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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卫也喝了,旁人一见,都想来敬,徐卫把手一摆,自己端起酒杯,刚要发话,干脆一口喝了,喝道:“换碗来!”
“好!”众人喝彩!这才像话嘛!冲锋陷阵的军汉,吃什么小杯?就得大碗整!
一溜大碗排上,每碗倒满,徐卫捧了碗,豪气道:“来,这一碗,替四位经略相公接风,洗尘!干了!”
“干了!”众人喝一声,无不满饮。
坐下去,杨彦就要动手,张庆一把扯住:“吃点菜,吃点菜!这议一天,你不饿啊?”
“你址我作甚?我又不敬你!小小参议,拍马屁我也不拍你啊!”杨彦笑道。他们是自家兄弟,随便玩笑也不为奇,若是旁人这一句出来,那就不同了。
张庆果然不恼,还笑问道:“那你拍谁?”
“那当然……”独眼虎提酒壶那支手都伸向徐卫了,陡然觉得不对,骂道“好个泼皮!竟算计起我杨大来!你等着!今日不把你灌醉,我,我我这只眼也戳瞎了它!”
众人哄笑,纷纷撺掇道:“杨经略,这可是你说的啊!我们都当见证!”
徐卫任由他们哄闹着,直到吴拱到身旁来耳语一句,他才挥了挥手,口中道:“杨大,坐下。”
杨彦正在兴头上,听了这话,立马“哎”一声,麻溜地坐了回去,不再聒噪了。众人也敛了笑容,闭了嘴巴,只见吴拱亲自上前掩了门,心下狐疑,吃个酒而已,至于这样么?
徐卫一使眼色,张庆就将面前碗一推,开口道:“诸位,四位经略相公,今晚将各位请到这处来,一是接风洗尘,二是有件要紧的事情。”
虽然给吴拱留了位置,但他一直站在门口守着,尖着耳朵随时注意外头的动静。
“朝中徐相,想是已经去了职。个中原由,我也不细说了,只一句。朝廷里有人,看我们不顺眼,嫌我们碍事,准备收拾我等。徐相被迫去职,只是头一步,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
张庆说罢,旁人都不见异常反应。因为宣抚处置司的人已经知道了,徐洪和徐成两位大帅也知情了,只有张宪和杨彦不明内情。
独眼虎当时就毛了,独眼一瞪,问道:“有这事?几时的事?”
“二月的事,确切消息相信很快就到川陕来。关于此事,有一句话说在前头,官家仁慈贤明,但受了朝中奸臣的蒙蔽!是谁,我也不挑明了,但叫诸位心里有个谱,不至于莫名其妙。”张庆道。
杨彦冷笑一声:“早他娘知道有今天!狡兔死,走狗烹!我们这些走狗,没用了!打死吃狗肉!”
“他娘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谁呢?”张庆骂道。
杨彦方知失言,忙告罪道:“大王素知卑职粗鄙,还请饶恕则个!”
徐卫并不介意,接过话头道:“这些年来,我们西军血战疆场,抢尽了战功。所谓树大招风,已经让人不自在了。借着机会,便想消遣我们,今日聚你们来,就是商量个法子,总不能坐以待毙。”
听他话说得这么重,四位大帅心头都是一紧。带兵的嘛,总往最坏处想,一听徐郡王说个“毙”字,便想着奋起反抗了。娘的,没死在女真人手里,倒死在自己人手里,岂不窝囊?
杨彦当即表态道:“大王,这事没说的,我们西军弟兄断头洒血,才保住一方百姓。如今怎么着?要过河拆桥啊?怕没有那么容易吧?我今天把话说在这儿,谁要是敢对你不利,我答应,腰里这口刀不答应!”
徐卫看他一眼:“你腰里挎刀了么?”
杨彦一怔,众人都笑了起来,徐卫摇摇头:“事情没到那一步,今天召你们来,也不是就要怎么样了。不过人家要动手,我们也不能伸长脖子去,总得有个办法反制才好。这么地吧,法子,我想好了一个,你们照办就是。”
“嗨!大王有法子可不早说?害我吓得这么一身汗?”杨彦松了口气。他还真以为事情到了不可挽回,必须撕破脸皮的地步!以为一回去,就要集结部队,准备反了他娘的!虽说为了九哥,为了弟兄,为了自己,刀山火海也得闯,但心里到底还是紧张的。
第八百四十二章
秦桧的官轿在宣德门前停下的时候,随从掀起帘子请他下轿,他却朝里头张望片刻,又回到桥中掀起侧帘往后头看了一眼,就坐在轿中不动了。等了一阵,许多官轿从旁边经过,他才咳嗽了一声,让随从掀了帘,下得轿去。
“哟,秦相。”所过之处,朝中同僚纷纷行礼,秦桧笑容满面不住地点头,口中“嗯啊”不停。郑仲熊从后头追上来,跟他差半个身同行。
“相公,这一向没再听闻有人去职的,徐党大概是清了吧。”
秦桧应了一声:“树倒猢狲散,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话是这么说,但徐良的余威仍在,不可马虎。听说他上奏请辞的时候,颇多影射,直将矛头对准中宫以及你我啊。”郑仲熊小声道。
“哼,没牙的老虎还想咬人呐?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办法对付他。”秦桧不屑道。郑仲熊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不再多嘴了。到了里头,远远望见首相折彦质被一群人簇拥着,秦桧略一思索,便走上前去,跟麟王唠了起来。无非就是朝中时事之类,直到御史出来整班上朝。
早朝,秦桧表现活跃,一连奏了三事。一是整顿御史台和知谏院,广开言路,以终结“一言堂”;二是要重振朝纲,改弦易辙,将今后的重心放在内政上来;三是统一政令,以改变令不过长江的局面。
是人都看得出来,他所奏三事,都是想“纠正”徐良主政时代的“弊病”,或者可以称之为“清算”也不为过。这一点,大臣清楚,皇帝也明白。只不过赵谨的态度有些暧昧,台谏该整顿就整顿,至于改弦易辙,这要广泛讨论取得共识,不得操过过急。统一政令,也非一朝一夕的事,从长计议。
好在秦桧是知道大宋天子的脾气,什么都不怕,最怕的是麻烦,是生事。哪怕是根刺扎在肉里,只要不痛,或者痛得还能忍受,最好是不要拔。因此,他也不与皇帝争论后两条,当朝举荐郑仲熊出任御史中丞,魏师逊知谏院。
要知道,御史台和知谏院并称“台谏”,是朝廷里的监察机构,掌握着言路。徐卫执政期间,就很注意控制台谏,以避免麻烦和阻碍。秦桧以整顿台谏为名,推荐郑魏二人,其实是以整顿为名,安插自己人。
按说,如今朝廷各方势力并存,他如此明显的作法应该招致反对才是。但是,这两项重大的人事任命,当朝通过。原因也很简单,中书不是空着一个“参知政事”的位置么?他想安排郑仲熊,折彦质想安排陈康伯,最后他作了妥协,用这个“参知政事”的位置,换“御史中丞”和“知谏院”两个职务。
退朝以后,中书的官员回到三省都堂,各自办公。眼下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边境上还算太平,金辽两军交战,金国丢失河西地盘,暂时也没看出来有报复的打算。这两方,跟大宋都维持着和平,所以军事上不必操心。
内政上,徐良一去职,他的追随者们,要么跟着出朝,要么都夹着尾巴作人,这一股势力基本不成气候了。所以,内外都无事的情况下,秦桧就琢磨着要生点事出来,彰显存在。
“来人,去请麟王、范参政、陈参政。”秦桧在自己的办公堂里喊道。
由皇帝主持召开的叫“朝议”,讨论的都是大政方针,重要事务。到了中书,宰相们还可以召开“省议”,讨论的范围就宽得多了。徐六还在位时,因为跟折彦质关系紧张,所以几乎没有召开过“省议”。
三省都堂中,首相、次相、两位副相齐聚,秦桧虽是发起人,但毕竟折彦质才是首相,因此先开口道:“今日既开省议,诸位有什么要说的?”
秦桧咳一声,笑道:“今日在朝上,我向圣上提出三条,圣上允了一条。剩下的,说再议。这再议由谁来议?自然是我们三省都堂的事。所以,请了大王和两位参政来,就是为了咱们先有个共识,才好奏请官家定夺。”
范同听了,随口道:“既是你提的议,你便详细说说,没个方向,议什么?”他是刘家的人,仗着有皇后的权力,所以即使位居副相,说话仍旧是拿腔拿调。
秦桧知他是这性子,也不介意,当即道:“其实说起来,这改弦易辙和统一政令是一回事。前头徐相在台面执政时,朝野都中枢的政令过不了长江。这虽然是戏说,但以足以表明问题的严重。我们既在其位,便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该办的事情要办,该得罪的人要得罪。”
折彦质和陈康伯都不言语,范同不耐道:“你就直说是川陕的问题不就行了?何必绕这圈子?”
“主要是川陕的问题不假,但河东也有些情况,呵呵,大致是川陕。我就直说了。”秦桧仍旧一脸笑意。
“这川陕当年是因为远离中枢,情况又紧急,若遇生死存亡的关头,朝廷鞭长莫及。所以,不能不作出权宜。授川陕以处置大权,多年来,四川陕西两地,其军事、行政、人事、财赋皆独立于朝廷之外。战争时期如此,没有说的,但如今局势日趋太平,再这样就不是办法了。所以,我们是不是该考虑,恢复战前的政策?”秦桧道出了自己的企图。
折彦质心知他这是将矛头对准徐九,也是打击徐家的新一步行动。以他的立场来说,徐六已经去职,徐家跟他暂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倒不急着要怎么样。反而时因为徐六出朝,让他有些“寂寞”了。当初扶他起来,本就是掣肘徐六的,现在徐六已经去了泉州,他就该考虑自己了。
徐家当初在朝廷在地方都握有大权,如今他折家不也是这样么?等收拾了徐家,下一个肯定就是他折家。不过在这一点上,折彦质是有自己的想法。折家跟徐家不同,折家是党项人,宋金事变之前,折家一直保持着延续几百年的传统,世世代代据守府州,也就是说,他们的折家本来就是世袭的“军阀”,即便宋金事了,折家也理所当然地应该继续还镇旧地。
他之所以来朝廷执政,也是希望通过这样,能为折家谋到更多的利益。之前,他就提出过,让折家子弟兵回归故乡,移驻河东,但因为徐良的反对而作罢。
之前,他是希望和徐六在朝中保持一种平衡的对抗,这样皇帝既离不开他,也离不开徐良,两人虽然互相牵制,但又互为依存。但现在徐家倒霉了,徐良被迫出朝,他在朝中存在的意义,不是施展抱负,继续作宰相,理朝政,而且借助自己特殊的地位和身份,帮着皇帝把徐家料理掉。否则,进士出身能作宰相的人多如牛毛,何必要用你一个党项人?
正是基于这些理由,折彦质开口道:“不错,原先几大宣抚司,都授以‘便宜行事’的处置大权。如今荆湖、江西、两浙三大宣抚司都撤销,淮南宣抚司也没有‘便宜行事’的权力,川陕实不当例外。”
“大王说得极是!”秦桧赞道。“这川陕虽然地理上的缘故,宣抚司还是有必要存在的。只是就不必川陕合治了。当初设川陕宣抚司,也是因为陕西被金军攻陷大半,必须依托四川才能抗战。现在不但陕西全境光复,河东也回来了,川陕分治势在必行!”
范同听到这里,大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两位相公,要分治川陕,你就绕不开一个人去。”
“范参政有何高见?”折彦质问道。
“太原郡王功大、权大、威望大,如今徐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