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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得慌,跟匠人们弄火药耍子。”徐卫笑道。
众将面面相觑,咱们在城头上如履薄冰,招讨相公却跟没事人一般!怪了,你就这么相信我们?就不怕金军攻进城来?
“你就不怕城池有失?”王禀问道。
徐卫哈哈一笑:“正臣兄是守城行家,希晏兄出身将门,张佰英为泾原勇将,我这三个部下也都非泛泛之辈。平阳四壁交给你们,我放心得很。再说了,该作的准备早就完成,我何苦作那倚门而望的妇人姿态?”
此话一出,王禀叹了口气:“能得招讨相公如此信任,也不枉王某往平阳走一遭。”
自他任招讨司都统制以来,对虎捷乡军号令之严明,训练之有素深为佩服。想这徐卫不过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能有如此手段,确实了得!更让他钦佩的是,此人有大将之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自己客居于此,他便委以招讨司都统制之职,而且没有加以任何掣肘。听说杨彦张庆等人都是他的儿时玩伴,一同从大名府起兵,情如兄弟。自己本还担心,这些人依仗与徐卫的关系不服指挥。可事实证明,那是杞人忧天。
紫金虎,名不虚传。
“招讨相公,今日一战,大挫金军锐气!但经此一役,女真人可能会发现正面进攻断断无法成功。卑职担心,对方会走旁门。”张俊此时说道。
王禀看他一眼,点头以示赞许,接着话头道:“佰英所言不虚,接下来,就得防着金军剑走偏锋。”
一直没有说话的马扩这会儿插了一句:“娄宿眼见平阳一时之间难以攻取,有没有可能留军困守,自率大军疾驰南下?”
这问题倒问得现场一时沉默,道理上说,应该有这个可能。当初粘罕就是这么干的。不过,从娄宿大军进抵平阳,至今日为止,不过十几二十天,他不会这么快就放弃吧?
“有可能,但暂时不会。”徐卫朗声道。“平阳不比当初的太原,我军兵精粮足,况且昭德府还有吴氏兄弟。娄宿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扔下河东不管不顾。他还不至于藐视我军到如此程度。”
“哼!藐视?娄宿也就这点手段,他号称二十几万人马,若是野战,我或许怵他几分。但这依托城池,嘿嘿……”杨彦这恐怕是头一次大战下来非但没受一处创伤,而且身上连滴血也见不着。显然,他是尝到了守城战的甜点。看着一片一片金军倒在他麾下将士的弓箭和砲弹下,那感觉,就一个字形容,好比肚子吃得滚圆,然后去茅房拉了个痛快!
见他发言,王禀立即替他邀功道:“徐招讨,今日敌军以新器械攻羊马墙,形势一度危急。正是杨统制想出了破解之策,今日战功,他当叙第一!”
杨彦是个不会谦虚的家伙,听王都统夸奖,也昂首挺胸地欣然接受。就在此时,姚平仲却哼道:“他那西城羊马墙岌岌可危,若非我派杨再兴紧急增援,金军能这么快撤退?”
若是往常,杨彦听到这话早跟他干上了,我管你甚么小太尉大太尉?可今天却不,首先,确实是姚平仲派人增援。其次,杨再兴那厮委实厉害!六把刀啊!他是咋想的?
“有功必赏,有罪必诛,诸位不必相争,本官自当命有司叙功。”徐卫说道。
又说一阵,他体谅将佐们辛苦,便命下去歇息用饭。众将一走,早等候在旁边的几名匠人过来,行了个礼,其中一人道:“招讨相公,这新配之药与旧方相比,并无明显区别。”
徐卫一愣,这怎么可能?便领了工匠们匆匆过去,至那试爆之处一看,好像是跟霹雳炮爆炸之威区别不大?遂问道:“你加焰硝的分量没有?”
“都按相公吩咐,把焰硝加到四十五两。”工匠回答道。
徐卫又看片刻,回头道:“你们不会又加了清油、桐油、淀粉吧?”
“没有!只焰硝、硫磺、竹茹三种!旁的一两没有!小人敢以项上人头……”工匠显然急了。
徐卫摆摆手,制止了他的话。没道理啊,分量没加够?还是那竹茹有问题?
第二百七十章 确系牛人
大宋隆兴元年年末,皇帝赵桓率宗室、大臣、嫔妃数千人,在西京留守张叔夜父子率领的洛阳军以及何蓟统率的常捷军数万人保护下,向南退守。一出东京城,这支庞大的队伍就直奔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在此仅停留两日,因担心金东路军追击,又马不停蹄地往南走。赵桓此行的目的地,便是镇江府。
当初,决定退守南方时,执宰们提出了几个备选地点。其一为江陵府,其二为镇江府,其三为杭州。赵桓最终选择了镇江,究其缘由,镇江府背山面江,形势雄险,又为东南重镇。当初赵佶逃离东京,盘踞于东南,就曾在此停留。只因江淮地区“沃野千里,郡县千百,中都百需,悉取给焉”。是当时大宋经济最发达,财力最雄厚的地方。而且,当初促成赵佶还朝,深得赵桓信任的宋焕正担任着江、淮、荆、浙等路制置发运使。因此皇帝再三斟酌,最终选择了镇江府作为“行在”。
就在赵桓紧急奔往镇江的同时,金东路军在完颜兀术的率领下高歌猛进。十一月末,为了追击退往东京的徐洪岳飞,金国四太子亲率数千精骑马不停蹄。河北招讨使张所在得知皇帝已经退往南方的情况下,也率军紧急驰援东京。
十二月初,韩世忠所部与金军遭遇,大战于封丘。因事发突然,仓促应战,宋军失利,不得已退往东京城北郊。而金军先头部队,也惟恐孤军深入遭到合围,不敢再往前推进。但即便这样,东京也为之震动。赵桓南撤时,非但带走了大批财物,官员,还带走了张叔夜何蓟的部队。留给徐绍的,只有三万余人的杂牌军。
百姓一旦听闻金人迫近京师,街市坊间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所幸,留守东京的是枢密使徐绍,文也来得,武也了得。官家出京的当天,他就奉诏成立了留守司,召集官员商议应对之策。东京的城防体系那是没得挑,问题就是缺人!
徐绍很快就以东京留守兼开封府尹的身份发布命令,号召京城军民人等守御帝阙。天子弃我而去,所幸还有个枢密相公欲救我而用之。当天,前来领取武器铠甲志愿上城守卫的百姓就有八万多人。而没来的,也通过各种方式表达了支持。一些富商大贾,见北夷迫近东京,慷慨解囊,捐出的财物以数十万计。尤其让人意外的是,连东京城里的娼妓居然也拿出银钱来!
十二月上旬,张所率河北军渡过紫金山浮桥,到达滑州,飞马向东京留守司报信。这个消息极大地鼓舞了东京军民,也让徐绍松了口气。可就在此时,从山东过来的完颜兀术已经得知了赵桓南走的消息。
金军很多将领,都想攻取东京。那可是大宋的都城!攻破东京,其意义自然非凡,更重要的是,东京经过几百年的经营,钱财物资能少么?当时,金军中有一种传言,说是拿下这座城,所得金银,远胜两河之地!
但大金国的四太子严厉斥责了将领们这种想法,他当机立断,认为宋军的主力都摆在北方,南方可谓不堪一击。不趁此时追击南朝太上和少帝,更待何时?于是尽起主力,亲自率领往南追击。至于东京这块肥肉,既然到了嘴边,那就没有不吃的道理,于是留下一员大将,名完颜奔睹,率一个渤海万人队,一个辽东汉军万人队,以及女真、契丹、奚军混编的部队两万人,还有河北签军四万,围攻东京。东京保卫战,由此拉开序幕。
就在中原战场吃紧时,几经兵祸的河东,依旧屹立不倒。一个多月过去了,完颜娄宿十几万人马想尽各种办法,伤亡两万多人,还是无法撼动平阳两壕三墙的防御体系。面对这座坚固的要塞,金军将领大多心生怯意。被派去攻城的金将,十个就有九个心里极不甘愿,士气因此严重受挫。
娄宿急得肝火大动,处决了消极进攻的千夫长四名,发誓要拿下平阳。耶律马五等人苦劝,咱们十几万大军,何必跟平阳杠上?何必与河东纠缠?就算坐镇此处的是紫金虎徐卫那又怎地?他不过就是一众贪生怕死的南军将领中稍微特殊的一例,他有通天彻地之能么?他有扭转乾坤之力么?我军就是放他在河东又如何?就是让他追在屁股后头又如何?他缩在城里,我打他不动,难道他出了城,野战我还怕他?就算是忌惮他几分,不是还有“锁城法”么?
娄宿这时候也有些动摇,他非要跟平阳死磕,固然有赌气的因素在。但身为百战名将,更多还是从战略层面的考虑,徐卫这几年声名鹊起,也确实有些手段。他在南军大将中,是少有的以野战争雄而闻名的将领。“锁城法”未必就困得住他。行军作战,最怕腹背受敌,如果弃河东不管,直趋陕西,前面的几路西军是南朝战力最强的军队,万一战局不顺,想往回撤,紫金虎把退路给我堵住怎么办?他手里可不光有虎儿军,还有几十万所谓的河东义师,力量不容小觑!鉴于这些原因,他否决了马五等人的建议。
与娄宿的纠结相比,徐卫倒悠哉得多。平阳城里,兵精粮足,战事开始之前,他就问李纲要了足够五万人吃半年的粮食,此外还有充足的器械。如果非要说他有什么困难的话,那就是伙食单调了点。羊肉吃多了,烧心;面食吃多了,易胖。
眼看着就到春节了,这些年东征西讨,就没过过一个安乐的新年。真有些思念在定戎的娘子,可没办法,走上了带兵这条路,与家人聚少离多是难免的,古往今来都有一样。
这几日,金军消停了些。徐卫一面命将佐小心防备,一面继续跟匠人们研究火药。在奔赴河东之前,李纲要求他无论如何镇住局面,而他也提出了三个要求。第一,我要的粮草器械,陕西务必满足;第二,若是金军南下,我先在河东挡着,但希望宣抚相公保证我的后院不起火;第三,不是说要新成立一个都作院么?就设在定戎如何?
这三个要求,李纲满口答应。并给他派出了一批制造军械的工匠赶往平阳助阵。具备了这个条件,徐卫心里琢磨日久的想法也就可以具体实施了。
火器取代冷兵器,这是历史潮流,是个人都知道。不对,应该说是后世人都知道。来到宋代后,尤其是带兵之后,徐卫对宋军的火器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对于火器在宋军器械中的地位,一言以蔽之,还是跑龙套,作为辅助手段。原因很简单,火药的威力不够。你想想,成分中甚至出现清油、桐油、芭豆的火药,那威力怎么可能大?霹雳炮,名字够威风吧?大得面盆一样,一颗出去,愣炸不死几个人!
有鉴于此,徐卫决定,拿平阳来充当试验场。所以才会出现前些日子,作院校场上那一幕。可这些天以来,他让工匠把焰硝的比例不断提高,但新配制出来的火药威力还是不理想,这倒让他有些不解了。
这一日,徐卫巡视城防完毕后,又去校场呆了一阵,回到帅府天已黑尽。又坐堂处理了一些城内军中的事务,忙活好大一阵,方才入室就寝。其实,征战在外,所谓的就寝不能说是睡觉,只能是打盹。除了铠甲,啥也不能脱,万一有警,一个鲤鱼打挺你就得起来。
让亲兵服侍着脱了铠甲,吹熄了灯,他甚至连战靴都没蹬,合衣半躺于床上。刚躺下去没一会儿,突然笑出声来。想来还真好笑,人家穿越吧,脱个衣裳还有俏丽丽的丫头伺候,我就永远是粗手粗脚的军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