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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少长哈哈大笑,笑声连绵不绝:“在下虽为杀手,但至少言出必行!以我之名,苏家兄弟仍不信么?”
苏三看了看仍是一头雾水的我,又看看商少长,他平素甚少说话,更甚少微笑,此时突然笑了笑,“看来是我们兄弟多虑了,商兄若有闲暇,代我等向圣手妹子问好!”说罢三人稍一拱手,向内行去。
我听得茫然不知所云,疑道:“你们说的是什么,这只手那只手的,我怎么都没有听懂?”
商少长看着我懵懂的样子,不由伸手摸摸我头发,笑道:“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做什么,还是快些去霍老人处要紧。”说罢已先走了出去。留下我怔了半晌,才发觉又让他占了便宜:
“喂!!谁是小孩子,还有,谁让你摸我的头发!”
“居……园……”我疑道:“这霍老人居然住在这里?”我眼前一派深宅大院,亭池院落绵延落落,端地是大富豪奢之家。商少长贼贼一笑,悄声在我耳边说:“那个老头子在居园后,前面是他的不成器的儿孙住的。”
“那……我们要怎么进去?喂!你……你离我远一点!”看着商少长笑嘻嘻地将头从我耳边移开,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商少长两臂互抱,得意笑道:“咱们来得仓促,而且……这件事情不能惊动人太多,我们就……不如跳墙进去?”
“跳墙?”我抬头看看数丈高的高墙,顺口道:“好啊……”,却回眼看见商少长一脸色迷迷地看着我张开两臂,不由怒道:“你……哇!你做什么?!”
商少长一脸无辜地看着我:“带着你跳墙啊小姐,你总不会什么轻身提纵术什么的,能飞过这高墙吧。”
“你……你……”我脸一阵红一阵白,既非寒冷,抑非病痛,而全然是被这个无赖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如果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要你好看!”
商少长看着我眼射寒芒,无可奈何道:“我不抱你上去,但至少我得碰你的腰,你才能越过墙,这样行不行?”
我思量半天,好不容易将头用力几点。商少长脸落笑容,道:“这才乖!”走到我身边来伸手揽住我腰,还未等我大发脾气,口中低喝道:“起――”我只觉身子一轻,刹间脚已离开地面数丈,这足有二人高的高墙,居然让商少长一跃而过!
一个小小的院落,一个矮小的老人正在扫着地上的残雪。
商少长带着我越过一大片高楼疏池后,便在这个小小的草庐前停下来,我不由大为惊讶,在这样一个大得不象话的园林后,居然有这样一个清静简陋的草庐,似乎一洗繁华,充满安静与平和。
那个矮小的老人似乎全然不知我们站在院外,仍是一下一下地扫着雪不发一言,周围的人事竟似与他全无干系。一双饱经风霜的枯干的手握住草帚,慢慢地将雪扫到院中的梅树下。
老人的步子缓慢,但却带着一种奇怪的韵律,在院中每走一步,手中的草帚也挥动一下,老人,院落,梅花,残雪……组成一种奇怪又协调的画面。我与商少长静静地看着,谁都不发一言。老人终于扫净院落,慢慢转过身来——
老人的年纪至少也有八十岁,头发稀稀疏疏,几乎已经全白,脸上的皱纹抽抽缩缩。这样一个风烛残年、苍老衰弱的老人,他的眼睛里,却奇异地保留着一种年轻人的活力。这种活力竟使这样的老人整个皱缩的身躯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力量!使他在面对我的时候,我竟突然有一种感觉:我面对的不是一个矮小年迈的老人,而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狮子!
狮子虽然年迈,可那种威慑仍存!
老人缓缓抬头,道:“你……是白衣?”他的声音苍老,却吐字很清晰,凛凛然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势。
我面不改色,朗声道:“我是白衣。”
当我吐出最后一个字时,突然好似整个院落的空气突然变得窒息得可怕,那个老人的全身似乎突然散出一种极其压迫的气势。这种无声的压制一瞬间爆发,我觉得整个苍穹忽然都向我头顶压过来,这个小小的院落居然象无底的大海一般恐怖,那种气势似海浪般,铺天盖地向我袭来,我的脑子已经无暇顾及那个老人为什么会发出这样摄人的气势,只是身体下意识地苦苦支撑,尽力让自己不要后退和胆怯——我只觉得自己象大海中的一片树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这种海浪般的气势卷入海底。
突然,我的背后感到一波不同寻常的寒气!
一种不同于三九寒天的寒气。
如清凉的秋水,如静谧的秋风。
秋水刀。
商少长。
我苦苦咬牙支撑,这眼前的老人不动分毫,却能将我逼得几乎要倒在地,嗓子里终于尝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一口腥咸的东西漫到喉咙口,我狠狠心,将这种腥咸硬是咽下。我确实感到背后冽然的刀气,但我已没了力气、也没法子抵挡——难道真正要我的命的人是商少长?他从来没在我的前面走过,总在悄悄在我的身后,而现在的机会是最好的机会!我只觉得身后的寒气越来越浓,全身上下好似已经被这寒气封死,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突然,老人的攻击一下子归于无形,就好象下过一场阵雨,很快就雨过天晴。我只感到身上的压迫一下子消失,整个人好似都抽空了力气,象一个空空的袋子。耳边只听得老人缓缓道:“……好个商少长,好个秋水刀!”
商少长在我的身后,我看不到他的脸,他的声音清朗:“好个霍老人,居然对一个没有武功的女人下手。”
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在我的眼中,她不是女人,而是一个人。”这句话听起来矛盾无比,却又奇怪的自然,“我要帮助的是强者,她虽然是女人,但她能一步不退地面对我这个老头子,这说明她是强者。”他又笑了一下:“我这个老头子,喜欢和强者交流。”
霍老人转过身来看着我,眼中居然闪过一丝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慈祥:“孩子,跟我来罢。”
他走到商少长面前,看着商少长笑眯眯的脸,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如果我不停手,你会抽出你的秋水刀么?”
商少长戴着面具的脸仍旧一脸笑容:“你为何不试试?”
霍老人定定地看着他:“我老啦……老得已经害怕死亡……已经没有精力和能耐接受年轻人的挑战了,……更没有把握,接受你的挑战……”他眯起眼,看着天边灰蒙蒙的一角,喃喃道:“我没有把握,接下无情杀手的一刀。”
“孩子,受惊了罢。”霍老人和我们坐在一张简陋的小桌旁,地上烧着一盆炭火,这个草庐简陋清净,与前面的豪宅大院简直格格不入。老人用枯干的手为我们倒上清茶,静静地听我们说完后,他抬眼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孩子,你不是这里的人。”
我眼中闪过一丝混乱:“老人家何出此言?”
“呵呵……”霍老人拂着颔下稀疏的胡须,“白衣卿相,白衣卿相,若非亲见,谁能知道白衣卿相是个年轻女子!在老夫的霸气之下,一个没有武功的女人居然能一步不退,真算难得了……”他看了看我,道:“我的儿孙们不晓事理,自己不会正正经经的做生意,却专爱找别人的麻烦,他们在生意往来中和归云庄吃了亏,便要找些不入流的小毛虫去找你的麻烦……呵呵,我那时便请天下第一杀手去对付,也是杀鸡用牛刀了。”
我闻言大惊失色:“什么!――老人家,你说商……商少长是你请来……”
霍老人微微点头:“绛州的霍老爷子,是我的第二子,哼哼……嫌我老了,不中用了么?焉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力不如人,又能怪得谁来!我霍家靠的是堂堂正正,怎能用一些小人伎俩!”说到此,霍老人枯手拍上桌子,桌子一角竟被这个貌似孱弱的老人一掌拍了下来。
我缓缓道:“老人家胸襟令人敬服,现在归云庄有难,全庄人生死系于一线,还请老人家成全!”想及云逸扬生死不知,一庄老幼妇孺,我用力一咬牙,走到霍老人面前,双膝一曲——
一股柔和的劲道托住我的膝盖,竟使我跪不下去!
霍老人见我站起,方收回右手,缓缓笑道:“素闻白衣卿相清高雅达,今日归云庄突逢外敌,老朽纵然齿落骨衰,又怎能不施援手?这本是老朽份内之事,又怎担得卿相如此大礼?这归云庄的安全,就包在老朽身上。”说罢伸出手去,端起清茶慢慢啜饮,道:“白衣卿相能信得过老朽这个初见之人,老朽才是感激。”半睁半闭的眼中倏时射出一道锋芒向我射来。
我双眉一振,一字一句道:“因为现在归云庄没有退路,这场赌博赢也罢,输也罢,至少我们便有一半的胜算……”我单手轻摩茶杯,毅然道:“但是,即使只有二成胜算,我便也代归云庄赌了!”
胜王败寇,败,就是死!
既然这场灾祸起由我,我也定要将它压下!
只要有赌博,就有输与赢,而赢者与输者,却往往由运气决定。
我不相信我的运气会那么差。
“哈哈哈哈……”霍老人起身朗声大笑,在这一刹那,我竟恍然觉得站在我面前的不再是一个佝偻苍老的老头子,而是一个英姿搏发,俯仰天地的霸主!霍老人笑毕,双眼紧紧盯着我苍白的脸,缓缓道:“闻名不如见面……见过白衣卿相,霍某才知巾帼可胜过男儿……”霍老人的眼中隐隐闪出红光,脸色竟似有些狰狞,“怪不得众家都要夺你,若不能夺之,亦必毁之!你短短一年时间,便已控制了山西织业,若能得到你,称雄南北十二州又有何难哉!……我霍家若要有你,又何必盘踞于此地……”霍老人越说越激动,泛红的眼中闪过一丝煞气——
商少长在我身后,悠然轻吟:“江北霍青,一言九鼎。”
这淡淡八个字,在霍老人耳中竟似有如振雷作响!他挺直的身子陡然一振,眼中红光慢慢消失。只在一瞬间,他又变成了那个苍老无力的老头子,似乎比刚才更加无力与龙钟。他慢慢抬起眼,眼中已经没有那种年轻人的活力,代之一种他这个年纪应有的疲倦昏黄。喃喃道:“老啦……老啦……怎么会那么想,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个老头子,怎么会顾过来……我又怎么会难为一个小姑娘……”霍老人望向我,慢慢道:“孩子,刚才让你见笑了……唉……我只是想,如果我的儿孙中,会有如你这般的奇才……每人有每人的造化,我老头子,许是太奢求了……”他摇摇头,道:“今天我会派人去归云庄,严加守护庄内人口,我霍青一言九鼎,你放心就是了。”
我看着这个老人,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与怅然。许是他年轻时是枭雄样的人物,也曾叱诧风云,也曾雄踞一方,……可是,谁又没有那样一天?
我怔怔道:“老人家……”
霍老人突然慈祥地笑了,眼睛眯了起来,道:“走罢……有空的时候,别忘了看看我这个老头子。”他看着我,眼睛里有一丝促狭,道:“你们从那边的大门走出去就可以,我这里的大门商公子已经走了十几遍,根本不用翻墙越户,做梁上行径。”
“啊……”我用力睁了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