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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与鄜州接壤的坊州,除原有张宪所部外,他又分别调派了王彦、吴玠、杨彦、徐成等将,集合四个军,再加上自己的选锋亲军一部,可以说是精锐齐出,誓要拿下鄜州。为此,徐卫离开长安,坐镇渭水以北,靠近华州的栎阳县指挥。一切准备就绪,紫金虎将计划上报了秦州,等徐绍批复。
从六月十六开始,一连半个月的大晴天变了模样,一直凉风习习,不冷不热,正合适用兵。到了十八这一天,宣抚处置司的回复也到达了前线。
栎阳位于宋金两军前洞,几经兵祸,城中百姓大多逃散,县衙官吏也全部转移,几与空城无异。徐卫到此后,寻了处尚算完整的民宅作节堂。此时,他正立在节堂外,抬头看着天。
“天阴气爽,正好用兵啊。”
话音落地,忽地瞥见杜飞虎一阵风的从外头窜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件东西,至他跟前,沉声道:“大帅,银牌快马!”语毕,将东西递到徐卫面前,却是个一尺来长的布袋,收着口。宋时,紧急情况都由驿卒快马传递,依程度和级别的不同,分为金牌银牌,名虽如此,其实是漆过的木牌。
徐卫还没接东西,心里就跳了一下。如果只是三叔的批复,用不着什么银牌快马,派人来通知一声就成。莫非出了变故?或者,镇江行在的哪位宰相执政又抽风了?
拿过布袋,飞快地拆开,从里面抽出一块尺长的木块来。背面是“不得入铺”四字,意思是这东西只能飞马传递,不得进入驿站停滞。拿着银牌走开几步,徐卫看起正面内容来。果然不出所料,这道银牌正是徐绍紧急传令给他,暂缓出兵。
紫金虎心里当时就有几分不快,再往后看,却又应了一句话。我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结局。徐绍虽然命令他暂停出兵,但却是有原因的。在他离开秦州的第二天,徐严也回去了泾原经略安抚司的所在地,渭州。至于徐绍有没有让他捎什么话给他老子,信里没说。只提到没过多久,徐原亲自到了秦州,并同意出兵和堂弟并肩作战。
看罢命令,徐卫顺手递给了杜飞虎,笑道:“徐宣抚嫌咱们秦凤一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想要干场大的。”
杜飞虎粗略地扫了一眼,问道:“大帅,那集结起来的部队?”
“先撤回来,本帅立即回长安,部队安置妥当后,召统制以上的军官到长安议事。”徐卫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而去。
杜飞虎又在后头补了一句:“那渭水以南的地区……”
“那可不是什么太平地,让女真人头痛去吧。”徐卫背对着他摆手道。
紫金虎这道军令一下,全军哗然!前线的将领们虽然不得不执行命令,可肚子里都窝着火。上个月,金军杀了我们多少百姓?甚至一度冲到咸阳边上!不给这此蛮子点厉害瞧瞧,我们还是虎捷么?从成军那一天起,从咱们跟女真人第一次交手起,什么时候怕过?满腹牢骚的几大统制官回到长安以后,方才得知内情。
长安城,徐卫帅府。
节堂之上,七大统制鱼贯而出,既然已经知道上头下令暂停进军是有另有安排。战将们心里的火气自然也就消了,一个个互相议论着,出帅府而去。
堂上就留下徐卫、吴玠、马扩三个人。吴玠向来是紫金虎的谋主,尤其在军事策略方面徐卫对他颇多倚重。因此,他在军中的地位日渐被拔高,隐隐有超出创军时的副都指挥使王彦的势头,甚至可以说是除徐卫之外的第二号人物。
徐卫本来是想留下这两位智囊,商量一些事情。哪知他还没开口,吴玠已经站了起来:“大帅,那卑职就先告退了。”
徐卫迟疑片刻,点头道:“好,你去吧。”
吴玠走时,马扩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出了节堂,转过街去才收回目光,嘴角轻轻一扯,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来。
徐卫见状,故意问道:“子充兄,你这笑得有些暧昧啊。”
马扩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在下只是觉得有趣。”
“哦?什么趣事,说来听听。”徐卫问道。
马扩又连连摇头:“不可不可,这说人是非长短的事,在下是万万不愿干的。”
徐卫轻笑一声,带了过去。其实不说都知道,吴玠当初投到虎捷乡军的时候,只是个小小的队将,几年来接连升迁,凭的是真本事。全军上下都知道,吴晋卿擅长排兵布阵,对战局往往也有自己独到的看法。不过人无完人,他也有明显的缺点,而且是男人最容易有的缺点,这在军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徐卫刚才之所以放他走,就是想到了这一节。
“对了,子充兄,有件事情一直想跟你说,苦于没有时候。”徐卫象是突然想了起来。
马扩转向他,点头道:“大帅请讲。”
“你在我这帅司呆着,虽说是座上宾,可终究不是正经的差遣。若是委派个差使给哥哥,也委曲了你。”徐卫说到这里,看了看对方,见马扩低着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遂继续道:“如今徐宣抚主持陕西军政,当然兄长也知道,他是我叔父。也不说走什么门道吧,哥哥的才干,兄弟我是知道的。如果哥哥愿意,兄弟我便向徐宣抚推荐。若能得到任用,也不辱没兄长大志。”
老实说,徐卫一直认为马扩是个人才,而且是独一无二的人才。在这个时代,你要个能打仗的,遍地都是,如吴玠、岳飞、韩世忠等,哪个都是历史上排得上号的。但马扩的特殊,不在于他的军事才能,而在于他的经历和见识。此人先后出使过辽金,大宋一系列的重大外交事件里,都有他的身影。难能可贵的是,他与契丹和女真的上层人物都很熟络。这样的人,如果能为己所用,那么到了一定的时候,他必会大旗异彩。
可徐卫也清楚,马扩这个人有性格,有脾气,一般人入不了他的法眼。自己这几年虽然闯出些名堂,但要让马子充心悦诚服,恐怕还有距离。而且,这世上的人,有的能用钱买到,有的能用权换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名往,名利两个字,天下十有八九的人都躲不过去。但有的人,却只能用恩义来换,马扩恰好就是这种人。
所以徐九思之再三,三叔刚开府,自然需要自己的班底,马扩有真本事,也就不耽误他了,作个人情,扶他一把。
听完了紫金虎的话,马扩好一阵没有动静。徐卫见状,唤道:“子充兄?兄长?”
马扩抬起头,笑问道:“大帅,你我认识五年了吧?”
“我记得,初次见兄长,是靖康二年二月,四年吧。当时兄弟率军追击斡离不,在五马山与兄长有一面之缘。当时,便对兄长的见识十分佩服。”徐卫追忆往昔,说完了,才突然发觉,自己到这个时代,快六个年头了。
马扩点点头:“老实说,第一次见大帅时,我只觉得大帅是将门虎子,今后在军中必有一番作为,如果运气好,或者能官至帅守。”
徐卫见状插了一句:“幸好没让兄长失望。”
“可如今,才几年?大帅名义上只是秦凤帅,可你仍控制着永兴军路大半防区,大帅的兵力有多少,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纵观陕西诸路,能与你紫金虎相提并论的,恐怕也只有泾原徐经略。马某不轻易夸赞别人,但对大帅,我从心底钦佩。不是因为大帅能带兵,也不是因为大帅能打仗,而是因为我从来就没见过你慌过,乱过,怕过。哪怕再怎样的逆境,你都会想办法周旋。能作到这一点的,寥寥可数。”
徐卫哈哈一笑,摆手道:“当不起兄长谬赞。”
“再说私谊,马某记得最清楚的便是,如今的大帅和四年前一般无二。无论我在义军,又或是入幕,大帅既没把我当过部下,也没把我当过外人。数次援手之德,便不提了,当初我出走宣抚司,谁也没把我马子充当回事,只有大帅飞马来追……”
徐卫似乎不太习惯这种话题,笑道:“哎,这些陈年往事,提它作甚?”
马扩也自嘲地笑笑:“倒也是,弄得小女儿般卿卿我我,但不自在了。”语毕,两人都笑。
停了片刻,马扩昂首道:“士为知己者死!大帅若有用得着马某的地方,万死不辞!”
徐卫先听他念自己的好,以为是要为自己再一次举荐他而表示感谢,哪知说到最后,竟然是这个结果!当你盼望一个结果很长一段时间,而这个结果却在你根本没有预料到的那一刻降临,那种惊喜的感觉,难以言状。
徐卫竟呆了一呆,当然,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一阵沉默之后,紫金虎站起身来,走到马扩旁边那张椅子坐下。还没开口,马扩已经抢在前头:“大帅不必操心在下的差遣,若让我冲锋陷阵,便委个统领。若让我谋划军事,便委个参议。官不嫌小,兵不嫌少,但能抗金,作个马前卒又如何?”
徐卫一抱拳,正色道:“那么,就请兄长就任经略安抚司参议兼节制兵马。”
送走了马扩,徐卫长长叹了口气。人才,成事的第一要素,历史上哪个英雄,成大事之前不是先拉起了自己的班底?刘备不还有个关张赵,外加诸葛亮么?现在三叔来了陕西,徐家的实力得到了发展壮大,这是毫无疑问的。借着这股东风,让爪牙更利一些吧。
想了一阵,看看时候也不早了,得,回家陪娘子去。
离了节堂,过中庭照壁,刚跨出帅府门槛,便瞥见大门外的街边上有一个身影很眼熟。仔细一看,嘿,怪了,杨彦!这厮怎么回事?早散会了,还在这儿转悠个甚?只见独眼虎在那牵着马,好像等了许久,正百无聊赖地望着地上数蚂蚁。
卫兵将徐卫的战马牵来,缰绳递到面前时,徐卫推开了,径直朝杨彦走去。故意不出声,一直到他背后,方才喝道:“杨彦!”
杨大一个激灵!猛然回过头来,见是徐卫,慌忙抱拳道:“大帅!”
“你……有事?”徐卫估计他没事也不会在这儿干等着。
“回大帅,有事。”杨彦回答道。
“有事你在堂上怎地不说?在这候着作甚?”徐卫苦笑道。
杨彦显得有些局促,笑道:“不是公事。”
“私事?成,反正该吃饭了,走,找个地方。”徐卫招呼士兵牵来马,翻身上去,便要寻个酒肆啥的喝两杯。
杨彦紧跟着上马,劝阻道:“大帅见谅,卑职实在作不了陪,家里一摊事。”
“也行,边走边说吧。”徐卫说道。心里却觉得非常奇怪,杨彦挺爽利的一个人,心里从来藏不住事,他这是干什么?咱是从夏津一起出来的弟兄,有什么事难道跟我还不好说?我徐卫对公事虽然严厉,但私底下大家弟兄之间,还是非常热络吧?再说了,杨彦的第一指挥,整编之后,番号“虎捷”,能用这个番号,足以说明他的部队是头等主力,而他,也是秦凤帅司下属部队中首屈一指的大将,也不至于跑官要官吧?
两人并鞍而行一阵,杨彦却不说话,徐卫忍不住了:“我说你今天转性了是怎地?屁也不放一个?”
杨彦一身朱色官袍,扎根金带,头上一顶交脚幞头,他人本生得俊,加上这身行头,自然引得街上行人注目。这厮贼眉鼠眼四处一望,这才道:“九哥,这个月二十八。”
徐卫听了个一头雾水,二十八怎么了?正想去问,忽然想起,前些时候不是听说杨彦他娘正四处替他寻摸合适的姑娘么?莫不是要成亲了?一念至此,赶紧问道:“怎么?婚期定了?”
“嗯,二十七起媒,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