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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平仲听了,皱眉问道:“你父本在耀州,你因何在此?”
“闻听前线失利,宣抚相公恐坊州有变,急令我父率部入坊。今奉父命,沿洛水巡弋,不想遇到相公。”徐仲答道。
听到徐胜进坊州,姚平仲心中稍安。如果金军大举来攻,以他现在的兵力和战力,恐怕根本抵挡不了。喘了一阵,待气息稍稍平复之后,他强撑着站了起来,有此吃力道:“回报你父,请他遣些士兵来帮手。”
“遵命!”徐仲一抱拳,奔回战马旁,飞身上马,率部往坊州方向急驰而去。
姚平仲还恐有失,强令部队继续前进。此时,已到了安全地带,又见到了友军,将士们哪里还走得动?小太尉无奈之下,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等不到一个时辰,果有千余友军北上,协助姚平仲所部回到了黄陵附近。徐卫经营坊州,在黄陵周边设大营一处,此时,驻守在这里的,正是徐胜的部队。
徐四想得周到,熙河溃后一进大营,就已经有现成的热汤和白面馍等着他们。饿了好些天的士兵顿时变作了豺狼猛兽,蜂拥而上,胡吃海喝,竟有噎死者!
姚平仲就坐在一架车辕上,左手里端碗肉汤,右手拿三块馍叠在一起猛啃!估计是等不及嚼线就想下烟,噎得他直翻白眼,便是如此,他也没有停下来。四周,到处都是或坐或蹲的官兵,什么声音也没有,只听到吃喝!
一将率几名随从匆匆而来,四十岁上下,身长七尺,气度不凡,任何人看到他,都不难猜出其身份。因为他跟他弟弟长得十分相象,所不同的,便是颌下那一把长须而已。
“父亲,姚招讨便在前头。”徐仲引领着父亲来到了姚平仲跟前。
徐四实在难以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名震关中的小太尉!而后者只顾着吃喝,甚至没有察觉到有人来到他跟前。
四处一张望,见以剽悍善战著称的熙河兵成了这副模样,徐胜不禁心痛。良久,他才抱拳道:“姚招讨。”
姚希晏抬起头来,见是徐胜,慌忙放下手中食物,起身还礼道:“徐统制,多承相助。”
“都是西军同袍,何分彼此?招讨相公一路辛苦,请。”徐胜看他实在饿得慌,因此说道。
姚平仲也不客气,又坐了下去,大嚼起来。徐胜又张望一阵,不胜感叹,试探着问道:“终究是出了什么事情,以至于……”
听他这么问,正把馍往嘴里塞的姚平仲停了下来,低着头,一言不发。好一阵之后,一声长叹道:“师溃如山倒啊。”
徐四闻之色变,与随从们互视一眼,都感震惊!
“不瞒徐统制,若非宣抚相公派兵救援,平仲此番,恐已不保。”小太尉苦笑道。
徐胜更纳闷了,皱眉道:“宣抚相公几时派兵救援?”
这回轮到姚平仲吃惊了,立即问道:“怎地?宣相并不曾派兵北上?”
“闻听前线失利后,宣相恐坊州有失,遣我驻扎此地,以备金贼来犯,并不曾有援兵北上。”徐胜如实回答道。
姚平仲脸上阴晴不定,这就怪了,如果徐宣抚并没有派兵救援,那昨天晚上在洛水之滨与女真人大战的是谁?如果不是他,我根本逃不出来!
第四百七十四章 未有之败
徐胜突然一击掌,喝道:“糟糕!必是我弟!”
姚平仲大骇,徐九?是他?仔细一想,除了徐卫还真就没有旁人了!既然徐宣抚没有派兵北上救援,那么在金人占领区内便只有紫金虎一路!他不是走的保安军么,怎么跑到鄜州来?问于徐四,方才得知,徐卫轻取保安,沿洛水而进,本意是想与姚张会师图鄜州。可能是探知鄜州失利,因此匆忙来救。
“金军主力齐出,围困我军,徐招讨冒险来救,此时怕是……”姚平仲显然慌了。此次大败,他已经是难辞其咎,如果再把徐卫也搭进去,以后在陕西也就不用混了!
徐四比他更急,和徐九一母所生,加之母亲早世,长兄如父,听得弟弟身处险境,他岂不心忧如焚?问明姚平仲战斗爆发的位置之后,立即就要尽起驻军前来增援。然军中幕僚都劝,鄜州之事已经不用想,现在坊州处在风口浪尖,万一救援失利,恐此地亦难保全。坊州若失,长安岂能独存?
徐胜无奈,只能派遣弟弟麾下的猛将杨再兴,率选锋精骑五百火速北上。又命其子徐仲,引四千精锐步军尾随,务求将徐九接应回来。
却说杨再兴得知大帅有难,即刻引五百骑离了大营,往北飞驰。他判断徐卫如果突围成功,多半也是会沿着洛水南下,因此顺着河边北上。奔不出十余里,见那河中飘来浮尸,心知前线战事紧急,因此催促部下火速驰援!
至三川镇,已隐约听得喊杀之声,杨再兴心头大急,拼命鞭打战马,恨不得化身大鹏展翅!又行三五里,始见有军汉零星南来,他上前喝问,得知正是己军弟兄,言金军趁夜伏击于狮子口,致使虎儿军死伤惨重,脱不得身。大帅指挥全军反击突围,却因金军不断增兵而困守原地。后动用飞火砲,轰退堵路之敌,部队方才得脱。然金军紧追不放,大帅正亲自率部断后。
“你等速速前行,自有兵马接应。弟兄们,走!”杨再兴一脸阴鸷,将牙一错,提着长矛飞马而去。
越往前走,兵马越多,俱是自狮子口突围出来的。都说金军追得甚急,大帅与杨都统正断后云云。
五百精骑发足狂奔,终于,远远望见前方金军漫山遍野而来!一部宋军且战且退,但情急已然是万分危急,随时都有被合围的可能。只是金军立功心切,一直不肯将这部宋军围住,而是拼命往前突,想追杀南撤的部队。
杨再兴恨得牙痒,手中枪杆几乎攥出水来。他取了弓箭,在马背上高高举起手来,将那弦扯得浑圆,一箭过去,一名金军应声而倒。还有沾地,他第二箭又已经发出。身后五百骑士纷纷放箭,一时阻住金军追赶之势。
至数十步内,都放下弓箭手,各持长枪,向金军发起迅猛的冲击!那女真大军正追赶得急,冷不防杨再兴袭来,本不以为意。可这五百骑隶属徐卫的选锋马军,又有杨再兴统领,俱是骁勇善战之士,如一柄巨锤,迅速冲散追兵侧翼,而后不作丝毫停留,立即作出迂回的动作,再冲金军另一侧。
追兵一时被搅乱,等回过神来,纷纷拥堵上来,企图截住这部马军围攻。杨再兴却不上这当,从另一头冲出后,又绕一圈,那部下五百骑枪如闪电,例不虚出,使得金军追势顿时为之一滞。那断后的宋军一见,迅速脱离战斗,往南奔去。
“都统,再往南已是坊州地界,追是不追?”杀得血透征袍的撒离喝向马五问道。
“追!如何不追!一直追到坊州去!绝不叫徐虎儿逃脱生天!打虎不死,终留后患!”马五亲自率军追击,眼见虎儿军已呈全军覆没之势,却不料对方来了援兵。但此时,他根本没有任何畏惧,姚平仲和张俊已经被他打得半死,徐卫也是死伤惨重,西军主力都被他击溃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当下,号角声冲天而起,金军将士各发神威,拼命追击。杨再兴五百骑虽然骁勇,终究是百密难免一疏,不可能将金国大军挡住。杨彦的虎捷军替全军断后,重步兵虽然防护性极强,但机动性是其致命的弱点,跑出没两里地,又被小股金军追上。
“保护大帅先走!我干他娘的!”杨彦已然成了个血人,发狂般吼道。
徐卫在这一夜激战中,两次被流矢射中,一箭中右胸,一箭中右肋,部将见情势危急都劝他先走,徐九哪里肯?他一走,虎儿军群龙无首,必遭歼灭。一直退到此地,身处重伤的紫金虎已经行走困难,马都骑不得,只能伏在背上,由士兵牵着缰绳带路。
他的卫队得了都统制命令,便护着主帅匆忙南遁。杨彦高吼一声:“虎捷军,上!”已然血战一夜的虎捷勇士们,不得不再次支撑着疲惫的身躯与金军血战。
受杨再兴马军所扰,金军的追击被打乱,耶律马五正勒马查看战局时,突见对方直奔自己而来,却是杨再兴发现他们勒马不动,四周围了不少精兵并不参加追击,认定这是金军主帅所在,因此前来斩首了。
“作死!”马五一声冷哼,浑然不惧。话音方落,对方已然扑至军前。那前头的士兵抵挡不住,纷纷闪避。只见一将,不过三十多岁年纪,身材极长大,全身披挂整齐,骑匹黑马,使条丈长铁矛,挡者披靡!
一入阵,格杀数人,认准了军旗之下疾速驰来!
“好生猖狂!”一名金军猛安大怒,提了铁枪纵马往前接战。就在两骑将要相遇之时,这位马上功夫了得的金军军官突然伏下身去,手中枪杆就要去扫马腿。却不料,杨再兴更快一步,手中长矛脱手飞出,正钉在他胸口正中!
一声惨叫,没来得及坠下马去,杨再兴已经飞马赶来,一把扯出枪杆,就势一扫,那近前金军都被打倒在地!
马五为之色变!不知来将何人,竟有如此手段!保护在他四周的将士纷纷前去阻击,却无一人是杨再兴对手,好像剽悍的金军此时成了羔羊,他倒是恶狼一般。正当杨再兴如砍瓜切菜般在金军人群中突杀时,不防一支冷箭正中右臂!
可这绝代的悍将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随手折断箭杆,努力拼杀。马五亦惊,在部将拥护下暂避。他这一动,正好暴露目标,让杨再兴认清他的方位,高声吼叫着杀了过来。主帅怎能有事?他便是再骁勇,金军将士硬着头皮也要顶上来。
他的面前,顿时出现一道人墙,阻住去路。杨再兴一见,将缰绳一扯,战马立即向侧面奔去,其麾下五百骑东突西闯,杀敌数以百计,搅得金军追击队伍一时混乱。
马五看在眼里,谓左右道:“不想宋军中,也有如此凶猛的骑兵。”
“都统,那部虎儿军要逃!”有部将手指前方说道。马五定睛一看,正是紫金虎的重步兵,此时,又见对方马军等到友军脱离战斗之后,再不冲击,只阻住追击之敌。
“追!”
其时,那洛水之畔,突围出来的宋军都往南撤退,金军在后头紧追不放。只恨在这鄜坊之地,若是关中平原,早大起马军追杀了。
一直追出十余里,眼看着就要接近坊州边境上,这一路金军穷追不舍,断后的杨再兴部骑兵,杨彦部步兵均付出重大伤亡。
那金军撵在后头,瞅着虎儿军将士如潮水一般往南涌,都迈步如飞加以追杀。或是杀得性起,没有多加留意战场,突然之间,破空之声不绝!追在最前头的金军顿时栽倒一片,甚至有人被四尺长的大箭射中,整个身体凌空跃起来仰面摔倒!
“不好!停!停!”军官们反应过来,大声呼喝道。可仓促之间哪/¨/w/é/n/ /r/é/n/ /s/h/ū/ /w/ū/¨/里停得住?宋金两军本来就是首尾相接,此时步入对方弓弩射程之内的金军士兵,人数既多,队形也密,中箭者不计其数!
好不容易退了回来,金军将士们定睛一看,前方有宋军左右两翼排开阵势,那右手边的一片低矮的山丘上,遍布弓弩手!怎么回事?咱们一直追着虎儿军,我不信他还有时间排兵布阵?
马五追了上来,见部队停滞不前,大声喝问着原由,将士们如实相告。他上前一看,断定道:“此必为坊州驻军,是来接应紫金虎了。”
当时,追击而来的金军越积越多,有部将建议一鼓作气冲过去,但马五没有这么作。对方已然有备,且排好了阵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