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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契丹人的目的,似乎只在金肃,因而取金肃以后,没有再进一步行动。其最终目的,想必只是示威而已。至于是在示什么威,想来,也无非就是大宋关闭了边境的榷场,让他们没得茶吃,没得酒喝罢。
所以,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快速的方法,就是重开边境上的榷场。朝中很多大臣都持此议,包括首相,麟王折彦质。但秦桧等人却有不同意见,他还是那句话,大政方针,一旦确立,便不能轻易更改,施政治国非同儿戏。
秦桧说这话,是有个背景在。这个背景就是,朝中有个别大臣公开说,徐卫若在,契丹人便不敢如此。这不是在架秦桧么?好!你说徐卫如何了得,那我告诉你,刘光世镇川陕,契丹人照样不敢怎么样!
所以,秦桧认为,不必屈从契丹人的意思,好似大宋朝怕了他们似的!
至于辽军攻取金肃此事,秦桧认为,作淡化处理就好。不要说什么形同宣战,这只是一场边境冲突,甚至不是流血冲突。那金肃军本不是大宋的土地,原是女真人的,而且朝廷还准备还给女真人,是他们又转手送来。
但是,接收金肃的命令,还没有传到鄜延帅司,所以,法理上来说,没有接收,便不算是大宋的领土。契丹人占了去,也不算对大宋怎样。
这种论调,让折彦质很不爽。契丹人明明就是针对大宋,针对宋军,怎么能反替他们开脱?给自己找台阶下?这种事是能打马虎眼的么?辽军胆大妄为,二十几万西军难道就是摆设?全国最骁勇善战的军队就在陕西,还怕了契丹人不成?他敢夺金肃,已经是打了西军的嘴巴子,扇了我们大宋朝廷的耳光,这怎么能不报复?
哪怕你说,要顾全大局,要低调处理这件事情。可就算不武力报复,话就得讲明白吧?你总得义正辞严地提出抨击吧?这么大个事,你不能当碗宽面条就把它稀里糊涂吃下去不是?这倒怪了,人家抽你一耳刮子,你一边捂着脸往后退,一边还说,打脸不算是打,若真要打,早窝心脚踹过来了,所以扇耳光是轻的,已经很给面子了,不算侮辱……这算怎么回事?
可折彦质气归气,恼归恼,他并没有提出来。诚然,带兵的折相是有血性的,战略上是蔑视所有敌人的。可问题是,现在他也没带兵不是?这不作宰相么?作宰相,就得讲政治!政治,就得讲策略!而策略,不外乎就是妥协、退让、交易、默契……
折仲古为什么隐忍?只因为他最近有事,要求到秦桧门下。前头几年,他不是一直想着让折家军回家乡去么?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成行。但现在看起来,皇帝是不想打仗的,女真人估计短期内也不会怎么样,所以,折家军不可能久呆在中原,到底还是要回河东去。
折彦质的想法是,朝廷最好是能把府州、丰州、麟州都交给折家镇守。这三个州,汉羌混杂,一般人镇不住,只有出身党项的折家才能摆平各族。表面上看,这好像不是什么大事对吧?
但要记住,折家的特殊性,可能是独一无二的。原因就在于,折家“世镇”府州!什么叫世镇?世代镇守!也就是说没换过人,正经的父死子替,兄终弟及!折家拥有对府州的统治权,自己征兵、自己收税、自己征粮、自己管事……挑明了讲,就好似一个藩国!只是没到这个级别而已!
折彦质想让折家军镇守麟、府、丰三州,也就是变相地在向朝廷索要这份巨大的封赏!想成为名副其实的麟王!
但是,这么大的事,他说了自然是不算的。甚至连皇帝也未必就能乾纲独断!只有取得秦桧的支持,才能在朝中运作。此事,他已经隐晦地向秦桧提出过了,后者态度相当暧昧,也没说支持,也没说不支持,只说兹事体大,容我斟酌。当麟王再问他时,他又说,事关国朝,非我一人能左右。
折彦质以他跟秦桧共事的经验来看,此人最是讨巧的,这个忙,他可能会乐意帮,但是,却不愿意白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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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六章
对于辽军突袭金肃的挑衅举动,大宋朝廷决定淡化处理。授意主政川陕的宣抚判官刘光世与契丹人交涉,敦促其撤出驻军交还城池。因西军多年以来由徐卫统率,有“便宜行事”大权在握的前提下,西军时常主动出击,而朝廷都是事后知情。秦桧为免西军有过激行动,严令刘光世约束诸路大帅,但有过激行为者,军法从事,严惩不怠!
命令一传到陕西,诸路哗然!西军这些年来征战四方,无坚不摧,无固不破,只占便宜不吃亏。这回辽军打上门来,还将部队缴械放还,此种行动早已激起了西军的愤慨。现在朝廷居然命令西军不得有过激行动,只是让宣抚司与辽人交涉!这是什么道理?
鄜延帅徐洪在接到命令之后,立即向刘光世抗争,指出辽人的举动形同宣战。今若不还以颜色,则外夷非但轻视西军,更会蔑视朝廷。这回一姑息,将来后患无穷!至少应当命鄜延军进攻金肃,夺回城池,报这一箭之仇,好叫契丹人晓得,大宋眼睛里不揉沙子,睚眦必报!
刘光世身负朝廷严令,哪敢同意?他同时也知道,徐洪是徐卫的堂兄,军中绰号“赤髯虎”,资历老、战功大、地位高。所以也不敢太托大,再三向鄜延帅司解释这是朝廷的良苦用心,为了避免干戈,不使事态恶化,所以要交涉。
徐洪哪里肯听?反复请战!刘光世见状,也有些火光。如今我是川陕长官西军统帅,你就算是徐卫的堂兄,怎么着也得给我几分面子吧?军令怎么着也还是要听吧?你这再三顶撞,不是让我下不来台么?一怒之下,下严令给鄜延经略安抚司,有敢再言请战,擅自行动者,以违背节制论处!
命令到了延安,鄜延将士群情激愤。但你愤归愤,刘太尉眼下是西军最高长官,倘若动起真格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徐洪无奈之下,不再进言。但仍令鄜延军提高警惕,密切关注辽军动向。
为了尽快平息事态,将这件麻烦了结了。刘光世委托宣抚司参谋军事马扩“重操旧业”,再次作为川陕方面的使者前往兴庆府面见萧朵鲁不,就辽军进攻金肃一事交涉,要求萧朵鲁不交还土地城池,以及所缴武器装备。
马扩虽然是专业搞“外交”的,但是朝廷的行为已经这件事情定下了调。没有武力威胁在后头,怎么搞外交?我就算去了兴庆府,萧朵鲁不也不会把我当瓣蒜!于是,以身体原因为借口,婉拒差遣。
刘光世一见,也不敢用强。马扩是徐卫的旧班底,无论在军中还是在宣抚司都有相当声望。他既不去,那就罢了,刘子羽去总行吧?哪知,刘彦修同样一堆借口,也拒绝出使兴庆。这两个不去,那张庆和吴拱就更消说了。
刘光世此时才发现,宣抚司一摊子人,他根本指挥不动!平日里无事时倒是一团和气,真事到临头了,谁也不买他的账!但朝廷派下来的任务,不完成不行,拖延不办也不行。实在没办法,他只能找不属于徐卫系统的官员。
找来找去,还真没有!宣抚司上上下下,哪个不是徐卫栽培提拔起来的?徐卫不在,这些人都唯张、马、刘、吴马首是瞻,你叫谁都不好使。无奈,刘光世盯止了兴元知府。这兴元知府,原来是成都知府,因他在成都时常与徐卫唱反调,紫金虎一怒之下,将兴元知府与成都知府对调,将他弄到自己身边来,我叫你不老实!
此人不属于徐卫一党,刘光世跟他一接洽,他立马同意。交待了一下知府衙门的公务,立即就北上夏境,前去与萧朵鲁不交涉。你道这兴元知府为什么如此积极?首先,就如前面所说,他不是徐卫系统的人,本身就对徐卫不满,现在刘光世来了,他自然是持支持态度的;其次,他任兴元知府,与徐卫在一城设衙理事。时常看到辽人的使者到兴元府来,对川陕方面是十分客气的。便以为自己去,辽人也会以礼相待,不敢造次。
于是出了边境,向驻扎在边界上的辽军通报了相关情况,一路向兴庆府行进。路上,只见夏境之民,不论种族,到处都在开荒生产。他也不以为意,真想着使命。到了兴庆府,昔日夏国的都城,便越发有轻慢之意。为何?他原在成都任职,天府之国的繁荣富庶提高了他的眼界,哪怕后来到了兴元,那也是大城市。现在一看兴庆府,还是原来夏国的都城,居然就这副模样?城不大,房不高,街市又窄又脏又乱,百姓个个蓬头垢面,人不人,鬼不鬼,实在不堪。
萧朵鲁不闻听有川陕使者来到,也不敢大意,毕竟徐卫虽然去职了,但他的余威仍在。遂下令以礼相待,请进馆驿先住下,言明次日就相见。
第二天,双方在萧朵鲁不的总管司衙门见了面。萧总管到过兴元几次,对徐卫那套宣持司的人马非常熟悉。不管是张浚、马扩、张庆,早已认得熟了。现在看到这位官员却眼生,请教之下,原来是兴元知府。
得知身份之后,萧总管以为,既是兴元知府,那肯定是徐卫的心腹。不然,何以留在身边任职?于是便礼敬于他。
那兴元知府见状,便抖出威风来。先是严厉指责辽军进攻金肃的无礼举动,声明现在宋辽虽然不是同盟关系,但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无事,何故挑起事端?后来,便提出大宋朝廷的要求,敦促契丹人交还土城城池和武器装备。
萧朵鲁不因敬他,说以话说得比较软。指出,宋辽原是兄弟之国,金贼作乱,两国之间有些龌龊。但是,时过境迁,谁也不想提了。及至后来你们徐宣抚力主倡导,又结成同盟,一致对金。成果也很丰硕,灭亡了党项,平分其土地。只等着积蓄力量,击败女真。哪知此时,你方擅自背弃盟约,与女真人单方面议和。这已是非常无礼的举动!可你们仍嫌不足,与女真人卿卿我我,明面上,暗地里,都动作不断。
我要取东胜、河清、金肃等地,你们徐宣抚说要。我敬重他抗金名帅,礼让三分,便叫你们取去。可你们取来,却是为了还给女真人,这不是把我们契丹人当猴儿耍么?没有这么干的!
近来更了不得了!边境榷场,那是西夏还在时就开放的。我们契丹人入主夏境,一直与川陕保持密切的贸易往来,各取所需,互利互惠。徐宣抚曾经跟我当面说过,哪怕宋辽不再是同盟关系了,大家还是朋友,这买卖归买卖。
但现在怎么回事?你们一夜之间,关闭所有榷场,禁绝边境贸易。这是怎么个情况?莫非是真要跟女真人搞在一起,一致来对付我大辽么?
萧朵鲁不一通说辞,兴元知府压根没听进去。他原是四川的官员,哪知道这里头的道道?于是回应萧总管说,这些举动,都是朝廷的命令,是大宋的内政,外人不必过问。你说你当初跟徐宣抚有约,那对不住,现在他已经不是宣抚使了。如今主政川陕的是刘宣判,徐子昂原来那些,都作不得数。还是不把把话题扯远了,金肃军,你就说还,还是不还?
一听这话,萧总管才知道会错了意。合着,你不是徐卫的人呐?那我这跟你客气半天个什么劲?
搞清楚了这一点,萧朵鲁不就没那么客气了。问兴元知府道,你说现在主政的是什么刘宣判对吧?就是原来那环庆经略安抚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