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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看守的都头周基,跑上上前对徐卫报道:“所有降贼已集结完毕!”
徐卫点了点头,面朝降贼,一眼扫过。但凡与他目光相接的贼人,纷纷低头,不敢直视。徐卫侧头朝张庆打了个眼色,后者上得前来,声传四方:“你们原本都是老实百姓,受王善逼迫威胁才入了伙,并无多大恶行。如今王善伏诛,你等去留可有打算?”
那一千余降贼立时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听这位官人说话,不像是要把咱们推进大野泽溺死吧?否则何说说咱是被逼无奈?既然不杀我们,那这是要……
正疑惑时,又听张庆说道:“我们是大名府靖绥乡勇营,奉命来山东助战。如今王善已死,念你等本是善良百姓,我靖绥营正在招募敢战之士。你等若是自愿,奉指挥使之命,可加入靖绥营。从此以后,便为国尽忠,报效朝廷!不但免去了罪恶之身,若作战得力,还可光耀门楣!”
一席话出口,那千余降贼惊疑不定,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敢轻易表态。
徐卫见状,召过一名队将耳语几句,然后往前几步正面降贼,那些贼人都认得他,立时鸦雀无声,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不多时,那队将领着十来个军汉,推着几大筐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过来。饿了一天一夜的降贼们看到,一个个两眼放光,大吞口水。要是这时有个馒头吃,就算把老子推进湖里淹死也认了!
徐卫拿起一个蒸得开了花的馒头,在手中掂了掂,面朝降贼大声问道:“想不想吃!”
“想!”不用谁来指挥,所有降贼异口同声大吼出来。那旁边张叔夜大营中,不少官兵听到喊声,纷纷翘首眺望,心说这伙大名土包子又在干啥?
“你们不管是迫于生计入伙,还是被强逼裹胁,为的就是一口饱饭!现在有个行当,不但有饱饭吃,还有银子拿!没有官军追剿,没有百姓痛骂,干的好,不但有赏,还能出头!你们干不干!”
“干!干!干!”千余降贼奋力呼喊,声入云霄。
“好!但我丑话说到前头,入了靖绥营,若不遵号令,违反军纪,又或是作战不力,贪生怕死,我徐卫容得了你,军法容不了!现在,有愿入伍的,到书吏处登记在册!”徐卫话一说完,那千把降贼蜂拥而动!本来刚想嚎一声“自愿入伍的,来我这里登记”的书吏看到这阵势,着实吓了一跳。
第五十八章 报捷
这头徐卫招兵入伍,扩充实力,忙得不亦乐乎。那边张叔夜也没有闲着,话是说等回到济南以后再向朝廷报功。可他一来看重徐卫,有心推一掌;二来又急于联络在京师的故旧至交,在当天便写好了捷报并几封书信,命人火速送往东京。
帝都东京,宣泽门内,人称小相国府的蔡府往日总是大门洞开,车水马龙。那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徒络绎不绝。今日不知为何,大门紧闭,也不见有客来访。一顶官轿行至门前,一位官员下得轿来,望见这冷清的景象,不由得感叹:“这人没走呢,茶就凉了。”
感慨了一阵,忙亲自前往叫门,那蔡府门人历来收惯了门敬,这几日冷清得紧,正闲得蛋疼。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官儿,却还不上道,直接就想通报,哪有好脸色?话说宰相门人七品官,这话不是乱盖的。那官员见状,顿时醒悟,忙掏出一锭银子送上。门人这才入内通报,不多时,飞奔而回,将那锭银子原样奉还,连声道歉。
你道此人是谁?新任签书枢密院事,徐绍。既是枢密院三把手,到这蔡府来自然是为了公务,收银子收到他头上来了,这不找死么?难怪门人又是还银又是赔罪。那徐绍也不接,自行入内。门人慌忙上前引领,至花厅坐下,仆人奉上茶水,安等蔡枢密出来。
好一阵后,才见蔡攸在仆人搀扶之下缓步出来。满面病容,左脸肿得老高,一个劲儿的哼哼,看来病得不轻。徐绍慌忙起身拜道:“下官徐绍,见过枢密相公。”
蔡攸落座后,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五十多岁,六尺有余身材,虽挺拔雄武,但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一脸肃然。前几日只听说枢密院要来一位“签书枢密院事”,自己告病在家,倒未曾见过,遂说道:“坐吧。”蔡攸之所以告病,也是不得已,一上朝自己那老不死的父亲和那挨千刀的弟弟,便拉起一伙子狗屁言官,一个劲儿地狂吠!不谙军务,贻误战机,约束部属不力,祸害地方,林林总总几十条罪名,大有不把自己整倒绝不甘心的架势。官家被逼得急了,又申诉了自己一番,再加上招募地方敢战之士以剿贼的策略看来又要夭折,索性告病在家,省得上朝去早晚被人痛骂。
“何事,说来。”蔡攸捂着腮帮子直哼哼,看这模样,是上火了。
徐绍从袖中取出一物来,不急不徐地说道:“济南张叔夜送来捷报,刚抵枢密院,下官为免误事,不敢耽搁赶紧给送来,请枢相过目。”
捷报?听到这两字,蔡攸稍来些精神,但转念一想。他打胜仗干我屁事,也救不到我,唉,这回麻烦了,甭说吹祥瑞,扮侏儒,就是脱光了扭烂屁股,官家也不会欢喜。这一道坎,看来是过不去了。你说我当初怎么就那么嘴贱?童太师要去打契丹人,我跟着凑什么热闹?这下好了吧,让契丹人打个灰头土脸回来,他躲在太原不肯返京,让我回来顶雷。现在才明白,这老阉货没安好心!
“罢了,拿回去吧,等我病好回来再看。”蔡攸说完,便起身下了逐客令。徐绍一愣,新来乍到的也不好多嘴多舌,便立在原地,只等枢相入内就告辞回去。
蔡攸被下人扶着,晃晃悠悠的走了几步,突然停住,回头道:“哎,你叫……”
“下官徐绍。”徐绍心里头那个无言,太师远在太原,枢密院便由这位燕国公主持日常事务,居然连下属的名字都不知道。
“哪里人?”蔡攸又多问了一句。
“祖籍大名,夏津县人。”徐绍回答道。
蔡攸一听,来了兴趣,又问:“夏津人?那原步帅司都虞侯徐彰和你什么关系?”
徐绍一时沉默,片刻之后,面无表情道:“徐彰乃家中二兄。”
既是徐彰胞弟,那便是徐卫亲亲叔父。一想到徐卫,蔡攸不免痛惜。倒不是痛惜徐卫这个人,而是痛惜自己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平贼策略,生生让父亲和弟弟给搅黄了,想那徐卫,怕是已经全军抚覆没,战死沙场咯。唉,至多行文表彰追悼几句,便算对得起他了。
想到这里,便重新回来落座下去,说道:“捷报拿来我看。”
徐绍双手奉上,蔡攸一只手拿住,拆开看了一眼。立马“咦”了一声,改为双手捧住,又看一阵,又“嘿”了一声,看到最后,一掌拍在扶手上,又大大地“哈”了一声。徐绍在下首看到,满心狐疑,枢密相公这是在跳大神呢?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哈哈哈!”蔡攸看罢,紧紧攥着那捷报,激动不已。
徐绍不明就里,正疑惑时,忽听枢相说道:“徐大人,你有个了不得的侄儿!你们徐家,真不愧为行伍世家!哈哈哈!”
我侄子?说来我有四个侄子,枢相说的是哪位?长兄家,还是二兄家?若是二兄家,与我无干。
蔡攸兴奋得过了头,忍不住手舞足蹈,不小心将茶杯打翻在地,摔个稀烂,却更加欢喜:“落地开花!好!好!好!”
“你这个侄儿端得是不凡!好小子,十几岁年纪,便这般本事!若加以磨练,那还了得?也亏得我慧眼识英雄,不然这等少年英才,埋没在乡野村间岂不可惜?大才呀,大才!”蔡攸自顾自言,徐绍却听了个明白。
十几岁年纪,那肯定是二兄徐彰的季子徐卫。不对呀,徐卫十岁之前自己常见。天生的混世魔王,专好逞凶斗勇,为祸乡里,被视为大虫一条。所谓三岁看到老,自己早就断定那厮是个败家子,怎么会让枢密相公如此赏识?还有,看枢相这模样,张叔夜所呈捷报当与徐卫有关,他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捷报上?
可蔡攸是没空解答他这些疑问,招呼都不打一个便钻进内间。竟然精神抖擞,步伐矫健,哪有半点生病的模样?
第五十九章 装备
宋宣和七年八月,徐卫在山东一场兵力悬殊的剿贼之战中大获全胜,经张叔夜及大名府路安抚使司上报朝廷。说引起朝廷震动,倒是有些夸张,但确实引起各方关注。原因无他,徐卫的部队是什么性质?乡兵!说到根上,就是拿起兵器的平头百姓。而且这伙平头百姓,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经过军事训练,就开赴剿贼战场。面对十倍于自己的贼寇,先是挡住了突袭,将敌人打得狼狈而逃。在同一天之内,高歌猛进,一举击破贼寇大营,斩杀匪首王善,招降六千余人。
若说徐九保卫徐家庄,驰援夏津,征剿白马沟这都不算什么的话,那么大野泽一役,确是实打实的大胜。张叔夜在捷报中称,他率军由东而西,与徐卫两头夹击,致使贼寇大败。“所部乡勇皆悍不畏死,卫手刃王善,枭其首,群贼慑服。”张叔夜率领的官军到达战场后,徐卫已经击溃王善,并俘虏了余众,官军只是做了些善后事宜,协助守卫。不过这倒不是张叔夜不厚道,抢徐卫功劳。首先,他率领的是朝廷禁军,必须顾及朝廷颜面。否则,那大家都搞乡勇得了,还用禁军干嘛?
其次,他这也是在为徐卫考虑。如果据实上报,说剿灭王善是徐卫一力所为,那传到东京,让“殿帅、骑帅、步帅”这三衙掌管禁军长官的脸往哪儿放?据张叔夜判断,以徐卫的能力,早晚必入禁军战斗序列,到时候三衙就是顶头上司,得罪了他们对徐卫没好处。虽说三衙有统兵之重,而无发兵之权,但不怕官,就怕管,到时候给你几双小鞋穿,找谁说理去?
捷报送入东京,被父弟攻击得焦头烂额的蔡攸如获至宝,立即捅到道君皇帝面前。赵佶闻讯大喜,首先嘉奖了蔡攸,说他是“柱国之臣”,招募乡勇剿贼的策略完全正确!应该大力推广!并当场发话,从今往后,言官不得再拿前线兵败的事往燕国公头上扣!乐得蔡攸眉开眼笑,大呼万岁,恨不能立即扒了官袍,穿上内衣亵裤为官家舞上一舞。
赵佶又下诏,嘉奖知济南府张叔夜,赐金带一条,御珠袍一件,升赏所部军官,犒劳士卒。徐卫的级别,还够不上皇帝亲诏表彰,但道君皇帝心情大好,再次询问姓名。这回蔡攸再不掩饰,直言“徐卫”!赵佶口头嘉奖,并命枢密命叙其功,命有关部门酌情升补。
这回蔡攸动起了脑筋,徐卫这小子有本事,是可造之材,黄潜善又说他既懂事又能办事。必须把这小子拉起来,树成一个典型,使得招募乡勇剿贼的策略顺利进行。但他现在虽然挂靠在大名安抚司,名义上属三衙,实则还是归掌“民兵,弓手,乡兵,番兵”的兵部管,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有鉴于此,蔡攸将徐卫的档案从兵部调到吏部“尚书右选”。吏部尚书右选主管“升朝官以上和职任非枢密院除授的武臣”,徐卫的官衔还低,自然够不上枢密院“直辖”。调完档案之后,便催促吏部叙徐卫战功升补。
吏部商议后认为,徐卫已补“修武郎”,任“梓州团练副使”,又派了差遣“大名府靖绥乡勇营指挥使”,已经是正八品武职,不宜升迁过快,建议保留原官,只赏不升。
蔡攸哪里肯依?几次三番交涉,吏部竟然置若罔闻。这让春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