾长生一怒,不由催动功力。功力逼迫之下,少年本就苍白的唇更是没了半分血色,只是却仍然无语,既不呼痛也不告饶。
顾长生知道,只要自己再多一分力,少年这肩骨,便被捏碎了。而少年,重伤初愈,本就虚弱不堪,却能硬生生受住,其坚强勇敢,确实难得。
冷不防的,一丝歌声远远自前面的浮生偷欢坊逸来:
“……重将白发旁墙阴,陈迹茫然不可寻。花鸟总知春烂熳,人间独自有伤心……”
……人间独自有伤心……
看着少年咬牙硬挺的倔强样子,突然间顾长生心生怜惜。
这个少年,刚从鬼门关逃了回来,却能坚强面对一切。不管有着怎样的伤心,他却不容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人前……
……人间独自有伤心……
少年的身上,到底背负着怎样的过去?怎样的伤心?
收回功力,顾长生淡淡问道,“先前不过给你擦个药,你就雪雪呼痛,而刚才我运功逼你,为什么却不告饶?”
少年仍以那句话回答,“那是不同的。”
闻言,顾长生不再言语,只一心一意为少年擦药,一时之间,屋内一片静默。
少年却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追问了?”
顾长生挑眉看着他,“我问,你会说?”
“……不会。”
“你既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