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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日月一把抱住顾长生,厚着脸皮说道,“不管怎么样,反正现在俺是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了。――当然,这多亏娘子这个贤内助的远见卓识……”
顾长生一脚向他踹去,成功的令他闭上了嘴,然后一边解夏侯日月的衣衫,一边色咪咪的说道,“现在就让你明白明白,谁是娘子。”
夏侯日月握住顾长生的手,止住了他进一步的动作,凝视着顾长生,夏侯日月饱含深情的说道,“长生,真的,多亏有你在我身边――没有你,我无法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你,天朝也无法走到今天这一步。”
于是顾长生也没有再调笑,两人就这么静静相拥着。
很久后,是夏侯日月打破了静谧,“你总是为我想得太多。所以有时候,我常常在想,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
顾长生笑了:那是因为爱的缘故啊。
因为我爱你,所以对于你在背后的所有伤害,我装作不知。
因为我爱你,所以舍不得你苦,甘心为你出谋划策,鞠躬尽瘁。
因为我爱你,所以给了你权力任你手持钝刀一刀一刀慢慢凌迟我的心……
眷恋的吻落在夏侯日月唇上,顾长生低笑出声,“大概是因为上辈子我欠你的吧……”
温柔而轻怜的语调,让夏侯日月的心一颤,随即他笑道,“那上辈子你一定欠我很多!”
“是啊,上辈子我一定欠你很多……”
夏侯日月一愣,是错觉吗?自己居然在他深不可测的眼睛中,看到了几许悲哀。所以他急忙转开话题,“你刚才说你想休息一阵?”
“嗯。”
“怎么休息?”
拂过窗畔的风柔得像是一声叹息,嗅着随风进入室内的花香,顾长生凝视着夏侯日月,低声说道,“春天来了,洛阳的牡丹应该开了,我想去看看。”
60(修后)
60
洛阳
“朝廷要向鞑鞑人用兵了!”酒楼里有人兴高采烈的说道,“听说这回是耿宗德老将军为帅出兵。”
有人立即说道,“这早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旁边有人好奇的问他,“听严兄弟的口气,你是早就知道了?”
“不敢说早,我也就是在十几天前知道的。”那人回答道,“我小舅子的二姨父的三表兄是做生意的,他一早就得了消息,准备跟过去做点小生意。我现在也借了点银子,打算跟着他一起去发点小财。”
这些年打仗打下来,百姓们也都学精了,如今是朝廷的大军前脚打到哪里,立刻就有精明的商人后脚跟着过去收购战利品,带回来一转手,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或者是在朝廷战胜后到那些地方去做其他生意,反正在那些地方有帝国的军队保护着,自己人怎么也不会吃亏。
“打仗好啊!越打咱们越富!”
“听说这回鞑鞑人是跟罗萨人勾结的,我估计着打败了鞑鞑后咱们怎么也得跟罗萨蛮子们干一仗!”
“是啊,我也听说罗萨在鞑鞑那边纠结了数十万大军呢!”
“嘿,老毛子们赶不及的要来送死!”
“那是!任何胆敢冒犯我华夏天威者,都必须给予他们足够的教训!”
“唉,可惜我身体不够好,不然我早参军去打仗了!”
“鞑鞑以前是咱们蒙州的一部分,却在百年前被罗萨毛子硬生生的给分了出去――真希望耿帅这回能收复鞑鞑,然后好好的教训一下老毛子!”
“让我们战无不胜的天朝铁军去收复失地,完全消灭老毛子,然后带着赔款、和约还有满车满船的战利品凯旋归来吧!”
“对对对,打到木斯科去!俘虏罗萨皇帝!”
“越过罗萨可以到欧罗巴,”有人向往的说道,“听说那块大陆上有无数小国,国库里有取之不尽的金银财宝,而且那边的女人全是金发碧眼,又白又美,骚得很!”
“哈哈哈,你小子精虫上脑,就只知道女人!――不过只要朝廷的大军打过去了,女人什么的还不是唾手可得?”
“那是当然!我朝大军所向披靡,打到了哪里哪里就只能俯首称臣!”
……
酒客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不时传出一阵阵哄堂大笑。但在酒楼靠窗的一角,却有人没有参加这场喧闹,反倒无言的看着这一切,阳光下,他那向来平静从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忧虑。
那人正是顾长生。
那一日,做了那个决定后,看到春花开了,他无法抑制的想到洛阳来看牡丹,于是他也真的来了。
这一次出宫,夏侯日月并没有同行。因为要处理的事务太多,如果他们两人同时出游,势必会造成政务的堆积;同时,按照礼制,帝皇出巡需提前一年昭告天下,让地方官员做好迎接准备,再由随行的官吏、大臣们先行奔赴沿线各地,候驾迎送。顾长生不想因为繁琐的礼制耽误时间等到明年才能出行,所以他带着侍从与太医,悄然离开长安,来到洛阳。
也许是因为洛阳的秀丽风景,也许是因为远离了诸多政务,在这里小住了一段时间后,顾长生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身体也显得比以往健康得多。今日他依照太医建议,到洛河边散步,归来时看到这家普通的酒楼,他就和侍从们坐了进来。
敏锐的察觉到顾长生心情的低落,孙鹏小心的问道,“爷,您怎么了?”
顾长生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却并没有说话。虽然他对朝野对于战争的想法已经清楚,但身处普通百姓中,才知道这种渴战的欲望有多热烈:军人支持战争,是因为他们能从中获取军功,改善自身以及家族的经济及地位;商贾与工坊主们支持战争,是因为天朝对占领地的国策能让他们获得更多的利益;普通的民众支持战争,是因为天朝的荣耀在每一次胜利后都得到增强。――胜利、征服、土地、财富、荣耀……所有的一切光辉,都由战争带来,他们又怎会不为此执着?
“……爷?”
顾长生答非所问的说道,“据说只要从小喂养得当,老虎也可以食素;同样,吃惯了血肉的猛兽会食髓知味,从此不再进食其他。如果这猛兽一直有能力去捕食倒也罢了,但怕的就是有一天猛兽的爪子不再锐利、牙齿不再坚硬……到那时,猛兽会不会成为别人的食物?”
“……”孙鹏似有所悟,所以他试探着问道,“您是在担心跟罗萨人交战,我们无法取胜?”
顾长生深深叹了一口气,脸有忧色,“也是。也不是。”
让孙鹏感到奇怪的是:过去的岁月里不管情况如何险恶,顾长生向来都是镇定自若。为什么如今形势一片大好,他却显得忧心忡忡?所以他忍不住追问,“那您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等了很久,孙鹏也没有得到顾长生的回答,只好宽慰他说道,“您放心吧,我朝兵精马壮,罗萨蛮子们绝对讨不了好的!”
“数百年来,一次次的内乱使得百姓们只能在战争中看到苦难,于是他们对战争畏惧有加,在异族侵袭时也不敢抵抗只能任人宰割。”顾长生喟然长叹,似在自言自语,“而现在,经过我和日月多年的努力,让华夏的百姓成为了那只嗜血的猛兽,更让他们饱尝了战争之血的鲜美,所以他们渴望战争,为此他们会狂热的支持朝廷关于对外扩张的一切决定。”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奇怪,“但是这只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胃能不能装下那么多的食物?更没有考虑过:当自己年老体衰的那一天,会不会,成为别人的食物……”
“孙叔,把帐结了吧。”他有些萧瑟的说道,“咱们回去吧。”
“爷,该服药了。”孙鹏顺着青石小路一步步走到举目远眺花海的顾长生身边,轻声说道。中午从那酒楼回来后,顾长生就一直闷闷不乐,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顾长生慢慢转过身,接过了药碗,一饮而尽后指了指园中的两张石凳,示意孙鹏一起坐下。沉默片刻后,他低声说道,“孙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你我名义虽有主仆之分,实际上我一直视你如父。”
不知道怎的,孙鹏突然心生不祥之感,他开口欲说什么,但顾长生却摆摆手制止了他的发言,略带疲倦的继续说道,“从那年我认祖归宗,我这个小小的正五品下阶宁远将军不知不觉的成为权倾天下的亮王……已经有十五年多了吧?”
“……是……您回来,已近十六年……”
“这近十六年的时间里你一直在我左右,所以我想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顾长生的眼中带着落寞,他有些疲乏的微笑道,“这些年里,我是不是已经变了很多?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算了,你不用回答了。”顾长生幽幽叹息,声音里有种奇怪的感伤,“其实我也知道,我早就已经不再是那个年少轻狂的‘无缺公子’,也不再是那个为了情爱可以抛家弃亲的顾长生……”
现在的顾长生还是当年的顾长生吗?
现在的顾长生是身居庙堂至高的亮王,统领着千军万马,现在的顾长生和当年那个只沉溺于情爱中的顾长生,还会一样吗?
战场上的金戈铁马,官场中你死我活的斗争,已经让他改变太多,他已经没有权力没有资格无视一切,再如当年般肆意妄为……
想到这里,他不由涩然一笑,自语道,“如今我拥有了过去根本无法想像的巨大权势,可是我现在快乐吗?现在的生活是我想要的吗?”
我快乐吗?顾长生自问着。也许我是快乐的,因为我爱十三,在他身边就是我的快乐。也许我并不快乐,因为我爱的人一心置我于死地,而出于种种考虑,我不敢反击报复,只能痛苦的按照他所安排的路一步一步走下去……
顾长生悲哀的发现自己早就已经走上无法回头的道路,在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的同时,也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如今他的身上,肩负着的不再只是个人荣辱,还包括了万民的期望、华夏的安危,他再也不能任性纵情,所以不管前面是光明坦途,还是刀山火海,他都只能别无选择的走下去,直到生命的最后……
“爷!”孙鹏张口欲言,但顾长生却坚定的挥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我最痛恨内斗,但我却总在内斗。赵向南因我而死,雁门关无数军民因我而死,日月登基后无数朝臣因我而死,就连不久后……”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不管是在以前还是在以后,我的双手总是沾满了血,不管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
“那并不是您的错!”孙鹏猛地站起身,跪在地上,他急切的看着顾长生,发自内心的说道,“孙鹏愚钝,只知道‘欲建非常之功,必行非常之事;欲行非常之事,必需非常之人’!”
“欲建非常之功,必行非常之事;欲行非常之事,必需非常之人?”顾长生慢慢咀嚼着这句话,不再言语,良久,他脸上的肌肉微微一抽,叹息似的说道,“是啊,欲建非常之功,最终还是得必须一个‘非常之人’啊!――看来终得有人来做这个‘非常之人’啊!”
服过药后,顾长生缓缓走出了院子,触目所见是一片灿烂的春色,牡丹怒放如同妖艳的云霞。
动人的景致让他不愿再去思考任何事,微笑着看着远处嘻闹的顽童,此时的心境是多年来未曾有过的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