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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古时交兵,一般选在阴历七八月秋高马肥之际,不但部队战力最高,更在于这时候收获已经完成,正好去抢。可萧朵鲁不显然是等不及,六月底不到七月,就展开了攻势。数万铁骑,从贺兰山以北直接奔向东面,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河清军。
仆散忠义早得到消息,严令前方坚守城池,勿掠其锋!前线指挥官确实是这么作的,坚壁清野,粮食全部收进城,百姓也都迁走,连民房都拆了,最绝的是,连草场也一把火给烧个精光!让你人来无粮,马来无草!
辽军兵临城下,连个遮阴的地方也没有。奈何,直接强攻吧。河清军金肃军这些地方,城并不大,但它建立之初,就是作为军事用途的。所以,城小些,但设施非常完备,城防极其坚固。辽军骑兵当步兵使,几万人压上去,拼死攻了两天多,就没上过城头。
有一点必须要说,辽军着实骁悍善战,在西域横扫十余国那不是吹出来的。但是,马背上纵横驰骋,弯弓挥刀是其所长,倒怎么把当初与宋军作战的攻城拔寨之法生疏了?而且,辽军的利器是快马弓箭,擅长野战奔袭,攻城就差点意思了。尤其是,他们到现在还在使用最原始的人力抛石机,用最殊陈旧的战术,殊不知,金军在与宋军二十年作战中,战术早已经革新换代了。
辽军跟城外煞有架势地排砲阵,人家城里早已经作好了“以砲制砲”的准备,而且跟宋军,城上根本没有什么女墙齿垛,全是平头城,城角也由直角改成了弧形。你这几砲一放,人家城墙半点事没有,倒是让人家城里的砲阵打出来,打得操砲手找不着北。
出师不利,让辽军统帅耶律铁哥很恼火。他曾经跟西军并肩作战,见识过西军攻城的厉害,但现在,西军能不介入已经是烧高香了,你还能去求西军帮忙不成?
眼看着城池一时半会儿是攻不下来的,耶律铁哥也不想拿士兵的命去填。但是,如果围困,金军坚壁清野作得这么绝,后勤怎么跟得上?此去兴庆府,隔着好几百里,中间没有任何城市据点,补充起来有困难。而且这回辽军出征,本就是打着速战的算盘,也没携带多少物资,这可如何是好?
思之再三,他向萧总管报告称,打算分一军据守黄河,阻止金军增援,同时围困河清军,隔断其与东胜州之的联系,耗下去。河清军和东胜州得不到燕云的增援,早晚必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虽然消极,却是最稳妥的。
辽不比宋,将在外还要受朝廷和上级的控制。萧朵鲁不虽然觉得耶律铁哥这样太没志气,却也只能在公文中说说罢了,并不能左右。
那一头的兴元府,徐卫本打算看一场好戏,命令鄜延经略司无事每三日一报,有事随时上报,都用银牌快马传递消息。可耶律铁哥刚凶了两三天,便歇了菜,只围不攻,让他不免失望。
如果说还是当初宋辽同盟的话,他早派了大军去,把威远砲一架,震天雷一抛,各色器械轮番上阵,哪怕你铁打的城池,也给轰个稀巴烂。小小河清军,三五日就给你踏平!可毕竟不同往日了,只能干看着,替辽军着急。
偏生这个时候,杭州还来了一道皇帝的御札,说金辽交兵,大宋中立,西军切不可介入,免得横生枝节。看起来,完颜亮那堂弟在杭州斡旋得不错。
也确实如此,近来,朝中颇有些喜气。金国使团虽然走了,但他们此行所表现出来的对大宋之尊重,让君臣很是满意。再有,历为,这皇嗣储君都被称之为“国本”,当今皇帝登基有年,却一直没有子嗣降生,非但让龙德宫的太上皇和太后忧心,朝臣也时常讨论。终于,宫里传来好消息。
参知政事朱倬的女儿,婉容朱氏,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本来嫔妃怀孕就够让人高兴的了,而放在这一朝,意义又格外特殊。为何?
只因先帝肃宗赵谌在位时,就一无所出,没有一个皇子,到了今上赵谨又是多年不生育,如今好不容易怀上一胎,宫中外朝,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只等着怀足十月,降下一个皇子来,那么大宋江山,就后继有人了。哪怕是生一个公主,也比什么都没有强!
朱婉容怀了皇嗣,这算大功一件!由太上皇太后作主,皇帝下诏,破格晋封朱氏为宸妃,地位仅次于皇后,朱倬也因为这个关系授了观文殿大学士,朱倬的老婆也跟着晋升,连朱妃的大舅子也沾了光,晋升一级,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朱宸妃怀孕,宫里朝里俱皆欢喜,但有一人妒火中烧,不用说也知道,正是刘凤娘。她跟皇帝多年了,倒也怀过,但是不足月便小产。现在朱宸妃后来居上,这还了得?万一朱氏生下皇子,她的地位绝对是要受到威胁的!
朝中的文臣,可以凭借施政建树来获得晋升,武将可以征战沙场,累积军功获封赏。但是嫔妃,说来可悲,就真的只能指望肚子争气。不说皇子,哪怕生个公主,也有点依靠,你要是一无所出,即使是皇后,位子早晚也得让人。历史上,没有子嗣而坐稳皇后位置的,有几个?
刘皇后虽然着急,一时也无可奈何。自从朱宸妃怀上了皇种,官家就赏赐不断,她宫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换了人,而且,那个徐婕妤与朱妃关系极好,没事便在一处。朱妃倒是个水一般的人儿,可徐秀娘却精怪得紧。刘凤娘认为,她仗着家里的权势,不畏惧自己,皇帝也因为她家里的背景,对她另眼相看。有什么办法?她父亲是御营副使、堂叔是当朝次相,亲叔叔又是太原郡王徐卫,谁能把她怎么样?
转眼间,到年底,金辽战事仍旧胶着着没有结果。辽军不再一味强攻,据守黄河,又隔断河清军与东胜州的联系后,金军倒是组织过几次反击,却都被耶律铁哥击败。河清军被围困数月,城中物资即将耗尽,又得不到增援,其实,仆散忠义也根本没有打算增援。就这么地,如果不突围,最后只能是死路一条。
腊月,天寒地冻,河清军城中的金军将士穿的是夏装,因为得不到补给,非战斗减员颇为严重,极大地打击了士气。粮食不够吃,逼得这些马背上打天下的人连战马都给杀了吃掉了。当兵的尚且如此,老百姓就更不用说了。
眼看着没有活路,河清知军把心一横,弟兄们突围吧,跑出去一个是一个。左右,朝廷和元帅也已经抛弃我们了。命令一下,城中守军把能吃的都弄来吃了一顿,各自收拾器械,大开四门,想杀出一条血路来。
可惜啊,辽军早有准备,以逸待劳,出来一个杀一个,出来两个杀一双。没有了战马,你想在骑兵眼子底下突围,那不是痴人说梦么?可怜那又冷又饿的金军将士,被辽军毫不鸟地收割着人头。契丹人把围城数月的郁闷全都发泄在了亡国仇人身上,河清军近万守军,最后跑掉了,也就几百人而已。
这让徐卫都很是意外,他就想不通,隔着一条黄河而已,金军怎么就不增援河西?明知道如果不增援,那么河西的两军两州必然陷于孤军奋战的境地,最后免不了破败的命运,为什么就不过河?难道是害怕西军介入战事?又或者是害怕南方宋军北伐?
实际情况,也正是这样。仆散忠义向完颜亮请示的时候,得到的回答是,尽力固守。潜台词就是,守得住最好,守不住也没办法。其实,完颜亮得知消息时,就已经准备放弃黄河以西的地两州两军。
他不是害怕西军介入战事,而是真怕万一西线打开了,大部队投进去被牵制住了,南方宋军趁势北伐河北,那就将直接威胁到燕云。尽管他一再向大宋示好,又派堂弟前往“亲善”,但到底还是不放心的。
他现在需要的时间,用时间来消除内部不稳定因素,用时间来推行改革,用时间来积蓄力量。在时间不允许的情况下,就被迫要用空间来换时间。河西的两州两军,恰好就是用来被牺牲在。所以,后头的战况不用想了,已经注定。可叹的是,那金肃军、东胜州、宁边州的金国守军,还在尽忠职守,“负隅顽抗”,殊不知,他们已经被上层集团抛弃了。
拿下河清军以后,因为事先跟西军有约定,水取金肃军,所以耶律铁哥冒着大寒转向东胜州。满以为,在河清军陷落的情况下,东胜州守军应该知难而退,举城投降。但迎接他的,仍然是守军顽强的抵抗。正如徐卫所言,金军是不比当年了,但虎死架不倒,瘦死的骆驼它也比马大。
腊月的时候,徐卫收到一个好消息,宁边州那片废墟上的金军走投无路,干脆向麟府安抚使徐勇投降了。徐卫随后指示五哥徐洪,诱降金肃军,虽然与金国有和议,朝廷又下令不能介入战事。但我私底下诱降谁能知道?
徐洪得到命令后,派遣投降的金军军官前往金肃军招降。但得到的回答,却是否定。那城中金军饿得连路都走不太动了,却拒绝西军的招降,知军还骂了前去劝降的人一顿。徐洪一见此情形,得,你们等死吧,到时候我照样接收城池。
腊月,杭州行在,禁中。
这一个月,宫里都小着心。皇帝更是隔一两天便到朱宸妃的寝殿去探望,连龙德宫的太后也来了两回,并时常派人送些补品以示关怀。因为算算日子,朱娘娘也应该生产了。而且有经验的妇人一看朱氏那肚子,就断言,八成是个男娃,不然能挺那么大?
“婕妤。”宫门口的宫娥向正往里边的徐秀娘行了一礼。
里面,已经听到声的朱宸妃老远便唤道:“妹妹来了?”
徐秀娘进去,正瞧见朱氏挺老大个肚子,在那塌上半坐半卧,吃力已极。见状,她上前行了礼,起身笑道:“怪不得世人都叫生辰作‘母难之期’,我看姐姐这样,虽然还未生产,却已经够难的了。”
“哎呀,姐姐休取笑,作女人的谁没有这一天?到时你怀上了,看我怎么笑你。”朱宸妃抚着肚子笑道。
两姐妹挨着坐下,徐秀娘到底还年轻,又机灵,对什么事都有兴趣,盯着对方肚子问:“今天又动了么?”
“这几天动得厉害,老踢肚子。上午官家来,还贴着肚子听了一回,直说有趣呢。”朱氏说道。
“这也难怪,官家他也是头一遭为人父,难免新奇。”徐秀娘道,说话间,便把手放在了姐姐肚子上,正巧,那肚里的小家伙好似感觉到了有人在摸他,拿脚一蹬!这一下估计是用力过猛,把朱氏和徐氏都吓一跳!
回过神来,相视而笑,徐秀娘道:“哎呀,真真是个男儿!不然,哪来这么大劲!”
“借妹妹吉言,但愿吧!”朱氏即将为人母,脸上满是慈爱。“此间没外人,我不瞒妹妹说,如果是个男娃自然是好,便是个女娃,只要她身体康健,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徐秀娘毕竟自己没有经历过,不懂这作母亲的心思,口中还道:“还是皇子好,官家没有皇嗣,这宫里朝外都记挂着呢,姐姐你可是一身系天下所望!”
“休拿这话来说,听着心里不舒坦。”朱宸妃摆手道。一个女人,你把全天下的重担压在她身上,哪里受得了?
这姐们俩正说着话,便有一宫娥端了盘子进来,里头盛一只玉碗,碗里黑漆漆便是汤药了。到了宸妃跟前俯下身道:“娘娘,该进药了。”
徐秀娘伸手接过,先放到自己嘴边轻轻抿了一下,试试温度,感觉合适,这才双手捧到朱宸妃面前。她两人同时进宫,志趣又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