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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饿鬼抬起头见了徐卫,就跟走失的娃见了亲娘一样,吃都顾不上了,一个个扑过来,跪了一地磕头,事还没说就大哭起来,口口声声要请徐总管作主。闹哄哄一片,徐卫被哭得烦了,喝道:“你他娘的倒是说出来!否则我知道个甚?”
亲兵替他搬了把椅子出来,徐卫坐定之后,有一人从怀里掏出块朱记呈给徐卫,一看,哟,还是平阳府义军兵马总管,怎么落到这副田地了?
“徐总管!小人是实在没料到,弟兄们没折在李军手里,却倒在官军的刀下!”那义军首领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这句话一出口,徐卫霍然起身!指着对方严厉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要清楚这话的分量!”
义军首领又磕一个响头,切齿道:“小人以项上人头作保,绝无虚言!否则,请总管就地正法!”他一领头,其他人也坚称句句是实。
徐卫脸色很难看,张庆先前那句话已经挑明事主是谁了,这厮到底想干什么?你抖抖官威,作作样子就得了,居然敢把脑筋动到河东义军身上去!
按住怒火,肃然道:“起来说话。”
几名义军领袖这才起身,道出了事情的原委。李军进攻平阳南境,义军不敌,一路撤往邻近的河中府。早就听说河中重归陕西,并且与其他州军单独划作了一路。溃散的义军以为这下安全了,结果刚到稷山脚下,就遭遇截杀。对方全是武装齐全的部队,步兵在前面冲,弓手在后面射,饿得不行的义军根本没有抵抗的力量,立即四散而逃。他们这部分人知道徐卫在定戎,一路窜过来寻求庇护。
“你们确定是武装齐全的官军?”徐卫双眼微眯,沉声问道。
“断无差错!那器械,那铠甲,除了官军没有旁人!尽管没打旗号!”义军首领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徐卫背过身去,低着头想了许久。旁边的人也不敢说话,好一阵之后,只见徐总管转过身来说道:“你们先去吧。”
义军首领一听,当时就急了。心想莫不是官官相护?或是徐总管不敢得罪的人?咱们起兵抗金,那是本着一片忠义之心,这有过错吗?何以招此大难!连个讨说法的地方都没!与其这样,当初还不如降了李植来得痛快!
“请敢问徐总管,此事……”义军首领语气不大对头。
张庆看了徐了一眼,立即训斥道:“知军自有主张!你们先去把街上的义军弟兄管束管束。”说到此处,顿了顿,补充道“从西门出去,直走三里地,有座破庙。你们且去那处安身,吃喝自有衙门周全。”
说完,又看徐卫一眼,等他点头之后,挥手道:“去吧。”
几名义军头领没再多说什么,冲着徐卫一拜之后,离开了衙署。等他们一走,张庆立即问道:“怎么着?和稀泥?”
也不知这句话哪里惹到徐卫了,肩膀一耸,冷笑道:“和稀泥?老子给他搅浑水!去他娘的X!”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还以颜色
平阳义军事件发生后,徐卫马上宣布了几条应对之策。首先就是妥善安置进入定戎的义军将士。其次,命杨彦马泰二人在靠近河中府的虞乡县集结部队。忙完了这两件事,他才奔赴华州。与此次来不同的是,他带了一队的人马,并让杜飞虎随行。
到了入城口,那把守城门的士卒见徐知军带着这么多人马气势汹汹的闯过来。也不知是得了命令还是怎地,立即封锁城门,严禁徐卫进入。正在士卒推搡对峙之时,徐卫打马上前,大声问道:“你得挡住城门作甚?”
还是头回那厮,盯住徐卫语气生硬道:“徐知军若要进城,请单人独骑,扈从卫士一律留在城外。”他这话一出口,虎捷官兵立时炸开了锅,叫骂之声大作。城门卫兵寸步不让,长枪大刀一致放平下来,对准徐卫等人。
“放肆!”杜飞虎一声厉喝,“你将我虎捷将士当作甚么!还不许进城?”
那守城官非但没有退却,反而逼出一步来,右手搭在刀柄上作势欲拔。徐卫大怒!突然一马鞭抽过去,啪一声,又脆又响,对方脸上顿时多出一条紫红的鞭痕!趁他没有回过神来,徐卫两腿一夹,纵马冲进城里。身后部下呼呼喝喝,一窝蜂地全闯进去。上次来过一回,记得门路,当下直奔帅府。守城士卒显然早就通风报信,帅府门前守卫森严,严阵以待。五十余骑冲到跟前,止徐卫杜飞虎二人下了马,刚走没两步,帅府卫士以身作墙挡住去路。
“定戎知军徐卫,求见曲大帅。”徐卫大马金刀地立在帅府门前,朗声说道。
“大帅不在!请徐知军回吧!”一名军官扫过徐卫的扈从,沉声说道。
徐卫一声冷笑:“这么巧?偏我来就不在?那敢问大帅到哪处去了?”
那军官还未回答,便见一人从帅府快步奔了出来,正是前些日子到定戎通知徐卫的康随,官拜华州兵马副钤辖。出了帅府,见徐卫带这么多人马,脸色微微一变。随即上前,抱拳道:“卑职康随,见过徐知军,请知军大人借一步说话。”
徐卫看了半晌,移步到街边上,康随赶紧跟上来,小声道:“知军这是为哪般?”
徐卫眼睛都不泛地盯着对方,笑道:“你心里有数,平阳义军在河中遇袭,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
“卑职委实不知,真有这事?要不,等大帅回府,我请……”康随还是满脸堆笑,一片真诚的模样。
对方不过是曲端部下,跟他也说不着什么,徐卫遂道:“多说无益,我只问一句,大帅见是不见?”
康随正要回答,徐卫用马鞭敲了敲对方肩膀:“想清楚再答话,否则,后果自负。”
紫金虎来势汹汹,这事情是绝对遮掩不过去的。罢罢罢,自己算哪瓣蒜,还是莫去多嘴多舌,赶紧照上头的意思打发徐九走了了事。打定主意,康随赔笑道:“大帅确实不在。”
徐卫闻言,将牙一错,点头道:“有你这句话就好!转告曲大帅一声,平阳义军在河中府地界内遭遇袭击,死伤惨重。徐卫身为河东义军总管,不能坐视不管。”说罢,转身去大步上了战马。
康随神情剧变,追在后头唤道:“徐知军!知军!此事……”徐卫哪里理他,带着部下直奔城外而去。唐随盯着一行人的背影出神,良久,眼珠子一转,嘴里咂巴两下,折身就往帅府里而去。
过了节堂,穿行其间,不一阵来到花厅里。曲端取了乌纱,脱了公服,只着单衫正坐于花厅内品茶。见康随进来,吹了口茶沫,问道:“走了?”
“走了。”康随躬身答道。
曲端闻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一手端茶碗,一手执杯盖道:“徐九是河北乡兵出身,也就这点能耐了。”说罢,抿了口茶,细细品品,只觉回味悠长,十分惬意。
康随微微抬头看他一眼,小心翼翼道:“大帅可知徐九是泾原徐大帅堂弟?”
曲端没来由地一怒,重重将茶杯扣上:“那又怎地?”
“徐九的父亲,可是徐天甫,如今官拜太尉。早年是种家大将,号称西军第一虎,在陕西五路里,旧部不少。现在鄜延张大帅,从前只是徐彰麾下一名统制官。”康随小声念道。
曲端嘴角一扯,将茶杯置于几上嗤笑道:“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本帅没有兴趣。就算徐九的叔父是枢密使又怎地?这里是陕西,咱们是西军!此事李纲管不着,枢密院也管不着!”
康随见状,往前走了几步,趋身道:“卑职听徐卫的意思,好像也没打算作口舌之争。”
这话却引起了曲端的重视,坐正身子问道:“哦,他怎么说的?”
“徐卫说,他身为河东义军总管,不能坐视不理。”康随回答道。
曲端听他没了下文,皱眉道:“就这句?没旁的?”在康随摇头之后,略一思索,摆手道“无妨!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翻不起浪来。告诉张中彦,加紧整编,想在陕华站稳脚跟,手里必须有一支强兵!”
话分两头说,徐卫在康随那里拿了话头之后,马不停蹄赶回定戎。过城不入,午饭没吃,直奔虞乡而去。当时,在虞乡县靠近河中府边境上,杨彦马泰奉命集结部队三千人,清一色的步兵弓手。他们并不知道集结人马所为何事,只是听说平阳义军出事了,有几百人逃到了定戎来。有人说是河中府官兵作的好事,不过这怎么可能?官军打义军,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自己人吗?
一处平地上,三千士卒或坐着盾牌,或坐于草丛,顶着日头等候命令。刚吃了午饭,有些士兵犯困,索性站起身来,打个盹也不敢。徐卫几十骑奔过来,引得将士们纷纷侧目。
“九哥,吴晋卿上午就到了,正在候你。”杨彦牵住徐卫的缰绳说道。
徐卫一脸阴沉地下了马,嗯了一声,随口道:“弄点吃的来。”那三千士卒见都指挥使风风火火地赶来,脸色阴得怕人,暗想莫不是又有仗打了?只是,这回打谁?李植?还是女真人?
吴阶快步迎了上来,抱拳一礼后,问道:“帅司怎么说的?”
“娘的,一口咬定不知情,曲大帅也闭门不见,他当我是三岁娃儿!”徐卫沉声说道。吴阶听罢,脸上阴睛不定。这事十有八九跟陕华帅司有关,否则下面的人没这个胆子。曲大帅这事做得过头了,咱们虎捷乡军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河东局面,有可能让他这么一搞,前功尽弃。可是,这次事件可以向京兆宣抚衙门告状嘛,知军在这里集结部队,难道是想动武?
一念至此,赶紧追上徐卫,疾声道:“知军,事情尚未明了之前,是不是保持克制?如果我军贸然进兵河中府,那可是抽帅府的耳光。”
徐卫猛然转身,拍着脸颊道:“他这一耳光打得还轻?明知道老子是河东义军总管,明知道河东眼下局势是我虎捷几千弟兄拿命换来的,还敢这么弄!我若不还以颜色,他真当我虎捷军是软枺樱 �
吴阶急得没奈何,劝道:“可他到底是本路帅臣,我们一进兵,搞不好被人视为内讧,这顶帽子要是扣下来,知军可想过后果?”
徐卫没答话,只是将手往一个方向指去。吴阶顺势一看,甚么东西?我就看到一杆大旗,上书“河东招讨”。可多看两眼之后,他忽地吸了口气,试探道:“知道军去华州之前,就料到帅府会一口咬定不知情吧?”
徐卫脸上闪过一抹笑意,正巧士卒端了盆馍,还有肉汤,牛羊肉。徐卫席地坐了下来,一手抓块馍扯开,将羊肉塞得满满的,就着肉汤大嚼起来。吴阶大概也没吃午饭,都跟那儿坐着吃。
“知军大人!”李贯一身皮让汗浸了个透,跑过来甩了把汗,小声道:“摸清楚了,就在前面四十里开外,有个胡堡镇,镇外扎着营的就是。弟兄们怕打草惊蛇,没敢往近了看,但问镇上百姓,都说前些日子官军押着好些人进了大营。”
徐卫一声不吭,把最后一块肉夹馍噎下去,又咕咕灌下了半碗汤之后,长舒了一口气。环视四周道:“弟兄们!河中府出乱军了!光天化日敢袭击平阳义军!咱们这就去把这帮货收拾了!晚上回来,加菜,赏酒!”
“好!好!好!”士卒一听晚上加菜赏酒,顿时欢喜起来。有些个谗的,好像都闻到了酒香味,直吞口水。
徐卫把嘴一抹,大声喝道:“徐成!”
“卑职在!”徐成全副铠甲,头盔上洒颗黑缨,手里提条狼牙棒,威风八面窜了过来。
“掌旗!”徐卫说完之后,不再耽搁,跨上战马领先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