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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玉回过头来,笑的很笃定,“要不我们试试,看殿下会为谁担心?”
锦玉突然一侧身子,挡住了旁人的视线,迅疾的抓住玉琢的手腕,推着玉琢往后连退了好几步,然而从一旁的角度看来,却似乎是玉琢拖着锦玉逼迫着她前行一样。
锦玉面对着她笑了一下,嘴里却惊惧的叫了一声,“救命。”
太子疾奔着,见到这副景象,心惊胆战之下,大喊一声,“阿玉。”
有青云院的弟子见情况危急,再顾不得礼仪,越过太子直奔上前去救人。
那一声阿玉重重的砸在玉琢心上,就像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压垮了她。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日他在梦中喊出的那句‘锦玉,我的阿玉。’
锦玉也是眼神一变,手下突然使了力,玉琢却本能的抓住了她的手腕,两人连着一起往后倒去,身体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玉琢的力道之大,让锦玉真正的慌乱起来,她力图挣脱,却不敢再胡乱晃动,她狠声道,“放开我。”
随着两人的动作,脚下的小石头和土块纷纷的掉下去,只听到几声模糊的石头撞击到峭壁上的清脆声响,之后就寂寂无声,唯有冷风徐徐而过的寒意让人心生惧意。
玉琢有那么一瞬间想将这个女人置于死地,她以太子之后,再度重伤她一遍,可就要到跟前的太子又喊了一声,“阿玉。”
面上是她从未见过的仓皇。
她曾想过像他这样骄傲霸道而高高在上的男子,若只专注一人时,会是怎样的深情慑人,如今她如愿的见到了。
看起来,可真是一往情深的让人绝望。
罢了罢了,就此作罢,这一场荒唐的感情里,她输的彻底,又还能怎样呢。
她稳了稳身子,手上松了开来,锦玉却在她松手的一刹那,手上使了暗力,玉琢还未站稳的身体毫无防备的向后倒去,她本能的伸手想要扯住锦玉,却还未来得及碰到她,已赶来的弟子一把将锦玉拉住。
再去拉她的时候,已来不及,她的脚离开了悬崖边,迅疾的往下坠去。
往后倒的一瞬间,玄华也赶了上来,她只来得及看见他大力伸手将锦玉扯到一侧,又向她扑来。
他双眼通红表情凶狠,他似乎还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什么,可她已听不见。
她的身体在空中犹如一片失了根基的落叶,直直的往下坠落。
呼呼的寒风灌进她的耳里口里,却从眼里逼出眼泪来,眼泪比风还要冷还要凉。
这是她在这世上最后一滴眼泪了。
这眼泪是为了一个叫玄华的人而流,也是为了一个叫玉琢的姑娘而流。
从此,这世上,再没有那个喜欢笑的傻姑娘玉琢了。
玄华,你永远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痛,真希望有一日,你也能尝尝这痛楚。
只有你尝过这噬心蚀骨的痛之后,你才会明白,你到底有多坏。
第二十六章 玉致
大康宣正八年,阿致带着谢氏一路跋涉,抵达京城上安。
多年过去,上安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城门口拱形桥墩上镌刻的上安两个字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奔它而来的每张面孔。
阿致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没有犹豫的拉着谢氏从城门下走了进去。
一连几日,阿致都早出晚归,只留谢氏一人在临时安顿的客栈里。
谢氏只当阿致出门寻找以后的安身之处,也不多问,只每日都在客栈里等着她。
这一日,阿致服侍谢氏洗漱完毕后,依然没有歇下的意思。
她点上客栈里小小的烛盏,坐在桌前铺开纸张,提起笔,却思考良久,都没落下来。
谢氏在床上躺了一会,见她一直坐着,便劝道:“阿致,时候不早,你在外一天,也累了,早些歇息。”
阿致恩了一声,轻声说道:“您先睡,我写完这封信便歇息。”
谢氏有些疑惑,索性爬起来,走到她身后,“你要写给谁?这偌大的京城里,我们并没有相熟的人。”
阿致没做声,她似已想好,笔尖落到纸上,手腕飞转,安静的房间里只听得纸笔细微摩擦声,
一页满后,她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谢氏并不识字,见她神情专注一时半会写不完,便也不再扰她,只从床头取了一件外衣披到她肩头,“你大病未愈,身上寒意未除,不能再受凉了。”
阿致不睡,谢氏也不想睡,就坐到一边等着她。
足足写了三页,阿致才停了下来,写到最后,她胸口急促的起伏着,一直握着笔的手也有了轻微的颤抖,而眼中竟似有了盈盈的泪光。
待她转向谢氏时,脸上却是带着些笑意,“写完了,娘再稍等一会。”
她将纸张一张张在桌面上铺开,等待它们慢慢的干透。
谢氏点点头,顿了一下,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说上京城来就上京城来了,这以后的日子,我们孤儿寡母的,可要怎么过?”
她并没有什么主张,夫君在的时候,一切都听夫君的,夫君了,便失了所有的依赖,只能与女儿相依为命,女儿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可真上了京城,才知道京城之大超出她的想象,以后要如何生活下去,是她最为关心与忧愁的。
阿致一路上已听过无数遍她的担忧,此时依然耐心的劝慰道:“您不必担心,我既带了您来,自会有办法。”
谢氏看着安静坐在那里的阿致,有些犹豫,终于还是问出口:“阿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娘?”
阿致笑了一下,随口问道:“您怎么会如此说?”
谢氏叹了一口气,“娘总觉得你变了很多,跟以前的性子很不一样。”
阿致嗯了一声,半响才说道:“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我自然也该成熟了些。”
说起变故,谢氏忍不住就又开始抹眼泪,“都是娘没用,护不了你。娘不担心别的,只怕你什么事都一个人搁在心里,一个人辛苦。”她用袖子擦干眼泪,“阿致啊,你若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娘说,娘也许帮不了你什么,但至少能替你琢磨琢磨,总好过你一个人承担。”
这是一个真心疼女儿的,也换来了女儿的真心。
阿致看着谢氏略显苍老的脸,想起魂魄飘荡时遇见她女儿时她说的那番话:“我的身体你拿去用吧,只求你一件事:善待我的娘亲,她只有我了,你活一日便要好好待她一日,保她生活无忧,平安终老。”
她活了过来,自此成了阿致,是谢氏现在唯一的依靠,她既允诺了人家,自然要说话算话,况且,谢氏对女儿的疼爱如今通通都是由她来受用,她要对得起这份真情。
阿致将干透的纸张仔细折叠好,走到谢氏身边,“娘,您将这封信收好。我最近要出去一段时日,去找一个人。如果五日后我还未回来的话,您就带着这封信去青云院找一个叫苏庭川或者万灵的人,以后的事情,他们自会帮您安排好。”
她将折叠整齐的信笺放到谢氏手中,“如果我五日内回来了,这封信便用不着,您记得一定要将它烧掉。”
阿致尽量平淡的叮嘱着,谢氏还是被吓的一跳,“阿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听着她似乎在安排自己的以后,她不能不往坏处想,“阿致,你不能有事,失去你姐姐以后,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你,你可不能再有事。”
阿致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心里被这泪水浸染的也有些心酸,却依然笑着说道,“您不必如此惊慌,我只是预防万一而已。您放心,我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您信我。”
三月里,阿致去了逍离峰,逍离峰是青云院的势力范围之内,除了青云院的弟子,别人想上去,那并不是一件易事,只是对阿致来说,却并不难。
青云院的每一峰一脉,一宅一院,她都记得一清二楚,那是她曾经的安身之所,曾经的幸福家园。
只是如今,于她而言,青云院依然是她心中的家,可于青云院而言,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阿致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依旧抄小道上了逍离峰。
这里还是以前的模样,险峻,人烟稀少,阿致站在顶峰,站在她曾熟悉又害怕的地方,等着她要等的人。
她在逍离峰上足足等了三日,才等到想要见的人。
已近黄昏,山下的青云院炊烟袅袅,各门各院此时正是晚饭时分,她看着他自山下缓缓而来,他走的平稳而缓慢,似每一步都沉重无比,阿致等了很久,才终于等到他上了顶峰。
待终于也站到同一处时,他身旁的人首先看到了她,喝道:“谁让你上来的,赶紧下去。”
阿致并不动,只微微侧身,背朝悬崖,面向他们静静的站立着。
她冒了很大的险,知道此行若是不成,只怕连命都没有了。
可她面上并瞧不出任何的忐忑不安,只睁大双目,无辜的看着眼前的人,“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凶什么凶?”
曹德安一声大胆还未出口,身旁一直静默的男人已往前跨了一步,目光如炬却嗓音低沉平稳:“把脸露出来。”
阿致慢慢解开半遮住脸庞的连帽斗篷,斜阳余辉中她的面容清晰而缓慢的显现出来。
她来之前,特地在镜中又仔细看了一遍自己的脸,她知道,这样一张脸势必不会让他忽略。
果然,只见他身躯似乎一震,一双黝黑的深眸紧紧的近乎热切的锁在自己脸上,这样的热切,就如第一次见到自己而将自己认错了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抱有这样的热切,真是情深专一。
不过此时,倒要谢谢他的情深专一,唯有这样,她才更有希望。
阿致取下斗篷后,就站在原地,任对面的人打量。
曹得安只看了一眼,就连忙低下头去,低头的一瞬间看到男人原本随意垂在身侧的手重重的抖了一下,他更加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男人半响没有说话,阿致也不开口,只静静的迎着他的目光。
他几乎贪婪的看着她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似乎都要控制不住的走向她,然后一段时间的细细打量后,他却慢慢敛去了眼中的热切,恢复了初时的平静。
黑发如墨,黑眸似潭,配一体黑色常服,褪去那热切之后,男人周身都是说不出的冷冽寒意。
他已不再是当年的他,如今喜怒难辨神思难察,阿致的后背慢慢沁出了一层薄汗,嘴角却漾出一抹明朗的笑容来,“看好了吗?再看下去可就要给银子了。”
男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轻轻握住腰间玉带上悬挂的一个小而不起眼的玉饰细细摩挲,掩盖住所有的惊涛骇浪,声音听起来依旧平静无波,只淡淡说了一个字,“好。”
好什么?是看好了?还是给银子好?
阿致却懂了他的意思,笑的更加明媚。
是夜,曹得安叩响一户房门,不甚明亮的烛火下,他缓慢而清楚的传达皇帝口谕:“谢家之女阿致,甚为朕喜,特赐名玉致,即刻入宫,随侍左右。”
她从此便叫玉致了。
门外,已备好华美软轿,曹得安恭恭敬敬的站在轿前,见阿致过来,他亲手掀开轿帘,侍奉她入内。
当周围越来越安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