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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瘦男子抱着婴孩,或许儿女多了,便是得了一个儿子,已没有当爹的喜悦,只是看了一眼,便急急的问道:“李大药师,我堂客可还活着?”
李晶晶反问道:“她不活着,怎能把你儿子生下来呢?”
干瘦男子长吁了一口气,抱着五儿子,带着四个儿女跪下向李晶晶磕头。
四个儿女最大的八岁,最小的四岁多,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都晓事了,得知娘没死活着,无比的高兴感激。
李云霄激动的道:“我妹妹可厉害了,又救了两条人命啊。”
广明子仰天朗笑几声,快走到两个道士医师跟前,伸手用力拍他们的肩膀,得意的道:“我就说了师妹的药术比我高。你们信不信?”
两个道士医师以前只是敷衍,这回心服口服的点头。
众人无不替这家人欢喜。
闻讯而来的近百名香客都站在了院门外头,得知太清观的药道长的师妹救了产妇及婴孩两命,高声夸赞太清观药术高明,守着院门的几个武道士都觉得脸上特别有光。
“我刚才只是喊了几嗓子,没做什么。”李晶晶接着道:“不过呢,我刚才保证过,要治好你的跛脚。你过一个月到观里来找广明子拿药。”
干瘦男子磕头如捣蒜,喜极而泣,道:“原先我脚好的时候,去县里做小工,能挣不少银钱,加上田地的稻谷,菜地的蔬菜,够养家糊口,自从脚跛了,做不了小工,种地动作慢。您医好我的脚,日后我家的日子就能过下去了。”
李晶晶莞尔,跟广明子摆摆手,道:“剩下的交给你了。”
广明子扭头朝两个道士医师道:“你们把事办好了。”
两个道士医师不约而同的道:“师叔放心就是。”
“业哥哥,我衣上沾了婴孩的血,你莫抱我了。”李晶晶拒绝了秦敏业,朝院外走去,朝面上挂着浅笑目光如炬的何敬焱做个鬼脸,道:“咱们快回去吃午饭吧。我肚子好饿啊。”
两个道士医师满脸恭敬,目送李晶晶离去。他们自是不信她说的,什么药都没给妇人吃过。
何敬焱回到竹楼,见到石通时,特意道:“今日之事莫要人为的宣扬。”
石通低声道:“贫道已给观里的人交待过,包括两位医师,日后若有人问起,不许提小姐的名字。”
何敬焱点头,问道:“那家人后面如何?”
石通答道:“贫道已派两个弟子赶着牛车把那产妇及婴孩送回家去,又赠了一两银钱、一些吃食、衣物。”
太清观方圆百里的村子十几个,光是观里的佃农家就几百户,要是回回出手大方救济赠个十两银钱,哪里救得过来。
“甚好。”何敬焱幼时在寺、观里住了几年,跟僧人道士同吃同住,生活清寒,多次到伙房帮厨,知道物价。
农家有粮有菜,只要家里无人生病,没有突发事件,一两银钱便是一户农家几个月的开销。
石通给了银钱,还给了吃食、衣物,如此安排很是妥当。
何敬焱与吕道明回了竹楼,午饭已经好了,两人便与亲兵一同用饭。
何敬焱不是出身世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他手里下的亲兵多半是道教的武道士,出身不是穷人就是孤儿,更不讲究。
吕道明在饭桌上就将刚才亲眼目睹的事说了。
他口才好,描述的绘声绘色,跟说书的一样,众位亲兵仿佛身临其境。
“小姐救了老老爷,这回又救了无名妇人跟她的儿子。”
“小姐不愧是药神的高徒。”
众位亲兵对李晶晶赞叹不已。
午饭之后,一个年龄将近三十脸上有道箭伤的亲兵私下找了吕道明,问道:“副将军,您还记得属下的右腿前年在北地,被匈奴狗射中一箭的事?”
吕道明正坐在树林里歇息,眯着眼打量亲兵,道:“洪老三,你有什么屁事,快说。”
不远处就是何敬焱,吕道明知道他在听着。
洪老三有些激动的道:“当时随军医师说箭头挨着血管,不敢为属下拔出箭头,那箭头就这么留在属下体内,如今过了两年,已跟肉生在一起。属下想请您帮着问问小姐……”
吕道明挥手岔话道:“去去去。我如今跟小姐说话不到两句,小姐还不知道我叫什么。我怎么开这个口。”
洪老三满脸失望挠挠脑袋,不吭声也不肯走。
吕道明瞪眼道:“你是个粗老爷们,那箭头在你的右腿内侧,小姐是千金之躯,岂能给你瞧病!”
洪老三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脑袋,沮丧叹气道:“属下总觉得这个箭头是个大隐患,只是想问问小姐,会不会要了属下的命。”
吕道明没好气道:“两年了你活得好好的,担心个屁。”
到了下午,秦敏业走了,李家众小送他至树林外。
李晶晶返回竹楼时,何敬焱特意走过来跟她说了洪老三的伤。
“你这个人好没意思。”李晶晶埋怨道:“王爷爷在时,你为啥不说呢?我跟他配合,直接将洪老三腿上的箭头取了不就行了。”
何敬焱身后跟着吕道明,见自家将军被错怪了,连忙解释道:“小姐,洪老三今个才跟我说起此事,将军无意间听到,便想到了您。”
李晶晶哦了一声,道:“观里的两个道长医师,有一个擅长银针术,比不得王爷爷好,也比普通的医师强。何叔叔,你给观主说,让这位医师来竹楼,我跟他配合着给洪老三取了箭头。”
何敬焱立刻让吕道明去前山跟石通说。
一会儿,那位擅长银针术的刘道长医师就带着两个医徒兴冲冲来了。
李晶晶早就准备好了,身边是小篮子,手指着几桌上的文房四宝,道:“刘医师,这里有纸、笔,你看了伤口,就画下来,再给我详细说说。”
这里人多嘴杂,她为了名声,还是谨慎点好。
洪老三受宠若惊的进了药室,见何敬焱、吕道明、李晶晶都在,行礼之后,被刘道长医师安排躺在床上,褪了裤子,露出旧疾伤口。
刘道长医师非常珍惜这次跟李晶晶合作的机会,仔细检查,给洪老三把脉,手按在伤口周围,问了几十个问题。
木床挂着布帘,李晶晶坐在帘外的座椅上听得清楚。
何敬焱关注着李晶晶的神色,见她跟中午一样没有半点为难,便知她对此事有十足把握。
“李大药师,箭头黑铁制成,足有半寸,就在患者右腿内侧三寸处。”刘道长医师指着纸上的人腿图,比划着箭头的大小,又细细说了诊断的结果。
李晶晶耐心听着,待刘道长医师说完,方道:“先让患者把衣服穿好了。”
洪老三连忙依言行事。
李晶晶揭开布帘进去,给洪老三把过脉,问道:“你有堂客了吗?”
洪老三面色复杂,低头道:“小姐,我有的。”
他去年春节回家探亲,因为右腿有箭头,只在家里住了半晚,就沮丧的离开去住了客栈。
次日他就写了放妻书,跟妻子和离,家里的二百两银钱都赠给了她,让她另买房屋找人嫁了。
这些话他怕跟人说了引来耻笑。
他成亲晚,没有子嗣,箭头都害他不能有子嗣,自然担心影响到生命,今个不得不向吕道明开这个口。
药室内的几人都不是傻子,听话听音,猜出了几分,都对洪老三心生同情。
李晶晶非常理解洪老三的心情,不再多问,轻声道:“你右腿内侧有箭头骑马得有多痛啊。你真是个英雄。”
洪老三激动的道:“小姐,您太抬举我了。”
李晶晶微笑道:“今个我与刘医师就给你把箭头取了。只要你按照我的嘱咐好好躺着不动弹,三日之内,伤口就好了。”
洪老三大喜,跪下给李晶晶磕了三个响头。
“我都说了你是英雄,别跪我了,起来吧。”李晶晶出了布帘,跟刘道长商议了一刻钟,这就准备给洪老三做小手术取箭头。
众位亲兵已得知此事,都盘腿坐在了不远处的草地,关注着药室里头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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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晶晶医将士顽疾 李炳示警秦国公
李晶晶取来小篮子,从里面的一个小黑色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交给刘道长医师,道:“你给他吃了这个药,他很快就能入睡。你割他的肉箭头,他不会感觉到疼痛。”
刘道长医师正为此事担忧,喜道:“这可太好了。贫道就怕他疼痛难忍右腿乱动,贫道的刀子割错地方,把他的血管割断了。”
何敬焱与吕道明面面相视,目光复杂,心里所想都一样。
原来当年洪老三中箭之后,随军医师就是怕做小手术时误割了他的血管,只能保守治疗,把露在肌肤外的木箭箭身削断,将铁箭头留在体内。
如果随军医师有李晶晶的药,就敢给洪老三动手术。洪老三腿里不会留着铁箭头骑了两年的马,痛苦不堪。
李晶晶端着一个盛有灰色粉末的小瓷碗,道:“这是止血粉,足够一人用量。”
刘道长医师连忙接过,笑道:“师叔一直对您制的止血粉赞不绝口。”
何敬焱起身过来瞧看,见碗里的止血粉跟年初二在长安药铺买的回春居士制的止血粉一模一样,就是不知药效如何。
他原自坐回去,耐心等待,只过了两刻钟,布帘里传出刘道长自信的声音:“李大药师,铁箭头已取出,患者废肉已剐去,伤口撒了止血粉,鲜血凝固,贫道将伤口包扎好了。”
“刘医师,手术圆满成功,你辛苦了。”李晶晶不忘夸赞合作医师的医术。
刘道长医师激动道:“多亏了您的药。不然贫道哪能医到这个程度。”
李晶晶道:“患者再过两个时辰会自然醒来,伤口不会感觉到疼痛,你让医徒再给他吃了止烧药粉,三日后他就能下地行走了。”
刘道长连忙道:“是。”
何敬焱与吕道明当即进去瞧看,见洪老三身上盖着薄被打着呼噜沉睡着,若不是空气里飘散着血腥味,医徒手里的托盘放着半寸长带着倒刺已经生锈连着血肉的铁箭头,实难相信刚才做过手术。
以前虎奔军的军士在北地受了箭伤,哪个做手术时不是痛得惨叫就是出了一身臭汗咬牙落泪。
这回洪老三的手术,全程没有叫一声疼,睡得跟死猪一样,全然颠覆了两人的记忆。
李晶晶提着小篮子,后面紧跟着望莲,先后走出药室。
守在外面的亲兵连忙起身朝李晶晶鞠躬行礼。
“你们有什么隐疾,赶紧都说啊。”李晶晶跟众位亲兵摆摆手,吆喝道:“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再过半月,李家人就回了曲家村,何敬焱跟去,不可能带这么多的亲兵。
她算是了解了何敬焱性格,不愿意开口求人,或者说是不愿意给别人带来丝毫的麻烦。
众位亲兵发自内心的感激,纷纷道:“小姐人真好。”“多谢小姐。”
洪老三醒来后,医徒立刻给他吃了止烧药粉,问道:“官爷,你的伤口痛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