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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肠子都拖了出来,根本是无救了。岳托拔出刀,一刀将他砍死,给了他一个痛快。
炮火隆隆,二十门火炮不停地将炮弹射入敌营中,而那些建虏士兵根本不能渡河来阻扰。岳托也不愧是建虏中的宿将,在意识到这点之后,他毫不犹豫地下令:“拔营,后撤两里!”
刚刚入睡的建虏,不得不拖着疲惫身体,冒着凛冽的寒风,还要顶着虎卫的炮火,将搭建好的大营拆下,然后运到两里之外去。而且,为了避免虎卫将火炮拖过河继续攻击,岳托还不得不派遣士兵在河畔巡逻。
当新的营寨立起来,已经是后半夜了,尽管疲惫不堪,但岳托知道,这个晚上,他又是无法入睡了。
第八卷四四九、昼夜难安敌虏疲(二)
冬日早晨的浓雾,笼罩在张奴水的两岸。一样水流经两岸,两岸边却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西岸欢歌笑语,几部虎卫正在相互拼歌,那歌声响彻云霄。
东岸乌烟瘴气,建虏昨夜被闹得睡不好觉,一个个无精打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模大样地从河里打了水,孟放开始为自己煮开水。每个伙都有一名炊事员,他会为众人准备好早餐,但开水则需要众人自己来解决了。根据虎卫的条例,可以用冷水洗脸,却绝对不允许喝生水,这些条例中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要不然也不能成为炮营的营正了。
“孟大哥,这一带你熟不熟?”
跟在身边的是王瑞这小子,读书没有兴趣的他,在十五岁时便加入了虎卫——和石泰是同时,到今年也已经十八岁了。他嘴唇上长起了淡淡的绒毛,一口一个“孟大哥”,但实际上,他已经是炮营里的一个炮长,相当于虎卫其余部队的棚长职务。
这小子在学校里学数学时头痛万分,可到了炮营计算起炮弹抛物线来,却是出类拔萃,他甚至可以不用工具,仅凭着自己的大拇指与小指头之间的角度对比,大致估算出目标与自己的距离,千米内的误差度不超过二十米!
“不熟,我当初给朝廷当官兵的时候,被头上的官长压得死死的,哪里能来这边?”孟放道:“你以为个个地方都是象咱们新襄,大伙还能四处拉练转转?”
王瑞啧啧了两声:“那你们当初可真可怜。”
“是啊,可怜。”孟放用力点头,心思也随着这话回到了过去。
那时连吃都吃不饱,一日两顿。一个月也难得见一次腥味。还谈什么四处转转!
正是有过那样悲惨的体验,所以孟放在被收编入虎卫之后,才会非常积极地提高自己。而俞国振也没有因为他曾经是官兵和投过建虏对他有所歧视——只要他不把那些多年积累下的兵痞习性带到虎卫中来。俞国振对他们还是相当宽容的。
想到俞国振的帮助,孟放忍不住向着前方望去。俞国振与他一般,都在河里打水洗漱然后再热开水。
如今的俞国振已经二十三岁。但面相上看仍然显得有些娃娃脸,据新襄百姓中那些懂得面相的人说,这是大富大贵之相。孟放看不出富贵不富贵,却看得到俞国振的专注,他即使是在洗漱之时,注意力也是极为集中的。
目标坚定,始终如一。
“主公,要不要再放上几炮?”茅元仪眼睛有些红,他晚上同样没睡好。不过与岳托不一样,他是兴奋得睡不着。
“过会儿吧,岳托是聪明人。想来。他会绕道,这么大的雾。正好也便宜他了。”俞国振笑眯眯地回应道。
前来阻击的虎卫人数并不多,俞国振也不指望现在就与岳托决战,建虏此时士气还没有沉沦到底,他们的补给也算充足,决战对虎卫便不利。
“岳托会自上游走,也就是说,他得折向南面。”茅元仪笑道:“一来一去,就是多了二十里路,这样一来,建虏至少得多呆上一天——沿途的事情也都安排好了,主公只管放心!”
就象他们二人推测的那样,岳托在起来之后,便开始琢磨着如何打开目前的僵局。
张奴水不宽也不深,那是和大江大河相比,河面总也有几十步,对于没有足够舟楫的建虏来说,这就是天堑。原本渡这样的河,只要让士兵搭起浮桥,最多花个小半日功夫,就可以全部渡过,但河对岸的虎卫肯定不会放着他搭浮桥。
唯一的办法,便是另寻过河之处。
“拔营之后,向……南走,沿途广散侦骑,若是遇到明人的村子,将牲口、粮食全部掳走,还有衣裳。”岳托一边吩咐,一边觉得头痛,也不知道是因为昨夜没有休息好,还是因为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应对方法。
大队人马南下,总有人喊马嘶之声传出。他们听得张奴水对岸,和他们一般,也是大队人马开拔的声音。显然,对岸的明军不会给他们轻易渡河的机会!
直到快中午,雾气才散去,岳托向着西岸望去,看到一队约是百余骑的明国骑兵,沿着河岸亦步亦趋,与他们保持同样的前进速度。在更远处,则应该是两千余新襄兵,他们独特的绿色军衣,在一片枯败的冬天里实在醒目。
岳托心中一动,若是只有这么点明军,倒是可以考虑强行渡河!
“止步,准备搭桥!”他大声下令道。
便有包衣、辅兵开始准备搭桥,在这边忙碌的时候,岳托借着望远镜观察对岸,对岸的明军果然停了下来,然后离得远些的步兵队里也在忙碌,岳托眉头猛地一皱,对方在忙什么?
仅仅数分钟之后,他便知道对方在忙什么了。
二十门八斤短炮齐齐轰鸣,在张奴水中激起了四五处水浪,但还有两发击入了河畔准备搭建浮桥的建虏队伍之中。
“啊,啊!”
残肢断臂在痛呼惨嚎中飞起,建虏的眼前变成了一片狼藉,河滩上,更是出现了数道巨大的壕坑,壕坑里还有稀烂的尸体。
“该死……这才多长时间,他们的火炮……竟然如此灵便?”
岳托几乎要从马上站起身子,这次袭击,让他明白对方为何会只派着两千余人便敢跟着他们的大军了,因为对方完全可以用这火炮,将他选择一点突破的计策破坏掉!
“散开,多点搭建,给我同时建二十座桥!”岳托厉声道。
如果可能,他不会选择绕道太远,他自己知道,他们携带的补给并不多,绕道绕得越弯,也就意味着要消耗更多的粮食!
哭嚎着的伤兵被拖了下来,然后建虏开始搭建更多的浮桥,二十队人齐头并进,很快,在河滩上便出现了桥头。
当建虏散开搭桥的同时,河对岸的虎卫骑兵里除了少数纵马离开外,其余都下了马。他们笑着在河岸这边指指点点,看上去极是轻松,而他们之后虎卫的火炮仍在轰鸣。虎卫的火炮越来越准,时不时便有几颗炮弹落入建虏阵中,在掀起血肉之浪的同时,也沉重打击着建虏的士气。
无论多么英勇的士兵,冒着随时可能落在头顶的火炮修浮桥,都是件艰难的事情。因此,建虏的工作速度越来越慢,岳托看得心中焦躁,但总算没有喝斥——慢是慢了些,毕竟还是在向河中延伸。
一丈、两丈、三丈……六丈、七丈!
眼见着二十座浮桥已到了河中间,而对方的虎卫还没有什么动作,岳托不但没有觉得宽心,反倒更加紧张了。
他不相信,对方会放任他们将浮桥修好,若真如此,对方此时就应该撤离才对。
就在这时,河对岸传来马蹄声,只见有一千余骑沿河而来。
在耽罗岛,俞国振现在养着一万余匹马,调两三千骑来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将岸此前来青岛口,便有意带了马来,而席特库等人,原本也就是为了看马才到山东的。
“建虏倒是挺能干的。”茅元仪看到桥已经到了河中心,笑着向俞国振道:“主公,看来岳托还不死心。”
“那就让他死心!”俞国振道。
他亲手执着一杆虎卫丙火枪,下了以,大步来到了河边,距离河水约是三十米,而离河中的浮桥约也有二十多米。这个距离,已经是建虏神射手的射程了,俞国振端起火枪,做了个瞄准的动作,在他身后,几百杆火枪同时抬了起来。
“该死!”
岳托不可能让自己的神射手去还只搭了一半的浮桥上冒险,万一给火炮轰中,那就是白白死亡,因此见到这一幕时,他悚然惊觉:难怪此前除了用火炮轰击避免他们的工程进度太快外,新襄兵没有别的动作!
他们分明是故意让自己将浮桥搭成一半,在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资和时间之后,再给自己迎头痛击!
这原是很简单的事情,只因为岳托心中怀有侥幸心理,故此才落入圈套!
他心念电转之间,那几百杆火枪已经响了。
随着这几百杆火枪的齐射,被瞄准的那座浮桥半成品上,再无一个站着的人。少说有十余具尸体落入了水中,让张奴水上浮起了阵阵红晕。
清理完这座浮桥之后,俞国振笑着向茅元仪回头:“茅先生在关宁之时,想来也亲自上阵与建虏交手过,可想再试试射杀建虏的感觉?”
茅元仪原本是想劝谏他不要再冒这种险的,但听到他的话,心中一动,大笑着也下了马,然后从一个虎卫手中借过火枪,走到了第二座浮桥对面。
“砰!”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火枪响,第二座浮桥之上,也同样被扫荡一空。
不等虎卫转向第三座浮桥,建虏搭桥的包衣辅兵们就哭爹喊娘着向后退了,即使是锐兵督战队连杀数人,也阻止不了他们逃跑。这可与火炮轰击不同,火炮轰击之下还有活的可能,而到了水中间被几百杆火枪攒射,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
岳托几乎再度吐血,他咬牙道:“撤,退!”
“旗主,都建了一半……”
“那是明人故意让我们建成一半的,便是要使得这桥成个饵,让我们不断地派人去送死!”岳托嘶嘶地吸着气,像是条被击伤了的蛇:“好毒的心肠!”
第八卷四五零、昼夜难安敌虏疲(三)
建虏放弃已经搭好一半的二十座浮桥,就这样弃之不顾继续南下,看到这一幕,俞国振也不禁点头。
“岳托这人,倒是干净利落,知道壮士断腕。若他一直在这里和我们纠缠,只怕人死光了,这浮桥也搭不好!”
为了搭这浮桥,岳托已经在炮击和枪射下损失了百余人,若不是他见机得快,接下来浮桥每向前推进一步,都要建虏拿几十上百的人命来填。
而且,即使填成了又如何,二十座浮桥上有多大的地方,俞国振只要派上两千人在这边守着,就足以让过来的所有建虏都死在桥头!
“估计这一次岳托会绝了建浮桥渡河的心思,专心向南去寻河水浅河岸窄的地方了。”茅元仪道:“主公说得不错,在建虏当中,岳托当真是个人物,这次若是能将之留在山东,必是对建虏的痛击!”
“不知前途是否安排好了……”
就在这时,又是一队人马过来,为首者正是张正。
他在俞国振面前下马敬礼:“报告官人,坚壁清野已经完成!”
“那就好……李青山李明山兄弟的人都如何了?”
“依着官人的安排行事,都已经散入各地了!”
“嗯,沿途的百姓,都要将消息传到,有一个村子没传到,便是我们的失误!”俞国振叮咛道:“张正,此事你要亲自盯着。”
“是!”
茅元仪心中暗暗叹服。俞国振说是要为百姓着想。那是说到做到,他逼得建虏沿张奴水南下,从前日起便派人劝说沿途百姓撤离。虽然也有顽固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