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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殿门口,这群人直接就想往里闯。殿前武士得了命令,怎肯放他?将长枪一拦阻住去路。一名内侍勃然色变,尖声喝道:“你瞎了眼!看清楚,这是郓王殿下!”
武士们如泥胎一般,既无表情亦无言语,那内侍一怒,扬手一个耳光抽过去!你道小小内侍,阉割之人何以如此放肆?只因赵佶一朝,有两种人最受宠信,一是道士,二是内侍。君不见,那掌权二十余载,手握西北兵权的广阳郡王,就是一个阉货么?
这一耳光打得响亮,旁边何灌一声冷哼,走上前去问道:“何故掌掴卫士?”
郓王赵楷不答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那打人的内侍居然连何灌也没有放在眼里,冷笑道:“这等有眼无珠的猪狗,不打他打谁?”
“那你来打我试试?”何灌欺身上前,咬牙道。
好歹是侍卫步军都虞侯,又主持步帅司日常事务,如今还负责内廷卫戍,内侍再骄横怎敢向他动手?但嘴上却不服软:“哼!何太尉没看到大王在么?再不闪开,打你……”话没说完,何灌反手一个大耳刮子抽在脸上。一声脆响,那阉人栽头就倒,竟被一耳光打昏过去。
几十名内侍大怒!纷纷上前张牙舞爪,何灌目光一凛,一把抽出匣中宝剑:“敢上前一步,死!”身后武士齐齐将枪头朝前,太尉都动手了,我等怕啥?那内侍们平时狐假虎威惯了,此时都把目光投向郓王。
赵楷轻咳两声,上前得前来,与何灌面对面站着,沉声道:“太尉岂不识楷?”
何灌却指着宝剑道:“灌虽识大王,但恐此物不识!”
赵楷闻言,紧盯着他,一言不发。何灌视若无睹,高声质问道:“大事已定!大王何故擅自进宫!新君已立,大王受何命而来!带领内侍冲击内廷,这叫内外勾结,意图不轨!”
赵楷一张白皙的俊脸顿成绛紫,切齿道:“何灌,你……”片刻之后,神色如常,不阴不阳地笑道“来日方长!”
何灌斜眼一瞄,冷笑道:“我是个武夫,只听得懂直来直去的话。”
赵楷一时为之语塞,点了点头,一甩衣袖带着一干内侍急急忙忙离开文德殿。何灌神色一紧,新君登基不能再拖!不能再按惯例挑选黄道吉日!还剑入鞘,大步奔入殿中。向赵桓据实禀报之后,提出建议,明天就登基,接受群臣朝贺!李纲等人纷纷附议,都言夜长梦多,应该早登大位,澄清寰宇。
赵桓骑虎难下,这龙椅不坐你也坐了,还能下来吗?遂答应下来。但这位新君对能否带领大宋军民抗击女真实在没底,便问道:“小王听闻女真人势大,攻破燕山,围困太原,眼下已经逼近黄河,旦夕之间便可抵达东京城下,可有此事?”
给事中吴敏奏道:“陛下不必忧虑,京师地界,已集结大军四十余万。纵然女真人再骁勇,也绝不敢进犯天子之城!”
众臣都称是,赵桓却还是不放心,质疑道:“那女真人据说个个能征,人人善战,能在马背上几天几夜不下来。自燕山南下以来,如入无人之意,我大宋健卒真能战而胜之?”
这事大臣们心里都清楚,实话实说,他们对此心里也没有底。李纲见同僚沉默,遂奏道:“陛下,何太尉戎马一生,行伍征伐之事何不问太尉意见?”
赵桓又将目光转向何灌,没提问题,先夸一番:“太尉劳苦功高,又为三衙统帅,无论何等荣宠,都不为过。小王只问一句,我大宋能否战胜女真?”
何灌一时无言,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你要说能,万一战败,自己难逃干系。你要说不能,新君又学老子样,马上派遣使节求和。那女真人见大宋两朝君王都如此软弱,只怕会助长其嚣张气焰,变本加厉起来!今天一退,明天又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北方丢了往南方跑,南方还是再丢了,还能往哪跑?
左思右想,将心一横。这个时候不能给新君泼冷水,打肿脸也要充胖子!打不打得过,那是其次,人家冲到家门口来杀人放火,要是一味求和,我们这些带兵的脸往哪里放?后人说起来,只怕都要啐上一口!且把那患得患失之心放在一边,无论如何,也要与女真人拼上一拼!
一念至此,手就朝袖中伸去,那里面放着徐卫给他的书信。
第八十二章 出逃
那只手在刚刚伸入袖口时停住了,片刻之后,不着痕迹地抽回来。对赵桓奏道:“陛下,自古人定胜天,世事无绝对。女真人固然剽悍骁勇,又挟灭辽之威而来。我军不及防备,仓促应战,一时失利也在情理之中。然女真人也并非无敌于天下……”
方说到此处,一人打断道:“太尉此言差矣!陛下,臣闻女真人分两路侵入我境,一路由粘罕率领,眼下正围困太原。一路由金国二太子斡离不率领,攻破燕山府后,接连击溃真定中山两处援兵,前不久,由太尉长子何蓟率领的剿贼大军与金军遭遇,也溃散下来。如今两河之地,几乎无兵可用,这仗,还怎么打?”
赵桓闻听,低头不语,只顾叹气。老子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叫我这作儿子的怎么收拾?那斡离不斩杀宋使,收降郭药师,你就算想和谈也没有门路。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呐。
何灌看向那人,却是刚刚擢升户部侍郎的黄潜善。
“黄侍郎,你应该知道朝廷已拜种师道为京畿河北置制使,想必眼下已率军驰援。其弟种师中闻讯后,也必带西军南下勤王。况且,如今东京城外,云集各路勤王之师数十万,如何不可战?女真人虽然骁勇,不过是外强中干。日前,一部女真精锐追击溃散官军,于相州境内被我大宋一部乡兵堵住,将士们拼死奋战,几乎全歼敌人!一支乡兵尚且如此,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何灌反驳道。
黄潜善一听,乡兵?大宋还有这等乡兵?莫不是徐九所部?
赵桓听罢,也感到难以置信,谁不知乡兵只是民间招募的勇壮,不过就是负责防贼缉盗等琐事,如何能与女真人作战?遂问道:“真有此事?”
何灌拱手拜道:“陛下,君前无戏言,此事千真万确。眼下,这部乡兵已经西进,寻找种师道部会师,阻击金军。臣请陛下,发布诏命,御驾亲征!并立即从城外各路王师中挑选精锐部队,渡河增援种少保。金人孤军深入,粮草已经不济,若见陛下亲征,又有大军驰援,还有种师道这等名将挂帅,必知难而退,如此,则京畿之危可解。”
赵桓还未正式登基,对军国大事毕竟有些生疏。听到何灌所言,信心稍涨,既然有可能击退金军,那何必再苦苦求和?只是这御驾亲征不是闹着玩的,金人已临黄河北岸,倘若东京有失,将会动摇国本。
正犹豫时,黄潜善又奏道:“陛下!万万不可!皇帝系天下安危于一身,怎能亲征?城外数十万勤王之师也不可轻动,有这几十万王师在此,金军必不敢渡河。如果派兵增援,万一失败,女真人必然借此机会,直扑东京而来。此为取祸之道,万不可听!朝廷宜按兵不动,坚壁清朝,想那女真人在河北祸乱一阵,自然撤军北归。”
何灌心头大怒!按兵不动?坚壁清野?整个北方都被金军搅得一团糟,那流离失所,四处逃亡的百姓正翘首以盼王师,你却建议陛下见死不救,任由金军烧杀抢掠?你这说的是人话么!
可他到底是个武臣,大宋数百年扬文抑武的国策已经让带兵之人少了几分血性,多了几分顺从。黄潜善满口胡言,他却只能忍下一腔怒火,切齿道:“朝廷养我等执枪带刀之人,不是光吃饭的!”
黄潜善见他面有怒容,俯首道:“太尉休怒,下官是为陛下着想,是为大宋着想,如今非常时期,必用非常手段。京畿重地,万万不能有半点疏忽。”
李纲在旁边听着,此时见何灌不答话,奏道:“陛下,臣闻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天下可得太平。唯今之计,陛下若不下诏亲征,不足以振奋军民士气,若不派兵过河,不足以威慑女真蛮夷。何太尉所言,实为万全之策,臣,附议!”
何灌见赵桓还在犹豫,请缨道:“陛下,臣虽不才,愿提精兵数万,过河抗敌!”
黄潜善又欲阻拦,上边赵桓已经听得头大,挥手道:“此事宜缓不宜急,太尉身负宫廷卫戍之责,不可擅离,再议吧,再议吧。”
再议?种师道虽被授以重权,但未给一兵一卒,即便他能征召到军队,兵力想必也是相当有限。徐卫手下也不过几千人马,如何与号称十万之众的金军抗衡?朝廷若不发援兵,种师道哪怕是孙吴在世,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让他拿头去撞金军?况且,郭药师已经降金,此人深知大宋虚实。一旦与种师道相遇,他必鼓动金军正面交锋,种师道要是一败,其影响将极其恶劣!到时,就连城外这几十万人马,恐怕也……
见赵桓已经起身,准备离开文德殿,何灌心急如焚!时间紧迫啊,战场上的情况往往是瞬息万变,谁能抢战先机,谁就有制胜的把握!
“何太尉。”正当他想劝留赵桓时,李纲叫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宋宣和七年最后一天,太子赵桓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正式在资政殿登基,接受其父赵佶禅位,成为大宋第九代君王。新君登基,即宣布大赦天下,升赏群臣。尊其父为太上皇,迁居龙德宫。
可赵佶哪里还顾得了这些?新皇登基的同时,他便率领一干旧臣出逃,美其名曰“南巡”。赵桓命童贯留守东京,童贯拒不奉诏,率领数万精锐常捷军,追随赵佶而去。又命“六贼”之一的梁师成不得离京,也同样抗旨不遵。
太上皇的车驾行至东京东华门外,那城外将士听到消息,纷纷赶来阻止。将士们伏地跪拜,号哭之声惊天动地,请求太上皇留在京城,与臣民共同进退。赵佶早就被吓破了胆,充耳不闻。童贯仗着军队元老的身份出面斥责,可勤王将士们早就听到他抛弃前线军队,逃回东京的传闻,根本不搭理他。一怒之下,这老阉人竟然下令他的常捷军弓弩齐射!
可怜那各府州县巴巴赶来勤王的官兵,没跟女真人战死在沙场,反而倒在了自己人的屠刀之下。一时之间,京城谣言四起。勤王军队对太上皇和童贯这番作为,彻底寒心,赵佶出逃当日,城外王师竟锐减八万余人!
第八十三章 惊变
河北浚州境内,离黄河壁垒不远之处,一支骑兵正在巡逻。说到骑兵,人们往往联想金戈铁马,雄壮威武。可这支骑兵却有些怪异,战马并非不雄骏,装备并非不精良。但自古以来,哪个骑兵不是手持着缰绳,耀武扬威?你见过双手抱着马鞍生怕摔下来的骑兵么?
“听说女真人接连击溃我军援兵,已经进入相州了?”骑兵队前,一名武官缩着肩膀小声嘀咕道。
旁边一名同袍鼻头冻得通红,吸了吸鼻子,摇头道:“这世道,没法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且守着吧,真要来了,咱不是六条腿么?”
“可是,过了黄河,就到……”那武官下意识地往身后望了望。那里便是连接河北浚州和河南滑州的黄河浮桥。十年前修建完毕,横跨三山,如彩虹一般贯穿黄河。这黄河之上,只有两座桥可以通过,一处便是建于唐代的浦津桥,距此甚远。另一座,便是这天成桥。
“哼,怕个鸟!没听说么,官家,不,太上皇带着童太师都往南跑了。咱们能挡得住女真人么?至多把这桥烧了便罢……”刚说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