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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天伦拉开门,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沈洁走出去,轻轻叹出一口气。
他坐到大客厅的沙发上,点燃一支烟,然后摊开刘文信写的广告稿:
出售长江
半叶高科技开发公司鼎力纯情奉献
欲知详情,请注意明天的本报广告
他笑了。
他越来越喜欢刘文信搞的这篇广告,尽管第一次看见时着实吓了一跳。出售长江——这未免太过分了。他从来也没想过狠狠心一咬牙把“长江”给卖了。也卖不了,卖谁去?再说,半叶公司给别人的感觉也太缺德了,怎么能把好端端那么好的中华第一江给卖了?半叶公司该算哪门子空手道公司。“高科技”原本是为挂个时髦的名还可以省点税,可也别“高”得太邪乎了。他仅仅要卖的是“长江水”。母亲河又大又长又宽又广有的是乳汁,他祖祖孙孙卖下去也是卖不完的。他相信他对世界正在做出一个伟大的贡献,也势必引起全世界的华人瞩目而且肯定会把眼睛睁得圆圆的。甭管哪国的,只要是中国人,便一定知道长江。所有回到国内来观光的华人一定热爱长江,而且买一瓶精美的“长江水”带回去,还是送给子孙后代。亲朋好友的最好礼物,也是对中国人漂零在异乡的最好的热爱中华的教育。山为故里青,月是家乡明。就是一瓶卖一百美元也不会没有市场,这一小瓶长江水的价值和意义无穷无尽。他每瓶只卖十美元,还要做一个雅致的包装盒,再由公证处公证,配上一套真皮印制的精美证书。半叶公司用不了一年——甚至几个月就能腾飞起来,而且他正在计划把半叶公司发展到美国本土去,只是想不好分公司是设在华盛顿还是纽约?法兰西共和国也该有半叶公司的足迹。大不列颠也不能没有。德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巴西。厄瓜多尔就算了。中东地区也不能想。那些地方总是不让人安静。非洲不能去,那肯定有中国人但没有想去那儿弄绿卡的,不过是些现代劳工——出国劳务。玻利维亚一定要去。原来和他在凯莱一起的好几位哥们儿兜里都揣了那儿的护照,但近期去恐怕没什么意义,那帮哥们儿也没有去那儿扎根的意思,大可不必拥有一瓶长江水教育未来的孩子。
他让刘文信起草的这篇广告,准备沸沸扬扬宣传一番。但刘文信弄成“出售长江”,他总觉得别扭,刘文信便告诉他,这叫作“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人们第二天一看广告不就会明白了吗?只有这样做才刺激人,还以为不仅要“告别三峡游”得抓点紧,弄不好连长江也从中国抹去了呢,还不刺激?
他满意地拍了一下刘文信的肩,可不知该怎样赞美他几句,毕竟刚做半叶总经理,还得学会当“蒋总”的作派。但他这一拍足以使刘文信满足了。他是蒋文伦家的一位邻居,因为患肝炎在家休息,正琢磨着开辟第二职业呢,没想到蒋天伦这小伙子竟找上门来请他,他越发觉得十几年小厂党支部副书记也是没白当,还让人看得起呢,就高高兴兴地加盟了半叶,还出任了两个职务。名片印得精巧,让人觉得他也是一步高升了呢,外人哪知道半叶公司只有三个人。
蒋天伦让刘文信着手建立“直销系统”。北京、广州、深圳、厦门、福州、海口等等,凡是有华侨出入的地方一定要有半叶公司的直销员。他要为华侨同胞精打细算,半叶公司的“中华长江水”不能被商业扒层皮。商业太黑。这年头商业远比厂家经营一个产品利润大得多。他不干傻事。
他不能不为自己激动。用不了多久,半叶公司的杰作必将震惊世界。什么叫一不留神掉下海?聪明人才会一不留神登上天呢!
那天夜里他把这想法告诉了沈洁,并说是受到她的启发时,沈洁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痛哭流涕。她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两个人欢天喜地在床上滚来滚去,一夜没好好睡,开始琢磨如何成立一家公司的事。蒋天伦几年来除了老板每周必塞的“红包外”,跟哥几个联过手,把外国客人介绍到文物店一类的地方,弄了不少回扣。几年下来,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万元出头,公司的注册资金怕是不够的,也忒寒酸,会让人怀疑这么小的公司如何能做如此大的国际生意?
他想起了邻居刘文信,不知怎么气不顺还是别的原因,似乎肝发了炎,休假在家。刘文信的爱人被借到工商局帮过忙,认得不少朋友。一来请他出山,二来托他帮忙,这样,不到一个月“半叶高科技公司”就成立了,注册资金五十万。
然而,半叶公司每天开支至少一万五千元。由沈洁通过董黑子请来一位“首长”,但与卖“中华长江水”没有关系。
蒋天伦究竟到总统套房要做什么呢?
此刻还只能是个“谜”。
有一点可以肯定,蒋天伦百分之百地又发展了他的“开发”恐怕不仅仅是要“卖长江”了,否则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他掐灭烟,把广告稿收好,又看了一下表,八点二十分。
刘文信这会只按了一下门铃,余音未落就走了进来,因为他知道沈洁已去找“王老”,此时打扰蒋总不再碍事。
“蒋总,我把新的广告稿也搞出来了,还有新闻通稿,您要不要拿去过过目?”
“我有点累。今天得精神百倍地上阵,我先洗个澡吧。”
“是的是的,”刘文信紧着点头,明白蒋总肯定累了,“您正好去看看您将住的房间,就在旁边,也是一间豪华套房,很漂亮的。”
“我去看看。”
17
徐娟睁开眼,好像一下就醒了。
五点二十分。铃声并没有响。对,她昨天夜里把闹钟拨到五点三十分叫醒,她怕自己醒不了。结果醒了,而且提前十分钟。她有点不相信自己会醒来,揉揉眼睛,又仔细看看表,没错,表在走,而且声音还很大,她习惯于六点半起床,至少已保持了十几年,从上初一时开始父亲就不再叫她了。
她下了地,走进盥洗室内。她还没漱完口,听见闹钟响起来,急忙跑回自己的卧室。赶紧把闹铃关住。她怕吵醒父亲,父亲睡觉极为轻,可她忘了提前关上铃,结果它就响了。
她走进厨房,自己动手烧了牛奶,煎好鸡蛋。父亲肯定被闹钟吵醒,没准正走进她的卧室,看看女儿在干嘛?他肯定又看到了女儿几乎平平整整的床。徐娟睡过的床躺下时什么样起来时还是什么样。她在大学女生宿舍时,常常使同学惊讶,即便她还没有叠起被子,从床上你也看不出是她刚刚起来,因为那床几乎根本没人睡过似的。她睡觉极为安宁,好像连身都不翻过。今天不行,昨夜不行,她肯定翻来覆去过。
父亲没有起,是保姆阿姨,走进厨房来。
“小娟,也不跟我说一声,我来给你做。”
徐娟笑笑,摇摇头,没说话。她怕吵醒父亲。
“你爸说,黑田先生不是明天下午才回日本吗?怎么改到今天上午了?”
黑田?噢,黑田次郎。明天下午。她早忘了。她根本就没想按父亲想的送他去机场。
她又摇摇头。
保姆阿姨无奈地出去了。她吃完饭,换好衣服,走出小楼。
她今天不能坐总统套房的班车。她想好了,要早点去,田叔叔介绍来的客人——主要是有一位首长,姓王,叫什么?她不知道。她没问过。她不能问。既然姓王,王老便是。她从未听父亲提过王伯伯或王叔叔,那肯定就是田叔叔圈里的人,要么是他的直接上级,要么是他接待过的首长,要么就是首长的秘书跟田伯伯有往来或私交。对,肯定是王老的秘书操办的。王老的秘书不灌输给王老好想法,王老绝不会被别人摆布到总统套房度什么周末。秘书摆布或者操纵着首长。只要跟国家发展大计无关,常常是秘书说了算。首长在考虑二十一世纪的问题,还有关贸总协定,在美国的最惠国待遇。首长休闲太必要了,网球、桥牌、高尔夫、垂钓,大都是由秘书决定了的。有的企业家还真以为他的企业引起首长们多大关注和乐趣,给自己弄一番激动,哪知秘书们劳作之苦。
她看见一辆出租车过来,招招手,没停。
仲夏的早晨会有点凉,她没有想到。也许该想到的只是没有想到。或者没有认真想才会想不到。贾戈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现在想起来,脸上分明有些不自然。孟媛从办公室出来,脸上荡漾着红晕,落落大方地没有回避她本该回避的。她总想起她裸露的胸,宽大的浴衣,甜蜜的微笑,欢快的眼神。她有点恨自己。这些早在刚来总统套房时就该想到。自己是嫉妒还是害怕贾戈与孟媛的关系?自己想过要与贾戈结合吗?自己告诉过——亦或明确表示过爱恋贾戈吗?
连手都没握过。贾戈。
她该想到的。如果是在书上,或者和同学们讨论爱情时,贾戈和孟媛——有丈夫的孟媛的爱恋(还能是什么呢?)在理论上她肯定是欣赏的。实际中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是因为自己暗恋贾戈之故吗?是,也许根本不是。她感到矛盾。如果自己没有对贾戈许多年怀着一种情丝,也一定不会接受她看到的事实。起码应当修正一下行为。她怀疑让她流泪多少次的《茶花女》,如果身边真有一位小仲马在追寻一位妓女,她开始相信自己一定会厌恶的。理论上不仅能接受,而且还欣赏。怎么了,十七年书读精明了还是愚笨了?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今天要早一点赶到总统套房。这是她的责任。田叔叔只强调一点,她就领会的不能再领会了:一个公司出钱请王老度周末,因为“总统套房大酒店”的名气不仅仅在北京、在全国,就是东南亚、西欧、美国也必是知晓的。王老肯定对总统套房——这么一家对社会公开营业、原本无须做没做过、想做没想做“总统”的人开放,也该是中国改革的一件新鲜事。王老要来,还不带秘书,她开始弄不清这位“王老”是何许大人物?她昨天下午打电话给田叔叔,本想巧妙地从侧面问问,可田叔叔不在。她找不到田叔叔,就只能按自己的领会去办。王老此行必然没有经过什么保卫部门。只是一个周末。如果王老去外地,甭管私人名义到什么程度,也一定会有渠道通知当地的。这她知道,因为父亲即便现在外出,干休所也是要派专车,也必有人相陪的。
“嗨——阿娟?”
她吓了一跳。
孟媛开的桑塔纳停在她面前。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孟媛已推开她这侧的车门。
“孟,孟主任?”
她有点惊奇,这么早,孟媛去干什么?
“快上来,阿娟!”孟媛大声说着,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才几点?跑这儿等班车呢还是有约会?嗨——谁一大早约会呀!”
“孟主任,”徐娟微微笑一下,弯下腰,把脸探进车内,“您这是要到哪儿?”
“嗨——你先上来!别招来警察叔叔跟我要钱。”孟媛说着轰了一脚油门,打开左转向灯:“现在老能在大街上看见硬币,楞没人捡,捡了交给警察叔叔也不要。警察叔叔就喜欢跟司机搞‘大团结’,嗨——你快上呀,阿娟。”
“我想早一点去,”徐娟看着她,说:“看看有没有该我多做一点的事。”
“你上来,听我的。”孟媛不由分说,还按了一下喇叭:“现在就有要你做的事。”