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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陈冲似乎的确被朱钧这三手棋把思路打乱了,攻击了三三之后又跑到右下去挂角。
“乱来。”老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摇头,“先想办法抵消了中间的辐射力是真的。”
苏羽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子,低声说:“也未必。陈冲也许有自己的想法,看看再说。”
那就看看吧。老曹对于这种局面下陈冲还悠哉游哉的下定式感到不可理解,不过也没办法,也只能坐在那等着看陈冲怎么对付中央。
朱钧对于陈冲这么慢悠悠的下棋也感到有些不解,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没必要去和他拼个你死我活,按照预定的计划扩张模样另外保持一下局面的平衡就好。
所以陈冲捞取实地的行为并没有遭到黑棋的强力反弹,相反因为中央天元一子,让朱钧的大模样起的得心应手。
“陈冲要干什么?”老曹终于还是忍不住要骂娘了,“他到底要干什么!先捞后洗?可能么?外面黑棋壮的跟牛似的,谁上去不死?!”
外面的模样的确很大,可以说围棋基本准则里面关于模样实地的规束在这盘棋里、或者在陈冲的眼里基本上已经不成立了。
有的时候陈冲被外面的黑棋压破了头也仅仅是退让再退让,似乎根本没把朱钧模样的压力放在心上,就算是二路委屈也在所不惜。
陈冲的这种表现让研究室韩国团一片愁云惨淡的时候,苏羽却紧紧皱起了眉毛:事有反常便为妖,风格一向酷烈崇尚攻击的陈冲竟然能忍受如此的形状,就必定有后手。
朱钧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对陈冲作了相当细致的研究,也因此才会在这盘棋里布下天元的布局。但按照他所设想的进程,陈冲在拿到一定实地并在四边有了势力之后,就必定会全力突击中央。
这个也是研究室的想法。但实战的进程让研究室一片大骂,让苏羽他们皱起眉头在思考什么。
只有身在局中的朱钧能够了解到,陈冲的防御是多么的有侵略性。他很相信只要自己露出破绽来,陈冲就会立刻钢刀出鞘一样的撕破他的防线。
等着吧,看看这小子有多大的气性。朱钧继续扩张模样继续压迫这下边白棋,搜刮的赵汉乘已经完全看不下去了:“他陈冲还打算赢么?”
陈冲当然打算赢,只是他觉得还不时候反击,朱钧还没有露出更大的破绽,还没有到能一击致命的时候。
不过似乎陈冲也等不到朱钧出破绽,就要先崩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赵汉乘端详了很久之后,确定了一件事情,“陈冲10手内必定反击,而且绝对是猛烈的攻击。”
让他猜对了,也许只是对陈冲的心理猜度,但他还是猜对了。陈冲在朱钧一手穿并确定自己不管什么地方都死活无忧的情况下,暴起反击,对身后的黑棋模样不管不顾直接一手冲向天元。
朱钧的眼睛微微闪了一下光,似乎终于放下了什么事情一样舒了口气,飞攻过去。
大战一触即发。
陈冲对身前的黑子没理,反而又掉头向下冲击黑棋模样。
这让研究室不能理解:“右下黑棋浑厚无比,他这么直愣愣的冲过去有什么好处……”
朱钧盘算了良久,决定置之不理,在中央托了一手,只要陈冲敢不理就把中间吃下肚。
陈冲同样的想了一会儿,冲断下边黑棋的一个断点把六个子一分为二。不过研究室怎么看都觉得现在是黑棋把那两个白子包围了,而不是陈冲在攻击。
朱钧似乎根本没把下边往心里去,在中央一扳这就算把那白子吃死了——至少研究室觉得是,但陈冲对那里还有很多想法,而且到现在朱钧的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现在就是计划B的实施了。陈冲开始活动中间,向外扳出。
“我不是很能理解。”赵汉乘死活看不出来陈冲想要做什么,有些小心的问老曹,“他在赌博么?”
老曹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他就是在赌博,在赌朱钧不会简单的吃死一子就罢手。”
“他总这么在棋盘上赌下去,可不好。”俞斌是个唯实力论者,摇了摇头,“手里面没牌也要开,要是他赌错了呢?全赔进去?这么下可真是一点后路都不留了。”
老曹抬眼看看他:“谁不是在赌,棋盘上谁不是在赌对手的反应在自己的算计中。况且陈冲手里也不是245,朱钧的手里拿的也未必就是豹子。”他转过头看看还在思索什么的苏羽,“你说呢?”
苏羽默然的点点头:朱钧的眼里决不是一个子,陈冲赌对了!
朱钧的反应果然是连扳下去而不是打断,放白子出来之后开始围攻。
但让研究室继续崩溃的是,陈冲似乎没看到中央已经越来越重,反手在下边大飞要罩死断开的黑子。
“有点你杀你的,我干我的地意思。”苏羽低声说,“就看谁杀的值了。中央如果白棋活出来,那朱钧的模样被抵消掉就是满身的麻烦;但中央三个白子似乎也能弥补损失……不好说了。”
陈冲对朱钧的心理猜得很准:黑棋不出意料的没动中间先跑下边,估计要那一片等活了之后再处理中央。他吸了口气,把中间那三个子又拖了出来。
现在谁也不知道陈冲打算要干什么了,又跑又不跑的按孔杰的说法就是首鼠两端,一帮人猜不透他的想法也就没了研究方向,都坐在那等着看朱钧的应手。
朱钧也不搭理中间,自顾自的把下边孤棋向外飞一下,竟是要就地做活。
“陈冲不会让他安稳做活。”赵汉乘低声说,“代价就是多块孤棋。不过陈冲似乎不是很在乎这个。”
陈冲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惧怕孤棋的出现,只要他能把对方也变成孤棋就成。
这块孤棋造的明显很值得。朱钧下边那块被强行冲掉了眼位,还被切出去一个子贴在白墙的后面,而且还断了左冲的路……似乎是被切断了,赵汉乘很怀疑:“朱钧要是强干的话,陈冲似乎也拦不住,恐怕还要逃孤。”
“无所谓的事情。”老曹的眼睛转了转,“转身吃掉那个黑子之后,这里安全得很。我比较担心的是中央,”他点了点那里,“这儿有两三个断点,朱钧在照顾一下自身之后,恐怕会冲过来。”
滔滔外势,如果不利用才可惜了。所有人都明白,只是当他们还在研究朱钧如何才能摆脱下边的混乱的时候,黑棋转身冲到了中央卡断。
陈冲在攻击黑棋,朱钧也在攻击白棋。但这不叫对攻,这叫捣乱。老曹猜不透这两位要干什么,再也不说话了。
“他们似乎打算要来一盘对攻战。”良久良久,朴永训慢慢地说,“不过现在还处在你杀你的我杀我的,看谁把谁的主城先拆了就算胜利。很像是在玩星际争霸。想象中的对攻战还没出现……”
对攻的基本条件是双方都有模样有实地又都不甘心在官子里被对方耗死才会出现。但陈冲有实地没模样,朱钧模样太厚直接把白棋裹了进来,顶多算是洗大空,算不上对攻。
可局面的发展让研究室的棋手们,嗅到了一丝硝烟的味道:陈冲两退之后硬是把整个中央大块连成了一体,朱钧的攻击除了拿到两层中空之外一无所获,而下边黑棋被分断的大龙,却被白棋压得有些岌岌可危。
“重要是这个退,太经典了。”朴永训赞不绝口,拍着棋盘夸奖,“这两个退让朱钧硬是冲不进来,绝妙!”
实际上也没连在一起,但就是不能冲断……苏羽默默地看着棋盘:这种形状,很有趣,如果硬闯中间就被下边白子反击……很难做到的这么好的连续。
朱钧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向后退,顺便整理一下下边的形状。
陈冲在这个时候绝不会给他空闲让他好整以暇的整理,紧跟着扑过去再次冲断。
“不管怎么说,黑棋外边厚。”中午休息之前都是网络讲解员清点盘面的时间,朴永训坐在电脑前数了数看了看,继续写,“白棋是在黑大模样的肚子里作战,按照常理来讲不是很好。但陈冲是个很颠覆的人,他的大龙把要追杀的块黑棋和大模样分割开了。”他扭头看看赵汉乘和欧阳摆的变化,“陈冲真是了不起,竟然想到用一条棍子一样的大龙来让朱钧的模样和天元黑子帮不上忙,顺着边追杀黑龙。”
朱钧很郁闷。他的大模样在右下张开威力十足,中央天元上又有子力,可陈冲在午休之前的两退,让整个黑模样都被甩到了背后,对下边的孤棋彻底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看着被追杀。
是可忍孰不可忍!朱钧用手里的筷子夹着鱼肉沉思:反击,从哪里来比较好?
陈冲的白子不管从什么地方打过来都是威胁,而朱钧现在却很难对白棋横在中央的那一片造成很大威胁。最主要是那两退,让明显被分成两块的白棋成了互保的阵形……但一定有弱点。朱钧很相信没有什么形状真的是不能冲破的,他的老师给他留了足够多的棋谱去让他研究破字诀。他的大局观不行,做不到苏羽流那种全面战法,但偶尔为之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找找陈冲的缺陷吧。朱钧午休之后回到对局室,一直就在看陈冲大龙的形状。
在他眼里,这条大龙的弱点还是很多的。实际上在苏羽的眼里,这条大龙简直就是破绽百出。但就算是魔术师本人,也不是很好确定反击的方向:“每个子,都不好轻动。”
“形状。”赵汉乘没吃过这种下法的亏,但看了这么多人死在陈冲手里,拉了一个礼拜的红色警报了,“这棋下的太唯物主义了……”然后他说了一句,“Sehrgut;sehrbeeindruckend;sehrharmonisch。”
整个研究室都愣住了,孔杰拉了拉苏羽低声说:“你听懂了么?”
苏羽坐在那看着赵汉乘良久,点点头。
“什么意思?”孔杰猜到了这个可能是德语,所以才问苏羽。
苏羽叹了口气:“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提到工人阶级在兴登,卡瓦仑切以及莱茵地区的斗争说:‘Sehrgut;sehrbeeindruckend;sehrharmonisch’,如果翻译成汉语,就是‘很好,很强大’……”
孔杰很疑惑:“还有一句呢?”
苏羽的眼角抽搐了很久:“很和谐……”
然后赵汉乘又冒出来一句汉语:“甚好,甚强巨……”
孔杰又看看苏羽,苏羽又叹了口气:“很好,很强大。出自万历四十五年,金瓶梅……”
赵汉乘被以唐莉华学明等为首的女人党直接扔出了研究室。老赵被扔出去之后还满脸的愤愤不平:“这不是你们的作品里面的话么!”
也因为这个,赵汉乘被众多中国棋手高看一眼:好歹这小子没再提什么朝鲜文化论,至少金瓶梅还是我们的。
“不过这个评语很合适。”孔杰笑够了,终于回到棋盘上来,“总觉得……朱钧他说什么?”突然他听到电视画面上正在看棋盘的朱钧说了一句什么,连忙凝神倾听。朱钧也很给面子,在比赛继续前的最后五分钟里一直在念叨:“Bagussekali;kukuhsekali;harmonissekali……”
这是什么意思?孔杰茫然地看看苏羽,苏羽茫然地看看老曹,老曹瞪眼:“你徒弟,看我干什么。”
整个研究室都茫然而徒劳的的去寻找答案,只有待在自己别墅里和老头他们一起看电视转播的梁静文一口茶水喷在地上,差点把肝都咳嗽出来,涨了个满脸通红。
老头看着梁静文激动的样子,很莫名:“朱钧说的是什么?”
梁静文满脸的苦笑:“马来语……很好,很强大,很和谐……”(作者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